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C61

C61

祁東野沒法，只好掉頭跟上那輛紅色跑車。

代駕把跑車開到朱以晨樓下，朱以晨醉得人事不省，祁東野付了代駕費，然後跟萬夏一起把朱以晨擡上樓去。

萬夏揪着朱以晨的手指去解指紋鎖，門開了，玄關感應燈亮起，屋子裏亂糟糟一團。

泡面碗、外賣盒、啤酒瓶，還有沒洗的衣服襪子扔得到處都是，萬夏潔癖犯了，捏着鼻子跳腳尖叫，她站在玄關死活不進屋，于是擡人的重擔落在祁東野一個人身上。

萬夏說：“朱以晨，你邋遢死了，活該你沒有女朋友！”

祁東野把朱以晨扔到床上蓋上被子，看他沒什麽反應，幫他把空調打開，然後轉身出來。

“走吧，”他看一眼萬夏，“你又沒開車吧？我送你吧。”

車子在深夜穿梭，将近零點了，祁東野有些犯困。

萬夏坐在副駕駛刷着手機不說話，車裏很靜，于是祁東野去開音樂，擡手的同時，萬夏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問：“你怎麽會在淇蘭公館？”

“來找一個朋友。”

“哪個朋友？”

不等他回答，她接着說道：“是唐筝筝嗎？”

祁東野眉頭一皺：“你知道她住這兒？”

“我不知道啊，”萬夏語氣很平淡，“是你說‘一個朋友’，又不說名字——我跟你認識這麽多年了，除了她，你還有哪個朋友是我不認識的？”

祁東野沒作聲，萬夏又說：“我想起來了，上回咱們酒吧喝酒，你遲到了兩個多小時，那次你送的那個朋友，應該也是她吧？”

“是。”祁東野承認，“但是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你的事情，跟我能有什麽關系？”萬夏反問，“我知道你喜歡唐筝筝，可是我們畢竟朋友一場，好奇問問而已，你也不必玻璃心到這種程度吧。”

祁東野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也不想接話，靜了一會，萬夏又說：“對了，明晚的飛機，我要去法國了。”

“你又出國幹什麽？”

“去看秀啊，品牌方邀請的。”萬夏漫不經心說，“總在國內有什麽意思，我在廬城都要待膩了，每天每天吃喝玩樂，也沒什麽有趣的事情。”

祁東野默了一晌：“去吧。”

萬夏忽然偏頭望向他，記得從前每次出國，她總纏着祁東野送她接她，可是十次裏面他有九次都不來，翻來覆去各種借口。

這次她沒有開口，果然他就更不會送她了，等了半天，也就只等來一句“注意安全”。

“知道啦……”萬夏拖長聲音，慢慢笑了一笑。

萬夏出國大半月，回來時将近十月底，《追風去》快要開錄了。

朱以晨做戲做全套，像個老媽子一樣上下打點商楚和唐筝筝的人設，一天到晚熬夜想劇本臺詞，還把這兩人叫來公司開了幾次小會。祁東野說他小題大做，朱以晨說：

“你懂個屁，人設這東西就像拼圖，必須方方面面都能自洽。但凡有一塊拼錯了，就肯定至少還有另一塊拼錯，網友一個個眼睛賊得像顯微鏡似的，要是到時候演砸了，人設崩塌，多可怕，商楚可是咱公司最有希望成為頂流的藝人……”

“那所以幹嗎要演劇本，讓他們自由發揮不行？”

“還不是因為你非要拆CP？還不是因為你既要拆CP還要保唐筝筝？”不提這事還好，一提朱以晨就來氣，“你以為CP是好拆的啊，商楚剛入行就攤上這種事，粉絲基礎本來就不牢固，要不是為了唐筝筝，我直接找人屠廣場發女主黑帖，這CP自然就拆了，還能順便虐一波粉。哪用得着這麽麻煩？”

“你這是人幹的事嗎？就算女主不是唐筝筝也不能這麽幹啊。”祁東野很震驚，“人家素人女主招你惹你了，你做個人吧。”

“那沒辦法啦，很多事本來就沒有萬全的解法，尤其還是在娛樂圈裏。我只想保我自己的藝人，哪還有精力管別人死活。而且難道你幹的就是人事了？你自己去整除CP的超話看看，多少狂熱CP粉，最近興高采烈等着《追風去》播出吃糖，就盼着他倆快點在一起。誰能想到咱們其實打算讓他們在這個綜藝裏be啊？祁東野，你最好別惹我，要是哪天咱倆掰了，我把這消息放出去，那些CP粉一人一刀就夠捅死你了。”

說那話時他們正在去聚餐的路上，10月29號的夜晚，距離《追風去》開始錄制只剩兩天，他們約了導演範義鵬一起吃飯。

祁東野聞聲笑笑，又想了一陣，說：“說來這事也怪我，一開始想得太多，只想找個觀衆共情度最高的方式把這CP拆了。現在想想确實是怪麻煩的，不過合同都簽了，也只能去錄了。”

“能理解，關心則亂嘛，”朱以晨安慰他，“也沒有很麻煩吧，就是常規操作，商楚剛拿了《夏籁之聲》亞軍，讓他綜藝露臉鞏固一下熱度也是好事，只要這一趟下來他能拆了CP還不被罵，那我就不算白忙，到時候記得請我吃頓飯就行了。”

祁東野笑說“當然”，朱以晨想想，又問：“說真的，你還是喜歡唐筝筝吧？你費這麽大勁安排她和商楚上這個綜藝，說到底，不就是怕她被人造謠網暴嗎？”

