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完滿
宛籽是在紛亂的夢魇糾纏中醒來的,刺眼的光亮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躺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終于看清了頭頂上搖曳的樹枝和透明的懷桑花。風微微過,沁涼的香味緩解了額頭的脹痛,她艱澀地支撐起身體,伸手摸了摸後頸。
那兒坦蕩蕩一片,毫無受傷痕跡。
之前的一切——是夢嗎?
是久違的短暫性昏迷?然後做了一個噩夢,夢見青庭來偷襲?
“羅斯特!”宛籽高聲呼喚。
片刻後,懶懶散散的羅斯特吊着一截草,搖搖擺擺進了莊園:“怎麽了?”
宛籽猶豫問:“你剛才沒有看到過外人進來?”
“外人?”
“……我好像看見了蟲族。”
“怎麽可能。”羅斯特大笑,“植物研究裏的入口都設有禁令,除了帝國軍政高層以及相關行業內研究者擁有入園密令,其他人踏進五步以內就會被射成篩子。”
“……”
“你摘完花了?”羅斯特的目光落在宛籽的手上。
宛籽頓時心虛低頭。她之前采摘的懷桑花已經被她的裙子碾碎了一部分,稀稀落落的散落在地上,透明的花瓣枯萎了一大半。不過好在剩下的還夠一小束,用來表達下“我想泡你丫元帥”應該是夠了。
“我們回去吧。”她摸摸後頸,還是恍惚覺得怪異。那夢境實在是太過真實了,她到現在還有點毛骨悚然。
“是,王妃殿下。”羅斯特吊兒郎當回。
如何泡到一只帝國元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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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籽對這一深刻的問題進行了深入淺出的思索。
伊克斯佩特星,一顆生長着暴力與優雅雙生花的星球。在這顆奇葩的星球上,顏值與血統成正比,脾氣随着戰鬥值越高越爛,唯有那從上而下貫徹始終的裝逼一如既往,深入骨髓。帝國元帥萊格修斯就是集帝國元素之大成者。
要想捕獲帝國元帥,唯有投其所好,讓他由內而外地心悅誠服。
“你在做什麽?”
萊格修斯回到赫立俄斯宮的時候,看到的景象讓他無法理解。在古堡頂層宛籽居住的房間裏,黑色的屏障把所有的室外光源都遮蔽了起來。室內擺了一張餐桌,桌上點燃着三撮閃動的火苗。他的地球王妃正坐在餐桌邊,向他綻放不懷好意的微笑。
……
“萊格修斯。”宛籽深呼吸,盡量露出優雅的微笑,“來嘗一嘗我為你親手下廚做的餐點。”
萊格修斯發現剛剛離開的侍者一臉慘不忍睹的神情。
如果他可以讀懂眼神蘊含的意義,大概可以翻譯出侍者猙獰的表情表達的深沉含義:殿下您千萬別吃啊啊啊——王妃那堆食物是用蛛怪的卵、黃蟒的汁液、還有機械燃料等等很多奇怪的東西做的啊!會死人的啊啊啊!!!
可惜帝國元帥并不懂讀心術,他只是疑惑地看了那一堆食物一眼,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識取。
似乎上次,她是用兩根小木棍?
果然,餐桌上還放着兩根細長的樹枝,他順着之前的回憶,用兩根樹枝夾起一塊食物,放入口中咀嚼。
馥郁而又陌生的氣息充斥口腔,有一點點硝煙味,像是戰場最後的餘燼,倒也……不算讨厭。
“怎麽樣怎麽樣?!”餐桌對面的地球人眼睛亮閃閃。
萊格修斯又感到了一陣熟悉的心律失常,勉為其難點頭。老實說,這些東西的味道并不是難以忍受,溫熱而又粗糙的感覺順着唇齒往下滑,別有一番滋味。
“太好了!”宛籽一記猛力砸向餐桌,“我種花家的種族天賦果然是與生俱來的啊!”
“種花家?”
“嗯,我們地球人不像你們那樣一整個星球就是一個國家,我們的星球上有200多個國家。我所在的國家體型較小,黃皮膚黑頭發黑眼睛。”
萊格修斯掃了一眼“體型較小”的宛籽,默默贊同她說的話。
宛籽咧嘴:“不過,我們特別擅長做飯和種菜。”
“種菜?”
