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哥?!”葉晖心中又急又氣:“大哥你何必與那明教法王争這一番高下?區區虛名,如何能比得上你的身體重要?”
葉英擡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聽到葉晖的話知道他是擔心自己才會說出這種亂了分寸的話來, 他不由一笑, 想要擡手揉一揉葉晖的發頂,但, 又看到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跡這才堪堪止住了動作,只做一笑,道:“二弟不必憂心, 不過是稍許反噬罷了, 我有分寸, 我修養幾日便無事了。”
“真的?”葉晖将信将疑地望着葉英,直到葉英肯定地點了頭, 葉晖才勉強相信放過了他, 但仍是立刻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做好, 倒上一杯熱茶, 再三囑咐葉英不可随意走動之後,這才急匆匆地奔向盛神針的住處。雖然葉英說他自己的傷沒有大礙, 但是, 葉晖還是覺得請盛神針來看看的好。
葉英哭笑不得地望着葉晖的背影遠去, 卻是乖乖地坐在原地等着葉晖回來, 雖然知道盛神針診斷過之後他肯定免不了要被一番說教, 因為以克辛波的身手自然是不可能傷的到葉英的,他身上的傷完全是他自己作的!但是,葉英并不後悔。
他現在的傷說重不重, 說輕也不輕,畢竟傷及肺腑,亂了體內的五行之氣,已經算得上傷了根本了,不過他正值壯年,就算是傷了些許根本,不過是多養些時日便可以補回來了,甚至,以藏劍山莊的財力,讓他多吃些補品,最多一個月不僅可以傷勢盡愈甚至可以固本培元。但是,無論怎麽說,若是他想,這些傷是完全避免的,但是,若是那樣,那克辛波必然不會像如今一樣狼狽而逃了。
別人不清楚,但是作為交手的雙方,無論是葉英還是克辛波都知道,雖說葉英那一劍還沒來得及刺入他的胸膛,但是僅僅是那一道淺淺的傷口便已經足以了,就憑那一道傷口葉英的劍氣便已經毫不留情地侵入了克辛波的心脈,若不是克辛波功力深厚,恐怕早已當場斃命了,雖然從現在的場面來看他是死不了了,但是也絕對不可能輕易恢複,要知道,葉英的劍氣可不是那麽好祛除的!
念及克辛波日後所要承受的折磨,葉英便不由心情好了兩分,哼,敢欺負他徒弟?真認為他們藏劍是紙捏的嗎?他既已身為藏劍山莊莊主,那麽自然便要肩負起自己的責任,他雖不善經營,但是,只要他葉英在一日,無論是明教還是其他,任何人都別想欺辱了他藏劍的弟子!
不過,葉英的心情還沒有來得及好多久,便看到了盛神針匆匆趕來的身影,葉英的心情不由微微一沉,唉,雖然知道盛神針是為了他們着想,但是……
“你們這群小家夥怎麽就沒有一個省心的呢?!”一大把胡子的盛神針健步如飛地将葉晖都甩在了身後,咚的一聲将醫箱往桌案上一甩,二話不說便拉起葉英的手診起脈來,三息過後……
“你長本事了啊!真認為自己當了個藏劍莊主就天下無敵了?!既然境界不穩,容易反噬己身你也敢跟那明教法王動手?還強行調動內力!你怎麽不自行了斷了算了?婧衣那孩子就算了,她是天生體弱,你說說你們這群小子跟着瞎摻和什麽的?上次那三小子也就算了,怎麽連大公子你也開始了?若是你們都那麽不注意自己的身體,那以後就莫要再找老夫來診治了!”
盛神針也是氣的夠嗆,以他的眼力如何看不出葉英的傷勢是完全不必要的,這分明就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啊!他這些年來之所以一直留在藏劍山莊一來是因為藏劍給的報酬确實豐厚,二來也是因為年齡大了,不想再四處漂泊了,住的久了,和葉英等人的關系自然也就漸漸近了起來,他年歲已高,膝下又無子嗣,自是将葉英幾人都當成自己的孩子照顧,可是他們呢?這根本就是仗着有自己在作踐自己啊!這讓他如何能夠平靜以對。
葉英與葉晖連忙安撫老人家,連連保證日後絕對會好好保護自己,最後直逼得葉英立下了賭咒,老人家這才堪堪住了嘴,滿腹埋怨地去給葉英開了藥方,不過,就算如此,他也是看葉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其實也是因為葉英平日裏太讓人省心了,這若是換成了葉炜,盛神針絕對連嘴皮子都不帶動一下的,畢竟,人太皮了,被打才是正常。可是葉英就不同了,平日裏最省心的人結果突然之間就放了個大,天知道他摸清脈之後有多生氣!沒事?騙鬼呢!傷在肺腑,怎麽可能是小事,這也是葉英收功及時,他若是再拖上一盞茶的功夫,傷入心脾,他就等着根基有損吧!
