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姐姐
藍渡輕笑一聲靠在門框邊,溫和的目光裏帶着些打趣的神色,對着她無所謂地搖了搖頭,體諒道:“會難過那就別講了,我可以不聽。”
随可忱沉默了,微垂了垂頭,特別緩慢地轉了個身,等了一秒也沒見藍渡開口,她輕嘆口氣,語氣低沉無力:“那我就不說了……”
磨磨蹭蹭往衛生間走了一步,豎着耳朵等藍渡喊住她。
靠在門邊的人抿着唇笑,故意清了下嗓,随可忱立刻轉身看她,藍渡沒忍住低笑一聲,故意說:“嗯,快去洗漱吧。”
随可忱那股興奮勁還沒過去,又被她這句話給噎住,對上面前人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睛,她索性不裝了,磨了磨牙瞪着她。
藍渡臉上的笑意更深,眉眼彎彎的看着她,靠在門上的身子站直,對她伸出雙手,笑聲溫軟,妥協道:“你說吧,我聽。”
藍渡垂了垂眼簾,看着重新又回到自己懷裏的人,耳旁傳來一聲滿足的喟嘆聲,她抿唇笑了笑。
想起她變着法子想抱自己,她忍不住問:“除了喜歡我的臉,喜歡哭,還喜歡抱抱?”
随可忱搭在藍渡肩上的腦袋偏了偏,想了個比較矜持點的回答:“也許吧,不知道,應該是這樣。”
藍渡擡手在她後頸捏了捏,示意道:“但是什麽?”
讓她繼續上一個話題,說話說一半真的很欠打。
随可忱臉貼着藍渡的肩膀,輕輕蹭了蹭,抿着唇沉了口氣,松垮的肩膀抵着藍渡,身上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
藍渡清晰的感受到身上多出來的重量,側頭看她一眼,不知道是這個話題很難講述,還是說出來會不太舒服,藍渡抿着唇沒吭聲,沒催她立刻說,等她組織好語言。
确實很難講,但随可忱糾結的是該怎麽講出來,能讓自己聽起來不是那麽的慘,但好像怎麽講都一樣。
随可忱嘆口氣松開藍渡,牽着她往衛生間走,打算邊洗邊講,節約點時間,吃完飯就要上課,她們再磨蹭會來不及。
“你應該聽過一個新聞,但你估計不記得,因為那個新聞剛好在我出事之後出來的,時間太久遠。”
Advertisement
當初那個新聞轟動挺大的,傳的沸沸揚揚,幾乎所有人都聽過。
藍渡被她扯到一邊,看了眼合上的門,這是不讓她走的意思,她挑了挑眉,側過頭,看着還在擠牙膏的人問:“什麽新聞?”
随可忱漫不經心的打開水龍頭,拿杯子接了杯水,神色自若道:“就是一個綁匪,他陸續綁架幾個五六歲的女孩,等抓到他的時候,那幾個女孩已經救不回來了。”
随可忱看了眼杯子裏的水,關掉嘩嘩流水的水龍頭,擡頭看了眼鏡子,又看了眼鏡子裏的藍渡,沉了沉聲,繼續道:“那個綁匪,有戀.童.癖。”
藍渡眉頭微蹙,緊抿着唇,知道随可忱的意思。
這個新聞她确實聽過,當初奶奶帶她的時候,每天跟着她,讓她別去外面瞎跑,也是那個時候知道了這個詞,不過她印象不太深,能記起來也是因為當時這個事在他們那裏被說了小半年,專門用來吓唬小孩,不讓亂跑。
随可忱刷着牙,掃了眼藍渡,含糊着聲繼續道:“然後那個時候我被綁架的事在市裏也傳的沸沸揚揚,雖然我完好無損的回來了,但抵擋不住那些愛看熱鬧的人的想象力,還有他們造謠的能力。”
藍渡眉頭緊鎖,看着好像沒什麽感覺,繼續刷牙地随可忱,心裏堵的厲害。
随可忱刷的差不多了,漱了漱口,才繼續道:“加上這個新聞一出,在別人眼裏,即使知道我是被綁匪自己放回來的,還是會想到那方面去,更何況那些以為我是被救出來的人。”
這樣的“有色眼鏡”真的很讓人惱火,也很困擾。
“因為家裏太有錢,被嫉妒也很正常不過,鄰居,親朋,等等。然後從他們嘴裏說出來的話,好像就是被證實了一樣。”
只要在每一個話題前面加個“好像”,“感覺”,“不知道是不是”等等的詞,他們就不用對自己的言論負責,也不會感到心虛,被質問也理直氣壯地說他們只是猜的,聽說的,又沒說就是這樣。
随可忱依舊背對着藍渡,擦了擦臉,繼續說:“再然後就是通過那些大人的嘴,傳到家裏的小孩子耳朵裏,最後就傳到學校。”
“一開始我是被一些大人指着說,這就是秦家那個被綁架的小千金什麽的,我媽發現後會怼回去。後來是我那些同學圍着我說那些在家裏學到的話,當時太小有很多不懂,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說不出話。”
随可忱磨蹭完了也差不多講完了才轉身打開門,讓藍渡跟自己一起出去,面對面說這種話題會顯得過于沉重,她不喜歡那種氣氛,所以才會選擇這樣給她講。
藍渡跟在她背後,一起往廚房走,看着一直給自己留個後背的人,心口微動,沒忍住問:“所以你才會這樣?”
