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那兩天聞莉莉燒得迷迷糊糊的，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了，只能躺在床上沉溺在五光十色的夢幻中。奇奇怪怪的畫面不斷閃現，她看見了已經逝去的慈祥外公，笑眯眯地問她要不要吃飽子，在她準備回答的時候外公消失了。聞莉莉焦躁地在迷霧中追着，直到看到了一個哭泣的小女孩拉着一個大人的衣角，可憐兮兮地說：“爸爸，你怎麽帶表妹回去而不帶我呢，我才是莉莉啊。”然後畫面一轉站在她眼前的又變成了聞奶奶，她板着一張臉訓斥着：“你看看，雪都化在桌子上了，你再敢玩雪試試看！”聞莉莉在夢中不斷掙紮着，想要脫離這不着邊際的幻象，渾身的毛孔不斷地滲出汗珠。幸好時不時有清涼的東西擦過她的皮膚，這讓她舒緩了許多。
“啊呀，她的嘴唇幹裂了。”
“嗯。要喂點水。”
“怎麽喂？”
耳邊的聲音消失了一會，就在聞莉莉即将再度陷入昏睡時，唇縫間突然有了濕潤的感覺，既而有兩股滑向兩頰。
“糟了，流出來了。”
“你這樣不行，她現在不能自動吞咽，還是別喂了，要是嗆着就更糟了。”
濕潤的感覺消失了，卻有涼涼的棒子插進了口腔。
“三十七度……八，降了降了，可以打電話告訴宿舍阿姨了。”
再那陣尖叫後，聞莉莉就沒再熬住徹底又陷入睡眠了。這次仍舊夢幻不斷，但是自始至終只有一張臉，似男似女，驚為天人。聞莉莉在夢中笑了。
聞莉莉醒來後很慷慨地犒賞了宿舍裏的女人們。那群人倒也不客氣，在餐館裏拿着菜單狂點一通，頗有“指點江山”之勢。放下菜單後露出了一張張笑得詭異的臉，遇到這種場景聞莉莉倒也配合。她拍拍胸脯，底氣失足，“放心，盡管點，老子有的是錢。”這句剛落，那邊就笑得更歡了，朵朵雛菊桌邊開啊。
“小姐，把菜單送來，我們剛才沒點完。”唐霄聲如洪鐘，搓着手掌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酒足飯飽之後，衆人又瘋瘋巅巅的踏上歸途。
“金主，再請大家吃份冰激淩吧。”
聞莉莉非常溫柔地看着唐霄，用溺死人的語氣說：“好啊。”然後很滿意地看見她在酷暑之中打了個哆嗦。
在超市裏不顧營業員不贊同的眼光，大家在冰櫃中礦掃一陣，也許是被那風卷殘雲的氣勢吓住了，營業員小姐雖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自始至終三寸金蓮卻只邁出了半步。
在收營臺邊排隊的時候，等離子屏幕上飄出一句gg詞：“年輕，沒有什麽不可以。”這時連聞莉莉也忍不住笑了，但是好歹顧着周圍人投來的怪異眼光，聞莉莉狠狠掐了笑得最猖狂的唐霄兩下，小聲地說：“別笑了。”其餘的宿舍同仁們也很有默契地努力将上勾的嘴角拉下。
聞莉莉轉過身的時候，背影是僵硬的，心境卻是彭湃的。
“年輕，沒有什麽不可以。”
終于輪到她付款了，卻在這時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小聞，小聞，真的是你啊。我剛才叫你，你怎麽不答應一聲？”
聞莉莉看着微微有些喘氣的王烨，腦子空了兩秒完全不知道怎麽反應。
“小聞？你怎麽了？”王烨緊張的在聞莉莉眼前擺擺手，滿臉擔心。
“咦？小聞？你是她什麽人啊？”唐霄剛問完這個問題就被站在後面的華蕾拽了下衣服。
“你拽我幹嘛？”
就在華蕾為唐霄粗大的神經頭疼不已時，王烨熱情的自我介紹開始了，“你們是小聞的朋友吧，我是她男朋友，我叫王烨，是××大的學生，以後還請多關照啊。”說完還真彎腰鞠了三十度躬。
聞莉莉手撐着額頭，都快暈了。
“你籃子裏的那些東西也給我吧，合在一塊付也省得你等。”聞莉莉說着就作勢要拿王烨手中的籃子。
“不用不用。還是我來付吧，今天我請你們吃冰激淩。”
這年頭男花女人的錢叫吃軟飯，男人為女人花錢就叫風度了。聞莉莉從宿舍衆女眼中的亮光中看出王烨同學已經成功地拉攏了她們的心。
同行到宿舍摟底時，還沒等到王烨開口說話，聞莉莉就被唐霄從背後一推，釀嗆幾步撞上了王烨的下巴。
“我們先進去了，你們好好聊啊。”
聞莉莉無奈地接受着唐霄的擠眉弄眼，一群純真又善良的孩子啊。
“最近兩天怎麽聯系不到你，發短信也不回，打你手機又是關機，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事，之前兩天因為一直發燒……”
“什麽？那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
聞莉莉尴尬地笑笑，試探性地活動被王烨緊抓着的手腕極力想掙脫束縛。
“對不起。”松開緊握的手掌，王烨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難為情地低下了頭目光所住自己的鞋尖。
