第92章 現實世界

這次的醒來頗具有戲劇性的意味,杜晏這次沒有第一時間回到自己的房間,反而在邵淩恒的床前停留了一會。

眼前這張臉,比之在夢中的肖琅要成熟許多,平日行事看起來也是成熟穩重得很。

只是……

杜晏嘴唇微微勾了勾,都說夢境是潛意識某方面的表現,眼前這人還真是有些和表面上看起來有些不一樣。

當時事情是這樣的。

送走肖琅的朋友後,他們在火車站外面碰到一個人。

田洛。

田洛臉色看起來依舊不太好,他本來就是瘦弱的身材,也不算太高,站在那裏看起來像是能被一陣風吹走。

他見二人出來,眼睛一亮,正想說些什麽,眼神卻落在某個地方,立刻就黯淡了下來。

杜晏下意識地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發現肖琅的手從頭到尾就沒有從他肩膀上拿下來。

杜晏也沒什麽避嫌的意思,肖琅根本就沒意識到田洛對他有其他意思,于是兩人就維持這個狀态停在了田洛面前。

“田洛你來送行?”肖琅說,“可惜來晚了,梁飛他們已經上車了。”

田洛猛地回神,有些慌張地點頭:“哦,嗯,是的,我,我就想來看看他們有沒有事。”

在肖琅掌管順平鬼城之後,順平城的居民已經忘記此前的離奇遭遇,唯一保留記憶的只有肖琅的朋友們,田洛也是其中之一。

肖琅總算是發現了田洛有些不對勁的樣子,關切問道:“你是不是因為被孫晉附身,元氣還沒恢複?”

田洛想到肖琅現在的身份,眼中帶着些期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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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肖琅想了想,“多曬曬太陽,補充點陽氣,很快就好。”

“……”杜晏的嘴角幾不可見地抽動一下,就算是以他的情商也能看出來,田洛想要的大概是鬼王親自出手替他驅除陰氣什麽的。

結果肖琅這貨居然來了句曬太陽補充陽氣,雖說也有點道理,但這話聽起來總是很奇怪的。田洛又不是植物,讓人去多曬太陽什麽的。

田洛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我身體其實沒什麽不舒服的,就是覺得和梁飛他們突然分開,有些失落吧……”

肖琅安慰說道:“沒事,過段時間我準備好了,會邀請他們到順平來喝喜酒。”

“喜酒?”

杜晏幾乎都能看見田洛心中的晴天霹靂,看見對方慘白地臉色,再刺激下去怕是要當場暈倒了。

肖琅還想說些什麽:“就是……”

杜晏終于受不了了,打斷肖琅說:“站在這裏熱死了,回家。”

他現在心裏開始有些後悔,之前為了加深肖琅的執念,答應那個要求。結果肖琅就真的能破廉恥地提出要在順平鬼城中大擺筵席,讓百鬼見證鬼王娶親這件事情來。

不管杜晏在怎麽後悔,該來的始終會來。肖琅成為鬼王之後,辦的正事有兩件,一是送通玄範氏貨郎去輪回,二就是給自己準備婚事。

他效率極高,暑假尚未過去,梁飛一行人就去而複返。然而,本該志得意滿的鬼王,在洞房花燭夜遭遇重大打擊。

杜晏靠在床上,看着一臉沮喪的肖琅。

“真的不行啊?”肖琅問。

杜晏點頭,雖然覺得對方看起來很是可憐,卻也不得不殘忍拒絕:“你如今是鬼王之身,雖能通陰陽,平日裏相處或是親密不會影響太多,但再進一步就不行了。”

肖琅擡起頭來,看着杜晏:“要不你也當鬼算了?”

杜晏知道他這是被刺激到開始胡言亂語,畢竟在洞房花燭夜的關鍵時刻被推開,刺激是挺大的。

他很是大度地原諒對方,開口解釋:“你也見過通玄,我們天師是不會成厲鬼的,到時候要留下便只能終生困守于那無盡黑暗之中……”

杜晏話未說完,就被肖琅一把抱入懷中:“不用說了,我不會因為身體上的欲望,而讓你陷入那種境地。”

之後的杜晏便同肖琅相伴過了挺長一段生活,肖琅仗着自己能通陰陽的能力,在陽世間依舊過着同以往沒什麽區別的生活。

完成大學學業,在之後,他告訴父母自己在外工作其實是作為杜晏的禦鬼在陰陽兩道行走。

在肖琅父母過世之後,或許是肖琅對于陽世間的牽挂已經了結。某一天肖琅再次勉強壓抑下欲望的時候,他帶着委屈地表情問:“這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随後,一切便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夢境醒來。

所以是被自己的欲望憋醒的嗎,杜晏看着床上的邵淩恒和被子下某處彰顯着存在感很不和諧的地方。

杜晏見邵淩恒眉頭微皺,似乎要醒來的樣子,便輕聲離開了他的房間。

邵淩恒坐了起來,他眉頭微皺,又掀開被子看了一眼。然後,在他那張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突然浮起一層紅暈來。

他有些不敢置信,這是做了春一夢?