不過,好在止步及時,還算可以彌補,但是,離開之前,盛神針還是虎着臉叮囑道:“不準練劍!不準悟劍!不準動武!最好少走動!最近兩個月你就給我乖乖呆在房子裏,否則再傷上加傷,別怪老頭子我放你自生自滅!”
“是,請盛前輩放心。”葉英連忙保證道,說着便起身欲送。
盛神針眼明手快地将他按了回去,随即擺手轉身道:“別送了,二小子去抓藥,你快些上床上躺着吧!”說着便匆匆向回趕去,別忘了,他院子裏還躺着一個到現在沒醒的呢!雖然有童子照顧着,但是他可不敢離開太久,畢竟現在師徒倆都這個熊樣,就他們之間的情誼,他們之間若是哪一個出了事,只怕,另一個都好不了!他可不敢刺激他們。
葉英無奈點頭,看着盛神針以和他的年齡完全不符的身手迅速遠去,然後轉頭便看到站在他身邊虎視眈眈地葉晖,葉英只得認命地交出自己的佩劍,乖乖地被葉晖盯着脫了外衣,躺上了床。得了,什麽也別說了,自己做的事就要勇于承擔後果,他已經預見到他将要在床上長一個月蘑菇的未來了。
總之,葉英、葉澤師徒二人,一前一後極其默契地躺上了病床。不過,這些事情自然不足為外人道也,如今江湖上沸沸揚揚,傳的皆是藏劍新任莊主葉英,劍法卓絕,力挫明教法王。藏劍山莊一躍成為江湖中真正的頂級世家。
數日後,葉澤終于從連綿的低燒之中清醒過來,而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師父!”
盛神針瞥了一眼猛地挺身坐起的葉澤,輕哼一聲,慢悠悠地道:“躺下吧你!坐着不疼嗎?”
被他這麽一提醒葉澤才意識到這裏是盛神針的醫苑,而他身上還未痊愈的強勢依舊在隐隐作痛,葉澤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嘶了一聲,不過,葉澤一邊從善如流地躺下,一邊不忘急切地追問道:“盛爺爺!我師父呢?他沒事吧?”
盛神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應道:“他能有什麽事?你那麽護着他,誰能要他有事?”
葉澤聞言不由松了一口氣,他就說嘛,他昏迷之前似乎看到他師父出關的身影了,有那麽長時間緩沖,支援也肯定要到了,他師父肯定沒有事的。可是,不等葉澤的這口氣出完,便聽到盛神針涼涼地說道:“他就算有事那也是他自己作出來的。”
葉澤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不顧自己身上的疼痛緊盯着盛神針追問道:“怎麽了?!師父出什麽事了?!”
盛神針也是被葉澤給氣笑了:“他出什麽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是再不躺下就等着再在床上多躺一個月吧!”
葉澤沉默了兩秒,随即便乖乖地再次躺下,他雖然擔心葉英,可也不敢輕易挑戰盛神針的權威,畢竟,他們師徒兩的小命可都抓在人家手上呢,那可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人物。
盛神針看他躺下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但仍是拍了拍手,放下了手中處理的藥材,擦了擦手,緩步走到葉澤床前為他把了把脈,看了看身上的傷勢,确定他沒有把自己身上剛剛合攏的傷給掙開,他這才大發慈悲地在葉澤望眼欲穿的目光下開了尊口:“放心好了,沒有大事,你師父的傷可比你輕多了。”
葉澤聞言不由松了一口氣,可是還是不由疑惑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人竟這麽厲害?還能讓師父受傷?”
盛神針不由咋舌:“你小子是對你師父有信心呢?還是太看不起那明教的人?不過你倒是說對了,那賊人比起英小子确實差的遠呢,被一劍重傷,借亂遠遁了。”
聽到盛神針那麽說葉澤就更加無法理解了:“那師父又是怎麽受傷的呢?”