随可忱突然停住,猛的轉過身,想要吓她,藍渡還被她吓了一跳。
随可忱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她笑着問:“我哪樣?”
藍渡沒好氣的看她一眼,被她這麽一鬧,她心裏好像也沒那麽堵了,直接道:“你社恐啊。”
說完走到冰箱旁,打算拿中午要做的菜出來。
随可忱在她看不見的身後點點頭,确實是因為這個有了嚴重的心裏陰影,當時不僅是周圍的人會對她指指點點,就連家裏的親戚,過年過節的時候也會這樣,他們那種眼神,她到現在都記得。
等到上了初中,她越長越漂亮了,那些親戚就越愛拿這件事出來說,只是喜歡偷偷指着自己說,不敢當着她爸媽的面說這些,但她姐姐都有聽見,後來他們家就跟這些親戚也不來往了。
藍渡轉身,疑惑的看着她:“怎麽不說話?”
随可忱重重的點點頭:“我有點頭的啊!”
藍渡扯了扯嘴角,她背後又沒長眼睛。
“那個時候是不是很害怕?”藍渡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又問:“你真的沒被吓哭嗎?”
她這麽容易哭,都被別人指着說了,大人的話她那個時候可能聽不懂,但是幼兒園裏的同學說的話她肯定能聽懂,都是同齡人,那些不好的話傳進她耳朵裏,這個小哭包能忍住不哭?
随可忱搖頭。
“一開始害怕,後來都有我姐在,就不那麽怕了。我也沒哭,因為急得不知道怎麽解釋,也急的忘記了哭,不過回家後就哭了,我姐安慰我的時候才哭的。”
随可忱說的時候皺着眉,後面這些是長大後,她姐損她的時候拿出來講的,但她覺得自己當時估計就是這麽個狀态,反駁不了秦詩雲。
想起随可忱還有個姐姐,藍渡心裏頭舒服了些,“有姐姐挺好的。”
随可忱贊同的點點頭,“我幼兒園的時候,我姐也才剛初一,被綁架的那天是我爸接我,我媽去接她,然後我爸工作忙,在車裏處理工作,沒注意到我,就出了這檔子事。”
“然後姐姐跟他的關系到現在都很僵。”
随可忱抿了抿唇,也是在這之後,她姐只要放學,第一時間就是找她,再後來,她初中之後,基本都是她姐在管她。
藍渡把洗好的菜遞給随可忱,漫不經心地說:“你姐姐對你很好。”
随可忱接過菜的手一頓,到了初中之後,她的待遇跟在小學時候那是天壤之別。
“我剛初中,她把我扔去散打館,我天天挨打。我剛高中,她搬出來陪我一起住,說給我輔導功課,結果她都是直接拿着手機在那裏搜題,嘴裏還不忘記說我怎麽這麽笨。我剛成年,公司重視餐飲行業,她給我一個烤肉店當成年禮物,就是為了先試試水,別人高考完出去旅游出去玩,我要學怎麽管理一家店!”
說完手裏的刀Duang的一下切在菜板子上。
藍渡輕咳一聲,聽得出來,怨氣挺重。
她清了清嗓子,不知道該說什麽,想了半天只說了一句,“她讓你學這些,大概是為了磨砺磨砺你,挺好的。”
又Duang的一下,藍渡看了眼被切成三大塊的土豆,默默轉過頭,意識到自己最後那句話好像讓她怨氣更大了,确實好氣人哦。
随可忱黑着臉抱怨道:“她現在還把我拉黑了。”
藍渡:“……”
換好衣服,兩個人剛要出門,随可忱突然啊一聲。
藍渡握着門把的手一頓,回頭看着她,不知道她突然叫一下是怎麽了。
随可忱看着手機,閉了閉眼,深呼吸,然後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解鎖手機。
藍渡皺着眉:“怎麽了?”
随可忱苦着一張臉:“我媽給我打了七個電話,微信信息99+,她表情包刷屏我。”
睡覺的時候她手機一直是靜音狀态,今天早上手機是沒信息的,醒了之後她也就沒再點開看,一下把她媽這茬給忘了。
藍渡攤了攤手,讓她自求多福。
她也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不早了,“要不我們邊走邊回信息,再磨叽就要遲到了。”
中午風沒那麽大,雨小了很多,随可忱懶得打開另外一把傘,跟藍渡撐着一把,藍渡撐着,自己回信息也方便,她從上往下滑着她媽給她發的信息,滑到最新的一條,才發現她什麽都沒說,全是表情包。
無奈,随可忱只好給她回一個問號。
剛要放下手機,對面就彈出一個視頻通話。
随可忱手一抖,緊張地看向藍渡,藍渡也看着她,強忍着笑,就等着看她敢不敢現在接,一點都沒有要發表意見的意思。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