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門三進士父子兩探花（一）

一門三進士父子兩探花（一）

當朝探花連日流連青樓，夜不歸宿。這成了保定城裏的笑談，他們還沒有忘這位探花高中時打馬走在街上的樣子，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羨煞多少旁人。如今探花流連風月場所，聽說竟是連自己的未婚妻都不顧了。一時間不知有多少女人再暗地裏取笑這位未婚妻。

李尋歡對這些流言蜚語都視而不見，他提着半壺溫酒醉醺醺上了一間廂房，趴在桌子上醉言醉語。

“人呢，給我上歌舞，起樂！”

屏風後出現一道曼妙的身影，只聽到悉悉索索的衣物聲，俄而走出一位黃衣女子來，她沒有去珠簾後彈銀筝，而是在屋裏轉了一圈，拿起一支竹笛，半生不熟在那吹笛。

才起了半個調子，李尋歡就道，“你別吹了，我頭疼。”

聽慣了管弦嘔啞，再聽嘶啞難聽的爛調子，李尋歡難免不喜歡，他擡起頭盯着不遠處的黃衣女子，問她，“解紅呢？”

“她今天休息，我來頂班。”

青樓女子還有休息換班一說，李尋歡笑了一聲，他包了解紅好幾個月，從來沒有是說休息換人的。只不過李尋歡的本意也不在解紅身上，或者他不在意青樓頭牌的房間裏是誰，他晃了晃手裏的酒壺，打發對方給他倒酒。

一壺上好的劍南春擺在李尋歡面前，另附兩只酒杯，李尋歡本以為對方會替自己上酒，沒想到對方只把酒杯放到自己面前，然後自酌自飲起來。

李尋歡正想說她，對方開口道，“自己倒呀，你有手有腳。”

這般誠實直白的話讓李尋歡笑起來，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坐起來身體和對方閑聊起來。他注意到對方的坐姿和一般女子不同，不是垂着頭，相反擡頭挺胸，眉眼裏透出一股自信。這是個容貌極好的女子，能讓人過目不忘。李尋歡盯着她看了會，笑問，“你會什麽？”

“吹笛子。”她自顧自拿了個橘子吃，态度非常從容，好似在自家和熟人聊天一般。這個回答讓李尋歡笑了起來，他可是聽過剛才某人吹的笛子，和烏鴉亂叫沒什麽區別。

“你叫什麽？”這個問題讓她蹙起眉頭，她丢下橘子皮，“你這個人很沒禮貌，你不知道在問女人名字之前，要自報家門嗎？”

李尋歡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人，有些無理取鬧，但是他還是笑着說，“我叫李尋歡。”

“你就是外面說的李探花。”她的眼睛亮晶晶，透着仰慕，“我特別羨慕那些會讀書的人，尤其是讀出名堂的人，覺得他們特別厲害。”

李尋歡只是笑。

“李探花，你現在官居幾品，今個不是沐日，你跑到這裏喝花酒，你的頭不會扣你工資嗎？”

李尋歡笑不出來了，他覺得這個姑娘思維有點異于常人，可對上她那雙能說話的眼睛，李尋歡又覺得自己不該為難一個姑娘。

“我辭官了。”

“原來如此。”她煞有其事點點頭。

李尋歡問她，“你叫什麽？”

“我叫陸晴水。”她笑道，“從前做過軍人，現在改行做商人。”

李尋歡笑得喘不過氣來，他可以肯定這個姑娘有些癡，又或者愛說謊。

“你不信我。”陸晴水惱了。

“自然是信的。”李尋歡連忙給陸晴水倒了杯酒，算作道歉。他半是哄騙半是玩笑問陸晴水，“軍人做什麽我能猜出來，可說起商人，能說的東西就很多了。”

“我賣很多東西。”陸晴水如數家珍，“上次一趟我倒騰回來了陸小鳳的運氣，花滿樓的流雲飛袖，西門吹雪的愛情，還有葉孤城的眼睛。李探花你要嗎？”

她越是說的認真，李尋歡就越想笑，為了不讓陸晴水傷心，李尋歡只好說，“你說的這些都新奇，可是沒有一樣是我想要的。”

陸晴水沒有生氣，她撐着下巴，明亮的眸子望着李尋歡，“你也是人啊，是人總有願望。我可以幫你實現任何願望，只要你肯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李尋歡問，“哦，這麽神奇，那你能猜出我現在苦惱什麽嗎？”

陸晴水道，“我不認為你所苦惱的事值得你用代價去解決。實際上我覺得你可以換個角度思考，站在你的未婚妻立場想想。”

李尋歡不奇怪陸晴水會知道這件事，因為他現在做出的事就是在辜負愛他的詩音。“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們男人的想法，可是我懂女人的心思。”陸晴水做了個手勢，“女人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裝下一件事，一個人。她們非常容易滿足，只要自己喜歡的人陪在自己身邊就夠了。”

可他連這個願望都無法滿足。李尋歡的笑容一下苦澀起來。“有人救了我一命。”或許是陸晴水的開朗，也或者是李尋歡憋了太久，在今天他把自己的苦惱告訴了別人。

“然後呢？”

“他愛上了詩音。”李尋歡握着酒杯的手幾乎發白，龍嘯雲日漸消瘦的樣子和詩音一次比一次失望的眼神在他眼前來回變換，讓他心如刀絞。

“你為什麽不用其他東西報答。”陸晴水說，“救命之恩固然需要報答，可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李尋歡笑的有些無奈，“詩音是我的表妹。”

“我可以讓他不再留戀你的詩音。”陸晴水說的很認真，“他也不會知道。只需要你付出小小的代價。”

李尋歡眼神晃了一下，目光裏流露出猶豫之色。在陸晴水幾乎以為李尋歡要答應時，他忽然捉住陸晴水的手腕，嘆息道，“女人的手是要好好保養的。”

不管保養的再怎麽好，經常握槍的手總是會生出繭子。陸晴水輕輕把手收回來，她清楚這樁生意已經黃了。因為她猜李尋歡以為她會殺了龍嘯雲來個一勞永逸。江湖人行事總是簡單粗暴。陸晴水吐槽一句，害她生意都沒得做。

臨走之前陸晴水問李尋歡，“不想試試嗎，比如用你的小李飛刀換取龍嘯雲的移情別戀。”

李尋歡問了陸晴水另一個問題，“解紅在哪？”

所以說江湖人……陸晴水嘆了口氣，“她用一天的工作和我換了回鄉見親人。明日一早你就能見到她。”說完陸晴水跳下窗去沒了人影。

李尋歡只是繼續坐在那喝酒，不知過了多久，天光破曉時房門被人打開，李尋歡望着站在門口的人說道。“她沒有騙我。”

“李探花和那位陸店主談的如何？”解紅眼底有明顯可見的紅圈，可她臉上又是笑着的，因為她見到了自己的親人。李尋歡搖了搖頭。他瞥見解紅裙角的淤泥，記起這幾日不曾下雨的京師。“你的故鄉在何處？”

“幽州。”那真的是很遠了。李尋歡笑了起來，只不過這次的笑容帶了點苦惱，“我好像談崩了一樁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