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莉莉卡聽見背對着她的辛西娅一字一句地問：“說起來，我好像忘了件事情——為什麽我走到這裏，會被一條女士長裙砸到頭上？”
這面積不算小的卧房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涉事的兩對主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都寫滿了絕望——這件事不是都已經過去了嗎？辛西娅你不是都要走了嗎？
艾拉原本以為辛西娅要先去看望病人，就一直等在門邊。此時她一聽自家小姐發話了，于是就捧着那條長裙，昂首闊步走進屋來。
莉莉卡在辛西娅背後對着卡洛一陣手勢傳達，希望好兄弟能再撈一把自己。
然而卡洛眼神一飄，便聽辛西娅問：“卡洛，你在看哪裏？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我……”卡洛痛苦地閉上了眼，“我不知道。”
這個他實在是幫不了了，莉莉卡，你還是自己向神明祈禱吧。
戴爾則道：“這裙子顯然屬于淑女一位女士，辛西娅小姐。我想卡洛少爺并不适合參與進淑女之間的交流，請允許我替他向您請辭。”
卡洛在旁邊瘋狂點頭。
辛西娅瞥他倆一眼，沒說話。
艾拉清了清嗓子，清脆且響亮地說：“小姐的意思是，她不認為你們現在離開是适合當前情況的選擇，但是如果你們堅持，她也不會阻攔。”
卡洛只能拖了椅子坐下，自暴自棄道：“說真的，辛西娅，你為什麽不轉頭去問問莉莉卡？她就在你身後！”
“你的紳士風度呢，卡洛？你要知道莉莉卡不僅是你的客人，她更是個病人。”
“得了吧，我沒那東西。”
“辛西娅姐姐。”莉莉卡微微撐起身體，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更虛弱些——她已經好幾年沒有裝病了，業務有點生疏，“你不要為難卡洛，那确實是我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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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娜立刻配合地将她扶起來靠坐在床頭，不僅為她掖好了被子，還體貼地在她背後放了兩個厚實軟和的墊子。
卡洛沉冤得雪：“你聽聽！聽聽！”
“安靜，卡洛。”辛西娅對卡洛是這樣的态度，轉過身去面對莉莉卡則瞬間溫柔起來，“莉莉卡，你不要為了保護他而承認不屬于你的錯誤。”
卡洛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沒有，辛西娅姐姐，”莉莉卡放緩了語速，時不時還咳嗽一兩聲，“是我父親為我準備了新衣服，所以我叫蒂娜拿出來給……卡洛哥哥看看。”
這一聲哥哥，聽得卡洛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然後……蒂娜不小心，衣服就掉出去了。”
“是的，辛西娅小姐。”蒂娜含淚背負起了不屬于她的責任，“是我不小心，您知道的，這件裙子……有點重。”
雖然這套說辭漏洞百出，但是辛西娅卻像是中了黑魔法一樣，全盤接受了：“原來是這樣嗎？看來這只是一個誤會。”
“所以，辛西娅姐姐，”莉莉卡眨着眼睛，可憐兮兮地說，“你能夠原諒我嗎？”
“當然，這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辛西娅親昵地摸了摸她的臉，然後一擡手——莉莉卡的睡帽就落了地，露出了裏面一頭亂得沒法形容的短發。
辛西娅：“……”
莉莉卡：“……”殺了我吧。
這個卧房再次陷入了令人難以喘息的境況。
莉莉卡在腦子裏努力編織着自己剪短頭發的理由，只能說出口，卻不想辛西娅竟然看向了一旁的卡洛。
卡洛大感不妙：“你看我做什麽？”
“當然是希望你可以做個說明。”辛西娅平靜地說，“你要知道，莉莉卡現在正在發燒，我們不能讓她說太多話——蒂娜，去倒一點水過來。”
“！”莉莉卡不可置信地看着辛西娅，為她毫不遮掩的偏愛而感到頭暈目眩。
卡洛大叫道：“辛西娅，你難道不覺得這對我來說太不公平了嗎？！”
“首先，你是這裏的主人，”辛西娅毫無偏心的自覺，“其次，你是莉莉卡的青梅竹馬，甚至所有人都在考慮你們的婚約是不是現在就應該訂立了——綜合來看，我不覺得會有人比你更了解情況了。”