“沒關系，你也是因為關心我。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不然今天也不會和她們一起出來。”聞莉莉将雙手藏在身後，有節奏地揉着腕上通紅的那塊。
對話似乎就此停歇，一時間誰也沒有挑起新的話題，沉悶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聞莉莉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擡起頭正準備主動說些什麽的時候，突然注意到前方的那輛藍的車很眼熟。還沒來得及讓聞莉莉細想，車門就打開了，從車裏走出來的人讓聞莉莉的心跳頓時都換了頻率。
“好久不見。”
單楓君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是聞莉莉還是覺得從脊背上升起一股寒流，她清楚的知道單楓君的笑意沒有傳遞到眼裏，她眼中閃動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冷光。
王烨已經完全陷入呆滞狀态，盯着單楓君看得兩眼發直，張着的嘴巴甚至可以放入一個雞蛋，嘴角還隐約挂着絲涎液，在熾烈的陽光下亮晶晶地閃耀着。聞莉莉嘆了一聲，從包中掏出面紙替他擦去那些嚴重失态的證據，其間她還注意用眼梢瞄着單楓君，雖然只是的變一閃而逝的細微變化，但還是讓聞莉莉捕捉到了。雖然知道了自己的舉動惹惱了她，但是聞莉莉心裏還是生出莫明的竊喜。一直總為自己對她太深的情愫而煩惱，此刻知道了原來她也不是對自己全無感覺的。
“看來最近過得不錯嘛，笑得那麽開心。”單楓君涼涼的在旁邊說着，本來這句話是沒什麽的，但是語氣裏夾雜的嘲諷還是讓聞莉莉受不了。
“我來幫介紹一下，這位是單小姐，她是……我的一個朋友，曾經幫過我的忙。”聞莉莉指的是單楓君幫她介紹家教那份工作的事。
“這是我的男朋友，王烨。”
“啊，你好。”王烨的神經元已經蘇醒，主動伸出右手，一副激動不已的樣子。然而單楓君卻沒理會這些，一雙勾人的丹鳳眼直直地看着聞莉莉，深刻地似乎要穿透她的身體。聞莉莉心頭顫顫連忙打圓場：單小姐，你這樣很不禮貌哦。”
單楓君終于把眼光放到了王烨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然後又轉過頭認真地看了聞莉莉一眼，終于伸出了尊貴的手：“你好，我是單楓君，但我不是她的朋友，只是以前碰見過而已。”
王烨疑惑地歪着頭，“小聞，你們不是朋友啊，小，小聞，你怎麽了？” 他大步跨到聞莉莉面前，掐着她的肩使勁搖着，“小聞你怎麽了，臉色這麽白，是不是又有哪裏不舒服了？”
緊緊捂住胸口，“好痛，好痛。”痛得眼淚都已流出來。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在“而己”兩個字結束的時候，她的聽覺就已經失去了，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凝固了。
想阻止她打開車門的動作，想讓她關閉引擎，想要拽着她不讓她離開，可是卻動不了，全身的力量都在瞬間失去了。在王烨的驚恐下慢慢跪坐到地上，不住地喘息，不停地凝結全身的力氣，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去追她。”
就像蓄勢已久的烈豹，聞莉莉一把推開王烨就往校門跑去。看見單楓君的車飙出校門向東開去，聞莉莉立即抄近路向東門跑去。
從小丘上滑落到馬路中央正好當在了藍色雅閣前，單楓君匆匆下車站到聞莉莉面前劈頭就是一頓罵：“不想活了！”
聞莉莉顧不得鑽進發鬓的汗水，甚至顧不得喘息。
“為什麽說我們不是朋友，什麽叫‘而已’，不是朋友我們是什麽？”最後幾個字被提高了音量。
單楓君複雜地看着她最後說了六個字：“這是你的選擇。”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車子甩上車門然後點火。
聞莉莉怔怔地看着藍色的車尾，突然追着跑着大喊着：“你憑什麽這麽說，這兩天你知道我是怎麽過的？我燒得糊裏糊塗時想的都是你，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憑什麽！這算什麽！”
終于沒有了力氣，終于就這麽跌坐在路邊，晶瑩的淚滴灑在幹燥的水泥地上顯出黑色點點：“老天讓我這樣選的，為什麽在我動搖的時候，出現的不是你，那樣的話，我就有充分的理由忠于自己的心意。為什麽出現的不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