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假期

今年國慶公假七日,蒼穹大學則因公假後有為期三天的教學研讨會,學生又放假三天,加在一起足足有十天。

假期前最後一天,整個學校空了一半,大家或回家,或出門旅游度假。903寝室一早起來,另外三個專業的已經打包好東西,各奔東西了。張錫廷去北京找女朋友,金打算回家一趟,賀簡的家人則到西安來看他。

江鴻的爸媽還在外面嗨,大西北環線已經一路嗨到敦煌了。

“節後見。”大家紛紛朝江鴻告別。

“節後見啦,”賀簡摸摸江鴻肩膀,說,“拜。”

江鴻還有課,今天則是曹斌單獨給他們上課,陸修有事沒來。

江鴻緩了一周,總算緩過來了,帶來了一個全新的問題:

“陳真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江鴻朝曹斌問道。

曹斌反問:“你們相信嗎?”

“我覺得好嚴重啊,”小皮說,“我爸每天都在糾結這個。”

小皮的父親是教導主任軒何志,算學生裏接觸驅委最多的了。

曹斌點了點頭,江鴻答道:“老實說,我不太相信。”

在學校裏總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但江鴻內心也隐隐覺得不太對,瘟疫、洪水、海嘯、地震、全球變暖、火山爆發、大規模的山火、冬天忽如其來的酷寒、龍卷風頻繁……确實最近幾年,好像暗地裏發生的事情變多了,現實生活中,卻又仿佛一切如常。

“雖然每天我們都在借用天地脈的力量,”曹斌沉聲道,“但大多數驅魔師,對它們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曹斌拿起筆,走到白板前,開始了今天的教學。

“天脈暫時來說還在穩定期,我們先說地脈吧。”曹斌說道,“地脈,就是這個星球的血管,輸送着供給一切生靈賴以維持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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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鴻攤開筆記本,認真地聽着,地脈即是大地的“氣”,更常見的描述,則是風水、龍脈等傳統術語,在最近的數十年裏,地脈産生了劇烈的波動,每一次波動都伴随着巨大災難的發生。

“目前整個驅魔司,”曹斌說,“也即驅委,對此都束手無策,大家始終沒有找到原因。”

“會和魔有關系嗎?”江鴻主動道。

這些天的學習裏,江鴻大致知道了“魔”的誕生,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蘊盛,都會帶來“怨氣”,怨氣能通過天地脈的循環進行淨化,但一旦怨氣超出了淨化的阈值,就會開始在世上凝聚,聚合為“魔”。

傳說“魔”千年一輪回,借由遺留在大地上某個角落裏的種子誕生。而驅魔師最重要的職責,就是将“魔”淨化,送它再次進入輪回。

“可是十年前,”小皮說,“天魔不是已經轉世,又被消滅了嗎?”

“啊?”這點江鴻完全不知道,他望向小皮。

曹斌答道:“确實是這樣,上一名成功驅魔的人,就是蒼穹大學的校長,項誠。但是後來驅委發現,魔氣沒有被完全根除,在這一切的背後,也許有更大的危險,或者說,十年前那一戰,只是一場熱身。”

江鴻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我們有着潛藏在暗處的敵人,”曹斌說,“十年前的魔,也許只是這個敵人派來刺探我們的前哨。或者說,在自從人類文明誕生的五千多年裏,不斷輪回的魔,也僅僅是一名前鋒,我們即将面臨真正的那名、無比強大的幕後敵人。”

“不會吧!”江鴻聽起來覺得實在是很嚴重。

小皮馬上道:“對對,我爸也是這麽說的!”

江鴻說:“那能解決嗎?”

“目前,這一切還是一團迷霧。”曹斌說,“所以當我們發現你是大風水師後裔時,确實有點小驚喜,對地脈的涉獵太少了,急需有新的發現……”

江鴻:“呃實在太不好意思了。”

曹斌淡然道:“不,不用這麽說,我相信在你身上,一定有特別的力量,只是時機未到而已。既然今天的話題是地脈,我們就來聊聊堪輿吧……”

接下來的一整節課,曹斌為江鴻與小皮開啓了有關風水學的知識理論講授,曹斌雖不專研此道,但教兩名本科生,以他的學問已是足夠。

下課鈴響。

曹斌看着兩人整理筆記,又說:“這門課的期末考核,是做一件事。”

“啊?”江鴻問,“做什麽?”