邵淩恒一直知道自己有些問題,幾乎是夜夜噩夢纏身,他雖然不記得夢的內容,但每次醒過來的時候都是壓抑又痛苦。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邵淩恒甚至去看過心理醫生,然而毫無作用。他依舊是每夜不得安生,哪天醒來的感覺能不那麽壓抑,便覺得很幸運,什麽美夢更加不用期盼。

邵淩恒擡手放在自己心口,覺得砰砰砰地跳得還是有些快。剛才夢的內容他已經記不清了,但是那種缱绻的纏綿的感覺卻仍然萦繞不去。

他甚至還能記得自己是怎麽樣吻過身下那人的鎖骨,在上面留下斑駁的痕跡……

正在這個時候,邵淩恒的手機響起起來,他一愣,接起電話。

“早了十分鐘。”

電話那邊的錢興一愣,他從語氣中就聽出來邵淩恒的不高興:“這,昨天不是你說今天提早一點嗎?”

“……”邵淩恒這才想起這事,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嗯,今天上午先拍廣告,再回來趕一場戲。”

***

杜晏走向場邊看着邵淩恒拍攝的錢興,手裏拿着紙巾擦拭着衣服:“錢哥,抱歉……”

錢興一回頭,看見杜晏一身狼狽,問道:“這是怎麽了?”

杜晏有些無奈,說道:“咖啡被人撞翻了,我馬上去再買。“

錢興說:“你沒燙着吧?”

杜晏搖頭:“還好,沒事。”

錢興又說:“那你先去換件衣服,咖啡我去買。”

雖然身上黏答答的,不太舒服,但現在是工作狀态,杜晏也沒辦法:“我這邊也沒帶衣服,算了,回去再說吧。”

錢興說:“沒關系,邵哥那裏……”

錢興的話也是脫口而出,後來又想到邵淩恒不喜歡別人動他東西,就改口了:“我去找人給你要件新T恤。”

邵淩恒結束一段拍攝,正想讓錢興去化妝間拿點東西,卻發現場邊沒有人。他倒也不是喜歡耍大牌的人,想着或許錢興是去處理什麽事情了。

他同其他人交代一聲,便向着化妝間的方向走了過去。邵淩恒一推開門,就呆住了。

在化妝間裏,那個名叫杜晏的小助理,正光着上半身在用紙巾擦拭身上。

不得不說,杜晏看起來挺瘦,身材卻是不錯。腰肢勁瘦,腹部隐約的線條,一切都恰到好處。

邵淩恒不知怎麽的,就覺得對方腰部線條的手感甚至是觸覺,他都應該是很熟悉的,仿佛曾經用手在上面流連過,掌心接觸過那種美好的觸感,他甚至應該還用嘴唇細細描摹過鎖骨的形狀。

“啊。抱歉,邵哥,剛咖啡打潑了,我來換件衣服,錢哥幫忙去買咖啡了。”

杜晏才把身上的一些咖啡漬用濕紙巾擦幹淨,擡頭就看到邵淩恒站在門口看着自己,便開口解釋道。

“……”

杜晏見邵淩恒沒有開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以為對方是覺得他現在衣衫不整有些不像話,便從旁邊拿過衣服套上。

“這衣服?”邵淩恒總算開口。

杜晏低頭一看,T恤上面印着幾個大字,看起來确實有些蠢:“這是品牌方的文化衫,沒辦法,我也沒帶衣服,将就穿一下。”

邵淩恒直接把門關上,走到一旁拿了件衣服遞給杜晏:“穿這個。”

“啊?”杜晏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因為在入職的時候,錢興曾經千叮咛萬囑咐,說邵淩恒不喜歡別人随便動他的東西,尤其是衣服鞋子之類的。

邵淩恒卻是誤會了什麽,解釋道:“這個沒穿過的。”

杜晏也不是糾結的人,直接接過衣服換上。只不過在換衣服的時候,他總覺得有灼熱的視線在身上流連不去。

然而等杜晏穿好衣服看過去的時候,看到的依舊是邵淩恒那張有些冷淡的臉。

從夢境中出來後,杜晏關于感情的部分确實已經淡薄下去,見到邵淩恒的時候也不會有什麽過分的情緒波動。但畢竟發生的事情他都記得,相較于旁人來說,邵淩恒還是有些不同的。

起碼,他不再把邵淩恒單純看做一份儲備糧了。

邵淩恒這反應,難道是記起了什麽?

杜晏有些疑惑地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在腦中問道:“小捌,食夢之後,夢境之主真的是完全不會記得夢境中的事情嗎?”

小捌查詢一番:“就記錄看來,是這樣的。”

杜晏摸了摸下巴,覺得從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看來,數據也不一定是完全靠譜的,或許再多經歷幾個夢境,又會有不一樣的發現。

邵淩恒這個人,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

五天之後,又是食夢之時。

杜晏看着下方那個大概只有四五歲的小朋友,陷入沉思中。

這次的的夢境時間怎麽這麽早的,他本以為成瑜的那次的十歲已經算跨度挺長,這次居然是個五歲左右的小朋友。

這是什麽電影?

