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在莉莉卡絕望的目光中，蒂娜将人文科新生十餘本書籍送到了自家小姐的病床前。
這些書籍沒有厚度低于兩寸的，蒂娜不敢将這些昂貴的書籍直接堆在地上，只能拖了一把靠背椅到床頭，然後把書摞放在上面。
——這些書幾乎要比坐在同樣椅子的辛西娅還要高。
莉莉卡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眩暈感，她這次好像是真的要昏過去了。
辛西娅看着那一堆書籍，也大感頭痛，她以前聽別人說起過人文科的課業很重，但是也沒想到竟然會到這種程度。再想想莉莉卡已經缺勤了一周有餘，不知道落下了多少內容，她忍不住按了按額角。
她猶豫再三，決定從中挑一本最單薄也最基礎的——《高格勒斯貴族制度傳承與演化》。
在辛西娅看來，這本書是非常适合現在的莉莉卡的。
道爾家好歹是底蘊深厚的老牌貴族，雖然之前沒有正式學習過，但是耳濡目染之下，莉莉卡也不至于完全聽不懂內容——這有助于莉莉卡降低對學習知識的恐懼。
于是她就在莉莉卡恐懼的目光中，在莉莉卡腿上攤開了那本書，開始了講解。
“在舊有制度中，王國的制度由王室和貴族共同掌控，”辛西娅指着書上的文字念道，“王室掌控貴族，貴族掌控土地和人民。這種階梯式的制度能夠減少王室管理土地和人民所需要的成本和精力，但是太過閉塞落後。”
莉莉卡從辛西娅念出第一個詞的時候，就已經兩眼發直。
“這段話的意思是，貴族們去管理領地的事情，然後王室管理貴族的事情。”辛西娅講解道，“因為管理事情需要很多的時間和精力消耗，王室沒有辦法親自管理一切，就把這一部分權利讓給貴族，王室只管貴族們的事情。”
“這裏說的閉塞落後，指的是貴族們為了維持自己的統治，而刻意維持領地的狀況沒有變化。舊貴族們對于新事物、新技術不僅沒有接納，反而十分排斥它們背後可能藏着的風險……”
莉莉卡的眼皮逐漸沉重，她根本聽不懂辛西娅的講解，只能裝模作樣地應聲，然後時不時重複一點關鍵字，比如“權利”“統治”“沒有接納”。
而辛西娅的心思全在如何更通俗易懂地為莉莉卡講解上面，根本沒有注意到莉莉卡距離原地昏睡已經非常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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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種情況，偉大的約翰唐尼特五世——通稱約翰五世——做出了改變，他開始提高人民的權利……”
莉莉卡在昏睡與清醒之間掙紮：“人民的……權利……”
“姓氏制度起源于王國建立初期。”辛西娅指着書本上的文字，講解道，“最開始的時候，只是獲得爵位的人可以擁有姓氏。後來約翰五世又推恩及民，下令只要擁有自己的土地，五代以後就可以獲得姓氏。”
“嗯……約翰五世……有姓氏……”
辛西娅這才覺出不對：“莉莉卡？”
莉莉卡閉着眼睛說：“嗯，我在聽，約翰五世。”
家庭教師辛西娅：“……”
她以前只在課堂上見過那些胸無大志的貴族子弟聽課聽睡着，還從未想過自己身邊也會出現這樣一位豪傑。
旁邊的蒂娜微笑：“實在抱歉，辛西娅小姐，讓您受累了。”
辛西娅無奈地問：“你家小姐，唉，她之前也是這樣嗎？”
“因為生病，小姐一直精神不太好。”蒂娜謹慎地回答，“最近大約是不太适應學院的環境，她每天晚上……都睡得不太好。”
畢竟白天學院裏到處都是人，她又不想頂着那誇張的裝扮出門，就只能晚上出去撒瘋，一瘋就瘋到半夜，白天精神能好就怪了。
尤其昨天她又目睹了辛西娅酒後發瘋，一面覺得幻想破滅一面又覺得辛西娅姐姐就連酒後失态都這麽有趣，亢奮地糾結到快天亮才睡着。
辛西娅嘆氣，正想着用什麽辦法讓莉莉卡精神好一點，結果一轉頭她就看見莉莉卡已經腦袋向後一靠——徹底昏睡過去了。
辛西娅：“……”
蒂娜繼續堅強微笑：“小姐已經請了治療師來看病，希望這次能有效果。”
“算了，讓她睡吧，”辛西娅合上莉莉卡的課本，“你去拿條毯子來。”
蒂娜：“……”不了吧，我看我們小姐穿着這個就已經很暖和了，我其實都懷疑她是熱昏過去了。