盛神針沒好氣地嗤笑道:“還能為了什麽?自己作的呗!你們師徒兩個也是厲害了,一個重傷之下強行推演陣法,損耗心神,一個境界不穩便感擅動全力,險些被自己的劍氣反噬傷及心脈!也是夠厲害的!”
一聽劍氣反噬,葉澤頓時就白了臉色:“反噬?!那師父他……他的眼睛……頭發……”
盛神針沒反應過來葉澤的顧慮,不由疑惑道:“什麽頭發眼睛的?……”盛神針畢竟是神醫,一聯想前因後果,他便知道了葉澤的想法,不由失笑:“你小子也想的太多了吧?還沒到那種地步呢!他眼睛沒事!頭發……或許會長幾根白頭發,但你放心好了,最多三個月,絕對給你把你家師父那頭烏發養回來!這次你安心了吧?”
“真的?!”猛然從地獄升回天堂的葉澤不敢置信地脫口而出。
盛神針也被他氣笑了:“老夫有什麽可騙你的?!”
葉澤立刻回神,連忙改口,讨好地笑道:“是我說錯話了,盛爺爺你別生氣,我這不是關心則亂嗎?”
盛神針聞言也不由嘆了一口氣,擡手摸了摸葉澤的發頂,叮囑道:“知道你是個好的,但是下次莫要再那麽莽撞了,藏劍山莊又不是沒人了,還不到你一個小娃娃那麽拼命了,再說了,英小子那麽大人了,要是還要你去舍命相救,那他這師父也是白做了。記好了,下次不準再那麽拼命了。”
葉澤立刻便點頭應了下來,不過,他心裏怎麽想的盛神針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自己是知道,答應歸答應,但是下一次若是還能用他的命換葉英安然無恙,那麽他依舊是義無反顧的,反正,他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若是能換來身邊的人幸福安康,那也不枉他重活一世。
高熱一退,葉澤的傷勢便開始迅速好轉,半月之後,葉澤的傷勢已然痊愈,被盛神針放出院子的第一件事,葉澤便向着天澤樓飛奔而去。葉英的強勢也已恢複大半,除了臉色有些泛白,練劍的禁令依舊被盛神針解除之外,看上去與平日并無多大差別。
葉澤入了天澤樓,自然免不了對自家師父一陣噓寒問暖,極盡殷勤,倒是使得擔心了那麽久的葉英一句關心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哭笑不得地任由葉澤給他端茶遞水,照顧的無微不至。
不過,半晌之後,天澤樓內便沉浸在了肅穆之中,葉英的臉色也不由沉了下來,因為,葉澤說,他要離莊歷練。
葉英有心阻止,可是,按照規矩而言,四季劍法大成的弟子确實都有行走江湖的資格,可是葉澤的年紀實在太小了!旁的弟子在他這般年級也不過是剛剛開始習練四季劍法而已,而且……葉英不得不承認,他對葉澤确實是有些過度緊張。
畢竟一個月之前他剛剛看到葉澤氣息微弱嘴角溢血地倒在他懷裏,在他面前都這樣了!葉英不敢想象,若他放他離開,那麽他日後等來的會不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可是,葉英又沒有理由阻攔葉澤,因為,雛鷹總要離巢翺翔,身為葉澤的師父他深知自己的弟子的潛力,他不能将一個天才拘役于方寸之間,他的弟子,理應在江湖上大放異彩,可是……這一切,也來的太早了些吧?
葉英自覺自己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可是,葉澤的一番話卻是令葉英下定了決心。
他說:“師父,我不想有一日面對敵人再孱弱地倒下,我想成為您,成為藏劍的驕傲,我想成為您手中的劍,守護您,守護藏劍,請讓我離開您的庇佑,接受磨砺,我知道我可能會被折斷,可能會一去不返,可是我無法忍受再一次面對強敵入侵,卻無力保護您的絕望!”
葉英沉默了許久許久,方才嘆道:“該是我保護你的!”不過,他仍是答應了葉澤的請求,他明白葉澤的感受,同樣的無力,同樣的守護的心,他的孩子已經長大了,既然他已經做好了被磨砺的準備,那麽他再也沒有了理由将他拘在自己的身旁,他的徒弟,合該翺翔萬裏!
葉英深吸了一口氣,卻只是叮囑道:“累了便回來吧,藏劍永遠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葉澤伏地叩首,并未答話。
三日後,葉澤策馬離去。葉英未去送別,葉澤也并未辭行,因為,他們心中,從無別離,天涯海角,一心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