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張照片
那張照片
對于林清也所給她的評價，她真的沒有報什麽希望。
畢竟當年高中的時候，林清也對全校男生的夢中情人——雲婉萱的評價也不過是一句：經常在元旦表演獨舞的那個女生。
林羨怡換成了單手支臉的姿勢，笑着說：“他說，你是在學校被他第一個記住的女孩子。”
祝音微松一口氣，心想也正常，當年十一中入學的時候就安排了一場開學測試，成績出來後公示在教學樓一層的牆壁上，她的名字與林清也并排。
從此開始了在光榮榜上長達三年的你追我趕、纏纏綿綿。
“他還說過我什麽呢？”祝音好奇地問。
林羨怡但笑不語，只是突然轉換了話題：“你知道清也當年為什麽要出國讀大學嗎？”
對于這個問題，祝音一直很好奇。
林清也當年已經參加了A大的夏令營，按理說應該是要穩去A大了。後來她也是從高中謝師宴上，才得知林清也最後選擇直接在國外讀本科的消息。
“我知道！我知道！”一旁默默扒飯的林世钰舉手，搶着回答道。
“你知道什麽？那個時候你還沒出生呢！”林羨怡看向兒子，不客氣地回應。
林世钰一副知道正确答案老師卻不叫他回答的焦急模樣，搶先說道：“小舅舅告白被拒絕了！哭哭啼啼跑到國外去了！”
“欸？？？”祝音這下是真的震驚了，林清也一副根本沒把凡人放進眼睛裏的模樣，竟然在高中曾動過凡心？！
祝音還在瞳孔地震的呆樣倒是讓林羨怡眼神閃過一絲驚訝，但她以為祝音只是不知道林清也出國是因為告白被拒，便道：“聽起來不可思議對吧？”
她喝口水潤了一下嗓子繼續道：“當年我父母一直想讓清也出國，他本來是要和心儀的女孩子一起上A大的，但是那個女生卻拒絕了他的告白，并選擇了別的學校。傷心之餘，他只好去國外療傷了。”
什麽？！此等秘辛作為林清也的三年同窗竟然毫不知情，祝音在心中飛速猜測那個女生到底是誰。
林羨怡盯着祝音茫然的眼神溫和說道：“但是現在，我覺得事情的真相可能并不是我們想象的樣子，不過這種事還是得交給當事人挑明更好。”
祝音被謎語人林羨怡弄得雲裏霧裏。一頓飯吃完後，祝音剛想客氣表示感謝後離開，卻被林羨怡留下了。她讓林世钰招待祝音，自己現在去忙一下工作。
林小團子很樂意接下這個光榮的任務。他肉乎乎的小手牽着祝音，興致沖沖地為她介紹：這是健身房、那是電影放映室。
祝音內心驚嘆着有錢人的生活真是讓人想象不到，下一秒，就被林世钰拉到了一個房間的門口。林世钰神秘莫測地對她說道：“祝姐姐，你想不想去整個家裏最有意思的房間？”
“什麽？”祝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林世钰拖拽着進入。
房間很大，裏面的擺設卻很少，因而顯得更加空蕩了。走進裏面彌漫着烏木沉香味，和林清也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
祝音立馬猜出這是誰的房間。她僵着身子，準備退步離開。
開玩笑，要是讓林爸爸知道自己偷偷闖入他的“閨房”，指不定要換着花樣來折磨她。
林世钰興致沖沖地拉着她跑到一個玻璃展櫃旁，裏面擺放着許多不同形态的機器人模型。
小團子正看得如癡如醉，卻不敢将魔爪伸入進去，只能隔着玻璃望眼欲穿。
祝音卻将注意力放在了旁邊的書架。
上面的書很雜，什麽類型的都有，甚至還有高中的輔導用書。
眼神一掃，她眼尖地發現一本《阿多尼斯詩集選》。
作為理科女，她閱讀的文學作品并不多，更何況是教科書以外的詩文。
可是她曾經在學校的圖書館無意間讀過阿多尼斯的《我的孤獨是一座花園》，那句“世界讓我遍體鱗傷，但傷口長出的卻是翅膀。”給了高三時的自己帶來不少力量。
祝音仿佛受到什麽無形的召喚一般，從書架上拿下那本詩集。
她翻開看，詩集裏的某一頁夾着一張照片，讓她直接翻閱到了那裏。
左側的是阿多尼斯的《你的眼睛和我之間》原文，而右側夾着的那張照片背面空白頁，寫着一段字跡遒勁有力的摘抄。
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動，
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間。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絕對和林清也暗戀的那個女生有關。
鬼使神差地，她想要翻開照片查看。
正欲翻動的那一瞬間，房間門被敲響了，手上的動作已經快于思維，她将照片夾回了書裏，并未看到那張照片的正面。
祝音一擡頭，就看到倚在門側的林清也。
他似乎是匆匆趕過來的，胸口微喘，手還維持着敲門的姿勢。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正在凝視着她手中的詩集。
*
林清也從穿外套、趕到地下停車庫只用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