“做什麽都可以。”曹斌輕松地說,“任何時候,你覺得能夠交出來的作業,一件法寶、收一次妖,可以協同,也可以獨立完成。或者幫助同學完成一項任務,幫助有需要的人……任何事跡,運用你在課上學到的知識,并最終将它彙報給我。”

江鴻與小皮各自說好,朝曹斌道謝,離開了課堂。

小皮放學後去找軒何志,準備與父親去北京一趟,軒何志回驅委,小皮則在北京玩幾天。兩人道別,江鴻便回到寝室,等陸修過來找他。

陸修:【再等我一會兒,今天有點忙。】

江鴻收拾好,洗了澡,帶上換洗衣服,心情正好,回複陸修道:【不忙不忙,我都可以。】

“喲!出去約會啊!”常鈞也打扮得很精神,過來隔壁寝室串門。

江鴻上了一個月的課,現在已經不害怕了,不僅不害怕,還覺得常鈞挺可愛的,他就算變成人,也會偶爾保留妖族的習慣,有事沒事總喜歡舔下嘴唇,男生這麽做會顯得有點邪氣,但在帥哥臉上出現這個表情,江鴻便覺得接受度還好。

江鴻:“喲,你也打扮這麽齊整,出去約會啊!”

常鈞嘿嘿笑,說:“借你發膠用下。”說着到洗手間裏去給自己捏頭發,又問:“晚上出去開房嗎?”

江鴻:“別胡說八道,我和學長出去玩。”

常鈞:“哦,和學長約會啊……”

江鴻:“你夠了!”

江鴻還在等陸修,常鈞弄完頭發,又讓江鴻幫他抓抓,江鴻于是上手給他打理發型,常鈞又道:“陸修我男神啊!”

“知道了——”江鴻面無表情道,“你說好幾次了,因為你們都是爬行動物,所以你特別崇拜他嗎?”

“龍啊!”常鈞說,“這麽高貴的龍,怎麽能說是爬行動物?”

江鴻自己都覺得好笑,常鈞朝鏡子裏的江鴻來了個wink,說:“你知道他當年踢爆驅委的事跡嗎?”

江鴻聽陸修自己說起過,卻不敢多問,馬上好奇心也要爆炸了。

“哦,不清楚啊。”江鴻道。

常鈞說:“他一個人,殺進靈境胡同裏,把所有的驅魔師全打趴下了!”

江鴻聽到內情,說:“那……他打贏了?”

常鈞:“剛開始打贏了,後來他們叫了幫手,就打不贏了。”

江鴻:“陳真嗎?”

常鈞:“陳真一個人,還打不過陸修,他們就叫了項誠,那個不在這兒的校長。”

“校長這麽厲害的嗎?!”

“他也是龍!後來副校長也來了,聽說正副校長打陸修一個,陸修總算打不過了。”

“媽呀!他是孫悟空嗎?”

“……”

常鈞說:“我還聽說他被校長下了封印,是真的嗎?”

江鴻提心吊膽,生怕陸修又突然出現,幸虧沒有。

“我不知道,”江鴻矢口否認,說,“你空了自己問他。”

常鈞端詳自己帥氣的發型,說:“我走啦!”說着還捏了下江鴻的臉,欣然去赴約了。

江鴻直等到六點多,正無聊躺在床上玩手機時,突然宿舍樓下響起一陣奇異的聲響。

猶如鐘磬相擊,又像渾厚洪亮的提琴低音弦,在巨鐘內嗡嗡振動。

上一次聽見這聲音,是在嘉陵江大橋頂端——江鴻驀然一個翻身起來,跑出宿舍外,整個宿舍樓所有還沒回家的學生全跑了出來,扒着欄杆朝下看。

“哇啊啊——學長!”江鴻這次聽清楚了,那是一聲龍吟!

