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風餐露宿
風餐露宿
晚上十點。
北京城霓虹幻彩、燈光明亮,二環路上車流湧動,除了暗黑的天色,看不出是本該靜谧的夜晚。
“你應該能想到我來找你是為了什麽吧?”
小溪奶茶店裏,祁昭坐在韓煦對面,兩個人面前放着一模一樣的奶茶。
檢舉書剛簽完,韓煦當然清楚:“嗯。”
“我的想法,”祁昭把那份檢舉書拿出來,翻到最後一頁,放到韓煦面前:“你不要參與。”
韓煦垂眸看去,最後一頁上,原本他簽名字摁手印的位置,被塗黑了。
“為什麽?”
韓煦聲音小了些,問他。
“我知道你簽了這個字是為了我們的正義,但是我們可以不要你這個名字,”祁昭話說到這兒停了停,“勝訴了你沒有愧對李邁師恩,敗訴了任何後果也不會涉及到你。”
不管怎麽說,李邁對韓煦和其他人還是不一樣的,也許李邁也曾對韓煦不好,但總歸李邁和給過韓煦別人沒得到過的溫柔和偏愛。
于公,韓煦如今接過李邁的衣缽,是國家隊教練,名聲不能有影響。
于私,比起壞,李邁對韓煦的好并不少。
“我……”韓煦還想說什麽,被祁昭開口打斷:“你是國家隊教練,你站正義,更要站責任。”
那天晚上祁昭說完那句話後,和韓煦在小溪奶茶店靜坐了許久。
一直到祁昭離開,韓煦都沒再說話。
祁昭說,你是國家隊教練,你站正義,更要站責任。
韓煦知道,祁昭沒說的話,不只是責任,還有李邁對他那為數不多的好。
祁昭這個人看着很有距離感不食人間煙火,但是他知真情,他知道李邁曾經對韓煦的好,他不想讓韓煦為難。
他能為了白航銳不顧一切背水一戰,這是他的選擇,不能因此影響到韓煦。
這件事,本來和韓煦也沒有多少關系的。
祁昭出奶茶店的時候,白航銳在路邊等他。
看着祁昭略顯輕松的表情,白航銳問他:“談好了?”
祁昭點頭,又說:“明天只能贏。”
白航銳抿唇,安撫他:“會贏的。”
祁昭和白航銳踩着路燈灑在地上的影子,并肩往回走,韓煦隔着奶茶店的透明櫥窗看着他們。
最有天賦的少年和如今國家隊的“臺柱子”,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不管是什麽時候都不會讓人覺得不搭配。
好像生來就應該在一起,就應該得到全世界的祝福。
可是偏偏,事與願違的蹉跎了這麽多年。
李邁也好,他自己也罷,還是當初在集訓隊裏的任何一個人,對祁昭和白航銳而言,都有罪。
他們在笑語鼎沸中來,向着深淵黑暗中去,那時沒有得到一毫善待,可少年過千帆破萬浪,向着世界絢爛宣戰,從來不認為自己會輸。
從祁昭和白航銳認識,到兩個人分開,再到與祁昭相處這麽多年。
韓煦和許菁菁所站的角度一樣,不願回首過往,對往事只有惋惜。
所以檢舉書傳到他手裏時,他想了很久,還是簽了字。
為了那幾張單薄的紙上所有簽過名的隊員,也為了他認為值得的白航銳和祁昭。
李邁對他好,這無可否認。
但這并不能阻礙壞人要為自己做過的壞事付出應有的代價。
所以他千回百轉之後選擇了正義。
可是祁昭和他說,他站正義,更要站責任。
是這場官司贏了,衆人齊樂,也不會讓韓煦對正義愧疚。
是這場官司輸了,衆人如此付出代價,韓煦不會深受其害,他要對如今仍在國家隊的隊員負責——這是他的責任。
第二天一早,祁昭起得很早,和白航銳在法院等着人證傳喚。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航銳伸手握住祁昭放在腿上的手,祁昭猛地一怔,轉頭看他。
白航銳眸光清明,臉上表情也很淡,就像在做一件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
可是明明,自打五年前分開,兩個人就再也沒有過這樣的接觸。
祁昭的手很涼,和五年前不一樣,那會兒他的手一年四季都是熱乎乎的。
“別緊張。”在祁昭不知所以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久之後,白航銳開口。
“嗯。”祁昭應下,低頭沒再看白航銳。
可一直到整場庭審結束,他們兩個“人證”都沒進到內場。
陳丙炎匆匆趕來,推開等候室的門,忍不住開口:“結束了。”
祁昭看着他,猛地握緊了白航銳的手,聲音沙啞到不像他自己的:“結果呢?”