杜晏看着餐桌旁一本正經的小男孩,吃飯動作完全不像普通小朋友那樣經常吃得亂七八糟到處都是,而是幹幹淨淨甚至還有些賞心悅目。

整間屋子也是打理得卻很是幹淨整潔,從屋內的老式家具和裝飾風格可以看出,房子的主人應該是老人家。

雖說房子不算太大,但從家中随處可見的紅木家具又可以看出,這家人經濟條件很好。

坐在一旁的老太太,應該是小男孩的奶奶,她笑着看小男孩吃完飯之後,才開口說道:“小璟,你老是不喜歡跟其他小朋友玩,要不奶奶想辦法給你找個玩伴?“

小男孩卻說:“我不想和小鬼玩,咋咋呼呼地,煩人。”

老太太有些失笑:“你自己也不是個小鬼嗎?人小鬼大,這樣吧,反正現在院子西邊的房間也空着,我就看看有沒有靠譜的人給租給帶孩子的,安靜的小孩子,跟你做個伴。”

看到此處,杜晏便知道了眼前上演的究竟來源于哪部電影了。這是邵淩恒拍的一部同性題材的電影,根據名叫晉江的文學網站上的一部小說改編。

電影名叫《彼時年少》,講的是名叫章璟和時安的一對同性戀人,相識相守和最終分離的故事。

時安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抛棄妻子走了。他的母親獨自撫養他長大,為了賺錢便帶着孩子去了北方的平城打工。

時安和章璟的故事,開始于一個四合院中。章璟是房東老太太的孫子,家境優越,父母生意繁忙便和奶奶一起生活。

時安因為從小的經歷,個性有些懦弱,又是外地人說話帶着家鄉的口音,便經常被胡同裏的孩子欺負。

章璟原來并不願意搭理他,在一次偶爾見到時安被欺負的時候,或許是動了恻隐之心,便幫了時安一次。

從那以後,時安就成了章璟的跟屁蟲。即使章璟一直很是冷淡,也是毫不在意地跟着。最後,章璟終于被時安打動,兩人成為最好的朋友。

再之後,便是少年時期,時安在第一次午夜夢回之時,發現自己的做夢的對象竟然是一直護着他的章璟。

那個時候的章璟,優秀得完全就是別人家的孩子,長相出挑學習成績優異。時安糾結過也想過逃避,最終還是無法放棄。

仿佛又是童年時代的重演,在時安的锲而不舍下,章璟動心了,兩人很是甜蜜的交往了一段時間。然而少年沖動,行事總是沒有太多顧忌,高三的時候,章璟的父母發現了他們之間的事情。

章璟的父母,是非常成功的生意人,又只有章璟一個孩子,發現這件事後,自然是想着要把獨子引回他們認為的正道之上。

又在這個當口,章璟的奶奶去世,一陣混亂之後,章璟做出生平最沖動的事,他帶着時安去了南方。兩人隐姓埋名地在南方某個城市生活,按道理來說,電影進行到這裏也算是美滿的結局。

然而這部電影卻遠沒有這麽圓滿,章璟是個十分優秀的人,他開始創業,事業越來越成功。時安卻因為家庭的原因,是個非常沒有安全感的人。兩人之間開始出現争執,然後第一次分手。

章璟和時安,從此開始了長達十年的分分合合。每當時安決定死心開始新生活的時候,章璟又會出現在他身邊。

這場無望的愛戀,結束于章璟同家人和好,決定徹底放棄時安回到平城娶妻生子。在電影的最後一幕,時安因為抑郁症而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杜晏回想完電影劇情,又想起當時彈幕全部在罵章璟渣,便感慨一句:“這麽酸爽的感情線,怪不得這夢是酸菜魚味的……”

小捌說道:“就是,章璟太渣了。”

杜晏說:“我倒是覺得,這一對互相都挺渣的。”

小捌很是不服氣:“你這是有濾鏡了,要客觀!”

杜晏說:“我很客觀,章璟家境好學習好,完全的人生贏家,他起初對時安可是沒有其他想法的,只把時安當朋友,時安硬是把他給掰彎了,鬧得和父母鬧翻,學也沒上了,這種行為難道不渣麽?”

“……”

小捌發現,杜晏角度雖然清奇,但還真挺有道理的。

“不過,章璟在後期不過果斷,和時安糾纏不清分分合合,最後拍拍屁股結婚去了的行為也挺渣的。”杜晏總結道:“這種互渣的一對,就不應該開始。”

小捌有種不祥的預感:“你打算怎麽辦?”

杜晏說:“據我分析,時安對章璟那麽執着,是因為從小只有章璟一個朋友,眼中只看得到章璟一個人。這樣也導致他在章璟徹底退出他的世界之後,完全失去希望,選擇了結束生命。”

“所以?”杜晏笑了笑:“所以我要當章璟的情敵,争奪時安的注意力。”

小捌沉默了一會:“你就不怕時安真的喜歡上你?”

杜晏說:“你放心,我會成為時安絕對不會喜歡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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