祁東野沉默了一會。

“飯圈的特點我了解，喜歡造神，喜歡殺神，厭惡一個人的時候，任何一點小事都能被無限放大。”祁東野說，“我自己經歷過網暴，知道讓所有人都喜歡一個人那不可能，但是現在唐筝筝已經被推到公衆面前了，現在喜歡她的人，本質上都是商楚的粉絲在先，将來這個CP被拆了，肯定有人會倒戈，會對她惡言相向。一個素人，獨自面對網暴的時候太可憐了，換成是誰在她現在的處境，我都會這麽做，跟喜不喜歡她沒關系。”

朱以晨神色複雜地看他一眼：“說得怪好聽……你就嘴硬吧。”

祁東野說一大堆等于白說，氣得罵罵咧咧。

朱以晨也懶得跟他扯皮，只當他是被人戳了肺管惱羞成怒，看看導航，離跟範義鵬聚餐的酒店還有三公裏，閑來無事，朱以晨打開軟件刷熱搜看。

那一看不要緊——

“我靠？我靠！”

祁東野聽見他尖叫，迷惑轉頭：“怎麽了？”

“完了，祁東野，”朱以晨兩眼放空喃喃，“這把完了……”

祁東野冷冷道：“你別給我這副德行，快說。”

于是朱以晨給他念熱搜。

#綠磷樂隊偷稅漏稅#

#綠磷樂隊主唱承認存在稅務問題#

#磷樂隊或被封殺#

祁東野開着車極度震驚：“真的假的？”

“還沒完，你聽我接着念……”朱以晨笑了兩聲，也不知道是心态好，還是已經瘋了，“還有#陳昱湘吸毒#。”

“誰？誰吸毒？？”

陳昱湘，古靈精怪的電音朋克少女，《夏籁之聲》總決賽之夜以2票的優勢打敗商楚奪得冠軍。

綠磷樂隊，內娛頂級流量電子搖滾樂隊，音樂平臺粉絲數超3000萬，商楚在總決賽唱的那首《垂沙》就是綠磷樂隊的最新專輯主打。

一個是商楚奪冠的唯一勁敵，一個是跟商楚同風格的流量樂隊，這些人塌房，不厚道地講，要是放在平時，朱以晨肯定樂瘋了——然而現在不一樣。

綠磷樂隊和陳昱湘，好巧不巧，正是《追風去》綜藝受邀8位嘉賓之中的3位。

“絕了，範義鵬，你真絕了，”朱以晨說，“綜藝錄制前兩天，8個嘉賓塌了3個，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麽倒黴的導演組。你這綜藝還能錄嗎？”

範義鵬坐在包廂裏氣若游絲：“我……倒是能賺點違約金……”

祁東野于心不忍：“要不今晚這飯先別吃了，我看你也沒心情，趕緊回去跟團隊商量一下對策吧。”

“對策不對策的，你應該先找個廟去拜拜，看是不是最近跟什麽犯沖。”朱以晨說，“祁東野，要不然咱也退了吧，我看他這綜藝風水不太行，我們家商楚這麽紅，可別上了這綜藝以後糊成小喽啰了……”

祁東野瞪一眼朱以晨，範義鵬非常堅強，深呼吸口氣，慢慢坐直起來：“沒關系！”

他雙手顫抖拿起菜單：“事已至此……先點菜吧。”

等菜的功夫朱以晨幫範義鵬分析，《追風去》原本8位嘉賓，現在還剩下5位，分別是頂流小花姜顏、青年演員兼綜藝咖梁北逸、商楚、唐筝筝，還有一位千萬粉絲級別的美食博主，社交id叫姚阿廚。

商楚和唐筝筝自不必說，美食博主塌房的概率也幾乎為零。梁北逸一直是本分勤懇的乖男人設，姜顏走的則是黑紅路線，黑則黑矣，但不會塌。

總而言之，剩下五位短時間內應該都不會再塌了。

朱以晨熱心建議：“其實現在這個陣容也還行，要熱度有熱度，要話題有話題，顏值也都還可以，還有個做飯的。不然就錄他們五個吧。”

祁東野在旁暗暗冷笑，知道他有私心，嘉賓數少了，商楚和唐筝筝的鏡頭比例自然就多了，小學生都會算的事情。

範義鵬搖頭嘆氣：“少了綠磷樂隊和陳昱湘，整個嘉賓陣容都散了。你不知道，綠磷樂隊隊長跟梁北逸是大學同學，陳昱湘是姜顏的同專業師妹，而且陳昱湘還是姚阿廚的忠實粉絲。現在他們三個涼了，剩下兩個演員、兩個素人、一個美食博主，互相完全扯不上關系，這個陣容也太搞笑了，我本來想引導拍攝的故事線也都沒了。”

“那還能怎麽辦，反正你現在重新聯系別的嘉賓也來不及了。”朱以晨貌似關懷，實則看熱鬧不嫌事大，“咖位高的藝人行程都滿，估計不會那麽湊巧，不然就只能在糊咖裏找幾個順眼的來救場。”

祁東野暗暗踹他一腳讓他注意言論，範義鵬嘆口氣：“算了，臨時簽人也有風險……回去再說吧。”

說話間有菜上來，朱以晨起身給範導添菜。

範義鵬臉色比菜還像菜，味同嚼蠟地吃了兩口，忽然想到什麽，意味深長地看看朱以晨：“不過，我倒真有個人選。”

朱以晨附耳過去：“誰？”

“誰？？”

祁東野看見朱以晨眼睛驟然瞪大像頭驢。

“不可能，你瘋了吧？”朱以晨搖頭，“這絕對不可能，他不會同意的。”

祁東野蹙眉：“誰啊？”

範義鵬微笑：“你。”

“誰？？”這回換祁東野變成驢。

“不可能，”他一口回絕，“你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