“我們贏了!”這句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陳丙炎喜極而泣,在這間小小的等候室裏哭的像個孩子。
哪還有一點曾經賽場上拿到世界冠軍獎牌時的那種目無一切。
祁昭松了口氣,心情恢複平靜聽陳丙炎接着說:“我們的證據很充足,劉律師也很給力,李邁那邊百分百不占理……盡管他在此之前動用了很多關系。”
“公正之下,法網恢恢。”
他們還沒說的上幾句話,黎子樂父母也進了等候室。
黎子樂的父母因為黎子樂去世這件事,原本還算黑油油的頭發一夜花白,如今再見祁昭,祁昭也難免心裏難受。
黎子樂父母握着祁昭和白航銳的手,一邊哭一邊一遍一遍說着“謝謝”。
白航銳和陳丙炎不停安慰着兩位老人,祁昭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
從法院離開的時候,白航銳看着祁昭明顯低落的心情,問他:“怎麽了?”
一直壓在他心頭的這件事解決了,不應該是這樣的表現啊。
“你說……”祁昭開了開口,卻又沒說後面的話。
白航銳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他的後文,不禁開口:“嗯?”
“今天這場勝利,”祁昭擡頭看天,“對你對我,對曾經射擊隊和這件事每一個有關的隊員而言,都有意義。”
“但是對黎子樂父母又有什麽意義呢?”祁昭話停了停,“對他們來說,黎子樂永遠也回不來了。”
這個問題,白航銳能給祁昭一萬個答案,但是他并不想說,因為對祁昭而言,比起白航銳給他一萬個答案,都不如他自己想通。
“黎子樂事件”落下帷幕,庭審結束那天網上又翻起了一陣“正義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的風。
而至于李邁的結局,祁昭和白航銳都沒有再去關心,因為事情到這裏結束,結束在每個人都願意看到的結局,就足夠了。
至于壞人,自有法律制裁。
因為黎子樂這件事,祁昭和邱渝生原定的“複工”時間推遲到了正月十七。
祁昭和邱渝生歸隊,白航銳自然不能再繼續待在祁昭家,打道回了深圳。
他到家的時候是正常工作日的下午三點半——上班時間。
但白謹和趙孟桐都在家,一個在廚房研究吃的,一個在客廳看新聞。
白航銳拖着行李箱進門,看見白謹,先開口:“爸。”
白謹轉頭,問了句:“回來了?”
白航銳點頭:“嗯。”
“喲喲喲,大少爺還知道回來啊。”趙孟桐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出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緊接着身上圍着HelloKitty圍裙的趙孟桐從廚房走出來,臉上還沾着面粉——她是真的不适合做飯——都是白謹慣得。
“今天多少號?”趙孟桐問。
白航銳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但還是開口答:“二月二十六。”
“巴黎的會議是二月五號結束的,大少爺是二月七號晚上的飛機回的國,”趙孟桐掀了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這年都過完了才知道回家?”
沒等白航銳開口,趙孟桐又問:“給我老實交代,這段時間在哪裏風餐露宿呢?”
白航銳無奈,如實開口:“在北京。”
“喲,”趙孟桐挑眉,很顯然是早就知道什麽,但她偏要讓白航銳自己說,“在北京幹嘛呢?可別說什麽陪菁菁,過年那段時間菁菁可是在我們家待着呢。”
白航銳哪還能不知道趙孟桐欲意何為,“打了個官司。”
“黎子樂事件”在網上沸沸揚揚,白謹和趙孟桐也自然知道,但是結局是好的就可以了,他們也不會多問。
“嗯,”很明顯不是趙孟桐想要的答案,“還有呢?”
“陪祁昭,過了個年。”白航銳不想再和趙孟桐打輪回戰,主動交代。
是趙孟桐想要的答案,只見她滿意的點點頭,又八卦的開口:“追到手了?”
白航銳:“……”
趙孟桐一看他這個表情,就知道七七八八了。
也沒了繼續追問的心思,轉身往廚房走,一邊走一邊說:“切,将近一個月都沒追回來個人。”
“我是該說你廢物呢還是該說你廢物呢還是該說你廢物呢。”
白航銳被她繞口令繞的腦殼疼,伸手揉了揉眉心,轉頭看向白謹。
白謹臉上全是愛莫能助的表情,畢竟這個家裏趙孟桐說話的時候,白謹和白航銳一樣,不敢多言。
看着趙孟桐重新進了廚房,白謹才有了和白航銳說話的機會,“快回房間休息會兒吧,你媽媽用廚房估計還要好久。”
意思是趙孟桐占用着廚房,又做不出來什麽晚飯,家裏的阿姨只能等她用完才能開始做晚飯——吃飯時間會無限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