宛籽:“對啊,在我們的星球上,并沒有什麽那麽厲害生長藥劑可以讓生物直接長大,不論是動物還是植物,我們都要慢慢長大,年長的保護年幼的,就連我們自己本民族的語言也要一個字一個字地學舌……”
宛籽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到後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她的眼眶有一點點痛,眼淚充盈在眼眶裏火辣辣的酸楚。地球,已經是幾乎快要模糊的記憶了。她的世界毀滅得太快,以至于有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其實并不十分難受,因為這一切太像是一場夢了,可是時間已經過了那麽久了,噩夢卻一點點清晰變成了現實。親人,朋友,家園,真的已經全部沒有了。
身為最後一個人類後最大的感觸,大概是有時孤獨都說不清具體是什麽樣子吧。
“你只是剛剛成年。”
“……啊?”宛籽揉了揉眼睛,擡起頭來。
萊格修斯似乎是在思考措辭,沉靜了一會兒,他才輕道:“伊克斯佩特星的一年是300個恒星日,過百歲為成年,基因與醫療能讓優秀的血統擁有者的生命時間綿延千年。”
宛籽聽得雲裏霧裏,愣愣看着萊格修斯僵硬的,漸漸局促的臉。
“不會再有生長劑,”萊格修斯的聲音輕緩無比,“你至少還有九百年,我陪你慢慢長大。”
許多年後,宛籽已經長出斑駁的白發,許多過往的記憶就像銀河中無數顆暗淡的星辰一樣悄然退卻溫度,唯有這一刻的萊格修斯眼裏的光芒,照亮了她漫長的生命裏最遙遠的路途。
“……萊格修斯。”宛籽暗暗捏緊了拳頭。
“什麽?”
宛籽耳朵發燙,身體僵硬,卯足了勇氣轉身,把偷偷放在房間角落裏的懷桑花捧了出來。
——對不起地球母親,原諒我把臉都丢在外太空了啊……
地球少女宛籽,手捧着一大摞晶瑩剔透的懷桑花,光着腳丫吃力地走到了萊格修斯的身前,揚起頭朝他笑。
“那個……亞瑟說,這個是你們女性表達自己的心情的方式。”
萊格修斯目光鎖定在懷桑花上,金色的眼眸中流過一絲詫異,随即而逝的還有一絲難言的羞赧。
“我們地球人……嗯,地球人對待婚姻,沒有你們這麽粗暴,我們會先談個戀愛,确定彼此是對方最珍惜的和唯一想要共度餘生的人。萊格修斯,”宛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鼓起畢生的勇氣,破罐子破摔,“你、你願意做那個人嗎……”
寂靜。
仿佛千萬個世紀那麽長的尴尬僵持。
宛籽狼狽地想哭,懷桑花遮住了她大半視線,她只能通過透明花瓣間隐約的縫隙偷窺萊格修斯的臉。
他的神情很奇特,震驚、呆滞、激越,許多種難以言說的細微表情凝結成複雜的表情,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被拒絕了嗎?
宛籽覺得巨大的石頭壓在心上,手裏的花好像有千斤重,捧在手裏丢也不是,舉也不是,只能傻乎乎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沮喪地低下頭去。
“……嗯。”
不知道過了多久,帝國元帥從喉嚨底擠出一聲渾濁的聲響。
——啊?
宛籽一時懵懂,詫異擡頭,忽然感覺到耳畔一陣風輕輕拂過。
幾乎是同時,萊格修斯身上的戰甲迅速隐沒,露出柔軟的常服,暗藏在他身後的金屬羽翼驟然張開。
“萊……”
萊格修斯微涼的手輕輕抵住了宛籽的後腰。
宛籽驚得松了手,懷桑花跌落一地。
萊格修斯嘴角勾起一絲弧度,他垂下眼睫,遮蓋了眼底的一點羞赧,緩緩地貼上了宛籽的唇齒。
宛籽心慌意亂,手指無意識地抓取到了一陣冰涼。好久,她忽然意識到那是萊格修斯的……翅膀?這個好像不能亂摸啊……
然而,為時已晚。
她被鉗制住了肩膀,輕輕地按倒在了柔軟的花堆上。
一時間,芳香馥郁。
在遙遠的基因研究所,亞瑟把最後一組數據導入數據庫,誇張地伸了一個懶腰。
“所以說,羅斯特已經帶着宛籽采摘了懷桑花?”他托了托眼鏡,手裏把玩着一朵懷桑花。
薇妮站在他身後,滿臉通紅地點頭:“……嗯。羅斯特的消息是,宛籽已經布置好了邀約。不過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沒有奇怪的地方啊。懷桑花是帝國最遠古的傳說,用來表達心情最合适不過了。”亞瑟中性的臉上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而且,元帥也不見得不滿意。”
薇妮的臉紅得要滴血,匆匆離開實驗室。
在遙遠的年代裏,戰艦的速度只不過剛剛超越光速,沒有人知道一場曠日持久的星際戰争需要多久的等待。每逢軍隊出征,帝國的女性就會采來懷桑花,向自己看上的伴侶表達自己的訴求:你可否願意為我留下生命的延續?戰士如果答應,便會收下花朵,與花朵的主人締結身心的契約,讓自己的基因得以在母性上繼續綿延下去。
宛籽她、到底知不知道懷桑花的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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