卡洛也是一陣頭暈，他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從最開始就不應該幫莉莉卡。
然而莉莉卡對他投來了祈求的眼神，同時對他伸手比出一根手指——這代表她欠了卡洛一次情。
卡洛沉默。
莉莉卡加到兩根手指。
卡洛依舊沉默。
莉莉卡繼續加價。
卡洛幹咳一聲，還想再等等。
莉莉卡對他翻了個大白眼，向後一倒，虛弱道：“啊，我有點頭暈。”
眼見着辛西娅要轉過頭繼續關心莉莉卡了，卡洛不肯放棄這次好不容易得來的撿便宜的機會，連忙道：“是這樣的，辛西娅，道爾夫人——就是莉莉卡的母親，她很久以前就在為莉莉卡的身體擔心，所以她之前特意請了一個很高明的治療師來為莉莉卡治療。所以就是……雖然我不知道原理是什麽，但是莉莉卡原本的長發就被剪了。”
辛西娅聽得臉色凝重：“采用這樣極端的方式……莉莉卡的身體狀況已經糟糕到這個程度了嗎？”
“從那之後就好一些了。”莉莉卡連忙說。
“可你現在還在發燒。”
“……那是因為我昨天睡覺忘記關好窗戶了，有點着涼。”
辛西娅被說服了：“也是，畢竟現在晚上已經有點冷了。”
卡洛聽得一愣一愣的，不是，八月的晚上，能冷到哪裏去？辛西娅她還好嗎？怎麽莉莉卡說什麽她都信啊？
等辛西娅終于被卡洛帶出了房間，無論是卡洛開始莉莉卡都長出了一口氣。
戴爾和蒂娜則是第一時間把那條惹禍的裙子拿走處理了，動作之迅速令艾拉都沒有反應過來手上就空了。
辛西娅雖然比卡洛早出生幾個月，但是她甚少以卡洛的姐姐自居，更是幾乎不會對卡洛說教什麽。
雖然今天發生的事情令她對卡洛的紳士教養産生了巨大的懷疑，但是她還是沒有過多糾結已經過去的事，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我聽說學校今年開設了文史類的課程，入學門檻不高。”辛西娅臨上馬車前對卡洛說，“或許你可以勸一勸道爾夫人，将辛西娅送來上學？”
卡洛雖然再次在心裏問了一萬句“你在開什麽玩笑？”，但是他還是勉強繃住了自己的表情：“這個，就不了吧……畢竟她的身體狀況……”
“只是個建議而已。”辛西娅貌似随意地說，“不過以我所見，莉莉卡在鄉下這麽多年都沒有養好身體，或許在王都就能遇到特別高明的治療師呢？這都是不一定的事情。”
“……”卡洛維持住表情，“我會幫你轉告的。”
回去的馬車上，辛西娅一直在閉目養神，同時在整理今天發生的事情。
菲歐娜和米塔的事情暫且不提，卡洛和莉莉卡之間的可疑之處真是太多了，這兩個人明顯是有什麽事情在瞞着她，甚至為此願意編造一些拙劣而又可笑的謊言。
辛西娅有些不解，她自認為不是什麽食古不化的頑固派，跟這兩個人的交情也算不錯……那他們到底是遇到了什麽事情才會寧願這樣被她質問還是要隐瞞下去？
這實在令人費解，不過辛西娅從來都不是一個會把自己困在思考死胡同裏面的人。
她睜開眼：“艾拉。”
“小姐，我在。”
辛西娅想了想，然後問：“我記得你是有一個妹妹？”
“是的，小姐，她叫簡，今年十歲了。”
“你們感情還不錯？”
“是的，我們感情很好。”
“如果，我是說如果，”辛西娅斟酌着用詞，“你有一天突然發現，你妹妹……嗯，我是說簡她突然隐瞞你一些事情，然後為了不讓你知道，又說了謊……”
艾拉想了想：“簡從來不會這樣，可能……幾年後會有吧，畢竟那個時候就開始喜歡男孩子了嘛。”
辛西娅若有所思：“你是說……簡會瞞着你談戀愛的事情？”
艾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畢竟女孩子會比較害羞嘛，我也不會和簡說我喜歡哪個男孩啊。”
辛西娅突然道：“所以你喜歡誰？”
“農場的喬——”艾拉說完就鬧了個大紅臉，“小姐！”
“戀愛的事情，如果真要問的話，也是會說出口的啊。”辛西娅在心裏排除了這個可能，“那有沒有絕對不會說的呢？”
艾拉想了下，然後猶猶豫豫地說：“嗯……我聽說農場裏有個姑娘，她還沒有結婚，但是就已經有了孩子，她本來想瞞着，但是後來實在是瞞不下去了……”
“！！！”辛西娅如遭雷擊，她竭力平穩住聲音，問，“懷孕的人有什麽……特點嗎？”
“嗯……聽說是愛睡覺，然後身體會比較沉重……”艾拉艱難地回憶着自己聽說過的內容，“好像也容易生病什麽的。”
辛西娅聽得眼前一黑。
對上了。
莉莉卡的情況，都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