一路上他不知超車多少次，引得不少司機對他憤怒鳴笛。他目視前方的路況，腦內卻想着祝音剛才發送過來的消息。
“小世钰，你媽媽邀請我去你們家吃飯，你在不在家呀~”
于是他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市區內馳騁。匆忙将車停在自己院子裏後，甚至沒來及停正，他便在管家驚訝的眼神中一路小跑，直到跑到自己房間。
看到祝音正在翻閱那本詩集的時候，他不否認，在那一刻他的呼吸幾乎停止了。
“你看到了？”他沙啞着嗓子問道。
祝音被正主逮到，正做賊心虛将書背在身後，聽到正主發問，連忙搖頭：“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說到最後一個字，她的聲音極小，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仿佛是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林世钰見勢不妙，卻是擋在了祝音的面前，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小舅舅，是我非要拉着祝姐姐進來的，你要乖就怪我吧！”
而聽到這邊動靜的林羨怡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了房間門口，她向林世钰做了一個擺手的姿勢，示意他先出來。
林世钰正糾結，就聽到林清也平靜的聲音：“沒事的世钰，你先出去吧，我有一些話要對你祝姐姐說。”
這小團子只能不情願地邁着小短腿向自己媽媽的方向走去，一步一回頭地望向祝音，似乎是極為抱歉的樣子。
祝音對他露出了安撫的笑容，自己的內心卻十分忐忑。
救命啊，她就好奇心爆棚了這麽一次，還好巧不巧地被正主逮到了。這下完蛋了，林爸爸肯定要制裁她了。
房間沒有了其他人，安靜地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聲音。
林清也按下眼中翻騰的情緒，努力調整到平時淡然的模樣。他走向前，對着祝音攤開手掌。
祝音連忙将手中的書遞給了他，用保證的語氣說道：“我真的沒有看到那張照片。”
“沒關系。”林清也眼睫低垂。
看到也沒關系，看到就好了。
他的內心有一道聲音在嘶吼——看到了他就解脫了。
不用再處心積慮地處處示好，不用再無數次午夜夢回被她在夢裏冷漠的言語拒絕。
祝音的性格他最了解不過，當年對他的告白短信不曾回複就已經是她最溫柔的拒絕。如果讓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依舊喜歡着她，肯定會再次提包跑路，從他的世界消失得幹幹淨淨。
“我送你回去吧。”他深吸一口氣，對祝音如是說道。
禮貌告別林家母子後，她默默上了林清也的車。
祝音在車內沉悶的氣氛下煎熬着，直到到達小區門口。林清也将車停在停車位上，率先打破了僵局：“你們今天都聊了什麽？”
“呃...”祝音斟酌着如何用詞：“聊了一些過去的事情。”
“我姐她都和你說了？”林清也緊握方向盤的手微顫，暴露了他緊張的情緒。
“嗯，說了一點。”祝音不好意思地憨笑，畢竟吃瓜是一種不好的行為，尤其還是在正主的眼皮子底下吃瓜。
她對着林清也流露出一個鼓勵的眼神：“沒事的，不就是告白被拒絕了，你這麽優秀肯定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女生。”
林清也只将這句話當做祝音的再次拒絕，一時間失望至極。
正在小心翼翼觀察他臉色的祝音自覺失言，她在心裏痛批自己的狗屁安慰，換了一個思路想将話頭扯回：“話說回來，年少時的好感也是彌足珍貴的。”
她看到林清也登時亮起來的雙眸，心想是壓對方向了。
“那個時候，可能因為一些現實的原因導致兩個人錯過了，如果現在依然保留着那份心動，那不如再放手一搏，不給自己留下遺憾！”
說到最後，她鬥膽拍着林爸爸的肩膀，鼓勵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林清也定定地望着她，薄唇輕啓：“你說得對，我會努力的。”
他俯身從車門上自帶的儲物格拿下那本剛才帶上車的《阿多尼斯詩集選》，将裏面的照片抽出倒扣在中控臺面上，把書遞給了祝音。
“收下吧，我記得你高中很喜歡看。”
于是，二丈摸不着頭腦的祝音帶着一本書下車了。
林清也看着她回家的背影，如同那些年無數次在後桌看她的背影一樣。
主啊，請原諒他，只能勇敢到這樣的程度了。
他将那張照片拿起來看：是班裏的同學無意中拍下的、他與祝音交流一道數學題時對視的場景。
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動，
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