最後在辛西娅的堅持下，蒂娜還是拿了一條最薄的毯子，蓋在了莉莉卡的肚子上。
辛西娅對這條薄毯其實很不滿意，但是她也沒打算讓莉莉卡一直睡着，也就沒說什麽。
她将莉莉卡的課本推到一邊去，拿出了自己随身帶着的魔法理論書，開始閱讀。
結果大約是因為太熱，莉莉卡沒睡多久就喘着粗氣驚醒了，她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怎麽了？”辛西娅放下手中的書，伸手去摸莉莉卡的額頭，“不舒服嗎？還是做噩夢了？”
“沒有。”莉莉卡還沒完全清醒，乖巧地回答，“我就是有點熱……”
旁邊的蒂娜突然大聲咳嗽了一下。
“——有點發熱。”莉莉卡連忙補救，“可能，是晚上受涼了。”
“是之前米塔那次事情回來太晚了所以吹了風嗎？”辛西娅略有些歉疚，“安特卡娜來看過了嗎？”
“……沒有。”辛西娅哪敢讓皇家治療師團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正式成員來看。
“蒂娜，去請安特卡娜過來吧，”辛西娅吩咐道，“這個時間，她應該還在練習場上跟自己的學生們搶傷員。”
蒂娜用眼神詢問莉莉卡。
莉莉卡掙紮了大約有半分鐘之後，最後在辛西娅的疑惑眼神中痛苦地點了頭。
于是蒂娜就滿心悲壯地去了。
安特卡娜聽說這邊有個現成的病號，立刻放棄練習場上的争搶行為，在治療科學生們羨慕的注視下跟着蒂娜來了。
速度之快，讓莉莉卡完全來不及想自救的辦法。
安特卡娜一進門就用看金礦的眼神看莉莉卡：“對啊，還有你這麽大個疑難雜症放在這裏呢，我幹什麽苦哈哈地去搶那些普通外傷患者……”
辛西娅幹咳一聲：“安特卡娜，你……”
“你多咳嗽幾聲，嗓子咳壞了我正好給你治。”安特卡娜完全不在意辛西娅委婉地提醒，她一屁|股怼到了病床前，雙眼放光地拍着莉莉卡的手臂，“莉莉卡，來，告訴安特卡娜姐姐你哪裏不舒服。”
莉莉卡看看安特卡娜，再看看辛西娅，試圖用目光求救。
但辛西娅顯然愛莫能助。
莉莉卡轉身，試圖從床的另一邊逃脫，但是被安特卡娜用不可思議地敏捷速度抓住了手臂。
“跑什麽？這麽大的人還會害怕治療師嗎？”安特卡娜把她按回了床上，随口點評道，“你手臂還挺結實的，跟其他的病人不太一樣。”
“可、可能是因為今天的衣服比較挺括！”莉莉卡連忙抽回手臂，然後像是透支了人生前二十年智慧一樣，對這位治療師問，“需要讓辛西娅姐姐先離開嗎？之前我見到的治療師都會把其他人和蒂娜都請出去，只留下我的母親。”
病人如此說，顯然是病情中有不适合對其他人說明的部分。
辛西娅心領神會，不等安特卡娜回答，她就主動起身：“我突然想到我還有事情沒有處理，今天就先回去了。希望明天我們見面的時候，我可以聽到好消息。”
安特卡娜自信滿滿：“放心交給我吧。”
辛西娅被蒂娜送出了門，而就像莉莉卡說的那樣，這位女官出了門之後就安靜等在門外，絲毫沒有再進去的想法。
——看來莉莉卡的病情确實比較複雜。
而在門內，門一關上，安特卡娜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了自己的治療。
她不等莉莉卡再說什麽，擡手就是一個檢測魔法。
溫暖的白光将這位“病患”籠罩，然後一秒也不停留地迅速散開了。
安特卡娜：“……”
莉莉卡：“……”
場面一時之間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我想一定是這個魔法出了問題了。”安特卡娜從未面對如此情況，面對一個纏綿病榻十餘年的病患，她的檢測魔法竟然失效了，她表情嚴肅了些，再次擡起了治療杖，“沒關系，我會十五六種檢測魔法，一定能把你的病查清楚。”
“……”莉莉卡呆在那裏沒有動，說不上是因為堅強還是因為害怕。
安特卡娜的治療杖揮舞，第二個第三個魔法很快也落了下來，結果依然是什麽都查不出來。
在安特卡娜咬牙切齒地落下第四個檢測魔法之前，莉莉卡終于艱難地擠出了一句話：“或許，我是說——或許，我根本沒有病呢？”
安特卡娜：“……”
莉莉卡又擠出堅強的微笑。
“瞧瞧這孩子，病得都說胡話了。”安特卡娜面無表情地掂量着治療杖，“你怎麽會沒有病呢？你明明都病了十幾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