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警告你
蘇成陽和周又琴夫婦二人盡管有些不相信,事情卻似乎就是往他們不相信的方向發展的,只得把還沒來得及打開的行李又提起來,奔赴京市。
行動暴露後,蘇安第一時間調整了方案,跟着表姑奶奶早年的學生從小道提前繞進考場,硬是扛着壓力考完了,一切結束,才在考場門口被父母堵到。
蘇成陽上來就高高舉起手臂想要打她,蘇安不閃不避,直視他的目光裏,甚至還有些憐憫——身為父母,做得極其失敗,平常不見關心,真遇上了事情,也就只剩這點手段了。
最終這個巴掌并沒有落下來,周圍的人攔住了他。
衆人七嘴八舌地先将蘇成陽勸了下來。
蘇安到底是跟着父母離開了考試現場。
一離開在京市的住處,蘇安的手機就被沒收。
一家人一言不發地回到了錦繡市的家裏。
蘇安想跟父母正式談一談,誰料周又琴卻只是把她東西收好,就叫她回去休息。
而蘇成陽,能忍住沒打她,就不錯了。
蘇安張口欲言,周又琴警告似地盯她一眼:“我們都很累了,你偷跑了這麽遠的路去考試,也很累了吧?去休息吧,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蘇安滿腹的話語只能憋回肚子裏。
她回來的時候是下午,還沒到放學時間,仍然習慣性地從窗口往外望了望。對面窗口自然是沒有她想見的人。
疲憊如潮水般湧上來。蘇安幹脆翻身上床,抽/出/插/在內袋裏的錄音筆,輕輕一按開關,李青宥熟悉又溫暖的聲音在安靜的卧室內流淌開來。
“安安,快睡吧。”
蘇安把它放在耳釁,播放一次又一次。
離開錦繡市短短兩天,我已如此思念。
在李青宥磁性溫柔的話語中,蘇安沉沉睡了過去,被門外動靜驚醒時,天已經完全黑透。
她把錄音筆塞到枕下,起身穿好衣服,開了門,周又琴帶着晚飯回來。
“媽……”
周又琴淡淡看她一眼:“先吃飯。”
氣氛壓抑地吃過了飯,蘇安又一次試圖與父母交談,但又一次被粗暴打斷。
蘇成陽兇她:“你長能耐了啊?自己跑到京市去考試,翅膀硬了,家裏容不下你了!”
全是氣話,一句重點都沒有。
蘇安抿嘴,把目光投向周又琴。
“你別看你媽!你媽也救不了你!”
蘇成陽敲桌子,清脆的響聲讓蘇安不得不把注意力轉回他身上。
“你要是有能耐考上清大,我就讓你去念!”
蘇安忽然擡起眼。
蘇成陽這個flag立得,她都不好意思提醒他了。
一直沉默的周又琴沉着聲音說:“你爸說得沒錯。要學藝,我不同意,但要是你真考上了清大,我也不攔着你。只是日後你要是有什麽不願意的,路是你自己選的,我們也不會幫你。也幫不了你。”
蘇安應了聲好,蘇成陽又拍桌板:“你得意什麽?你真以為你能考上?真是笑話!你看你前兩年畫的都是什麽玩意兒!”
高一、高二這兩年,蘇安才正式接觸美術。
她從小沒有基礎,也沒有這方面的規劃,學習的時候很茫然沒有目的,雖然學了兩年,但真正開竅也就是今年上半年,總共目的明确又有思考的練習并不超過一年,到底積累太淺,水平不算太好,要考進有名的美院,也并沒有必中的把握。
特別是清大設計系,相當于跨了專業,她就更沒有優勢了。
但是藝術這東西,又是玄而又玄的,努力很重要,但關鍵在于天份。
有的人苦練一輩子,不過是個匠人,而有的人,稍稍打磨,就能綻放光輝。
蘇安不敢說自己是後一種人,但她絕不是前一種。
若是父母經過這次的事件,真能跟她剖心交談,推倒心牆,那麽她被千裏迢迢追回來,也未嘗不能算件好事,只是看樣子,他們并沒有這樣的打算。
她心裏有說不出的失望,更多的,卻是一種釋然。
果然啊,她的父母,永遠都學不會如何當家長。
想到她還小的時候,周又琴因為生她傷了身子,吃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藥調理,而父親蘇成陽則圍在妻子身邊噓寒問暖,對待她這個年幼的親生女兒,目光卻極冷肅,像在看陌生人一樣,蘇安就覺得心涼。
她永遠記得,有一次她不懂事,弄壞了周又琴心愛的項鏈,蘇成陽溫言安慰完妻子,把她提溜到門外對她說的那句話。
“你不過是我們生下來養老的孩子,你媽為了你差點連命都搭上,我警告你,別再惹你媽生氣。她要是有個好歹,我親手送你去陪葬!”
蘇安清楚地記得,當時她才上小學,最是人的一生之中頑皮的時候,硬是被說着這句話時面孔冷酷的蘇成陽吓得半年不敢輕舉妄動。
她曾經很天真地拿這話去學給周又琴聽,怯怯地問她:“爸爸是說真的嗎?”
周又琴安慰她:“你爸就是氣極了,話說重了些,別往心裏去,哎你這孩子,心思真重啊。”
但蘇安知道,蘇成陽是認真的。
因為在她向周又琴學了這話後的第二天,蘇成陽送她上學的路上對她說:“不管你媽跟你說什麽,我說的都是認真的。”
她從此就一天天的沉默,努力約束自己,不要給周又琴添麻煩,不能累着媽媽,要不然……
年幼的她不懂,被生出來并不是她自己的選擇,是他們創造了她,帶她來到這個雖然有很多不足,卻豐富美麗的世界,然後又不愛她,只是把她當成繁衍任務般的存在,這不是她的錯,是他們的錯。
但現在,她懂得了。
她沒錯。
她有自己的興趣愛好,有自己的人生規劃,有自己的目标和夢想。
她,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