江鴻回身鎖上門,只見一條巨大的黑龍降了下來,掠過宿舍樓,江鴻瞬間玩心大起,翻出欄杆,朝外一跳。

黑龍身體經過,接住了他,驀然升高,在無數學生注視下,破空而去!

“好帥啊!”江鴻單膝跪在龍頭上,雙手各抓住一邊龍角,瞬間被帶上了近千米的高空,亂流沖來,龍角處卻出現了一個旋轉的法陣,為他抵禦了狂風。

“我以為你會騎摩托過來——!”江鴻興奮地喊道。

“聲音小點,”那條龍發出了陸修的聲音,“你正對着我的耳朵喊話,要聾了!”

“哦好好,不好意思……”江鴻純粹是下意識地大喊,哪怕周遭狂風呼嘯,卻全被黑龍的法術擋在了外圍。

“帶你上天兜個風,”龍形态的陸修說,“但只有幾分鐘時間。”

“帥呆啦——啊不好意思……我又忍不住喊了起來……”江鴻激動瘋了,就這麽短短片刻,他們已經離開了學校,飛過了秦嶺的山中小村落。

龍找了個沒人的地方,來了個驟降。

“啊啊啊——”江鴻瞬間體驗了一把沒有安全帶坐過山車的生死時速,被龍帶着疾沖下去,兩腿朝後飛了起來,手上依舊緊緊抓住龍角。

半空之中,那龍倏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陸修的手,他抓住了江鴻的手腕,把他拖向自己,再轉身,一手摟住了他,兩人在空中一起翻身,穩穩落地。

江鴻:“……”

江鴻一陣天旋地轉,實在太刺激了!

兩人落在一個公交站牌前,陸修放開了江鴻,依舊面無表情,一手修長手指揉着外耳,顯然嫌他實在太吵了。

“咱們現在去哪兒?”江鴻說。

“西安,”陸修說,“你又失憶了?”

江鴻去扒陸修,想跳到他背上去,陸修幾次敏捷轉身,江鴻都撲了個空,卻死皮賴臉地往他身上黏。

“我說去西安的哪兒。”江鴻說,“咱們在西安玩十天嗎?我來安排行程吧?酒店訂好了嗎?我來訂吧……”

陸修沒搭理他,江鴻幾次想上手,都無法得逞,恰好車來了,陸修便把江鴻衣領一提,拖了過來。

放十天假,還可以和陸修一起玩,實在是太開心啦!江鴻還像個傻子般叫喚,被陸修拖着上了車。

抵達西安市區時已是夜八點半,陸修與江鴻到了大唐不夜城的商業街上,先吃火鍋。此時西安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秋夜氣溫宜人,迎來了最熱鬧的季節。

“我再看看你的裏世界探索作業?”等菜上桌時,陸修朝江鴻說道。

江鴻找出手機裏的照片,給陸修看,陸修端詳片刻,似乎在思考。

江鴻說:“你說得對,我得想辦法自己解決,不能全靠你。”

陸修本來想說句什麽,但聽江鴻如此說,便改口道:“那麽你查出什麽來了?”

“這是一枚金文,”江鴻說,“意思是墨水的‘墨’字。”

他使用軟件掃描了符號,在字庫裏進行對比,得出了初步的結論,同時組長連江也去與其他組別交換信息了。

裏世界探索課的朱瑾玲,要的當然不是一個詞條釋義,這個金文“墨”字,背後一定還有別的含義。

“除此之外?”陸修又說。

“就不知道了。”江鴻說,“這種文字通常刻在鼎上,我想去陝博看看。朱老師說,她通過易經的測算定下了這些課題,每個課題都與參與的學生或多或少有着聯系,但我總感覺和我沒什麽關系。”

陸修:“朱瑾玲的易學非常了得,這是她布置作業的慣例,課題做到後面,你就會發現了。”

江鴻:“你上過她的這門課嗎?”

陸修:“上過,她提示了我一件法寶,就是驅委那件,确實非常重要。”

江鴻:“哦——”

陸修既然這麽說,江鴻便充滿了期待,也許确實有着神秘的聯系。

“明天去吧。”陸修認可了江鴻去陝博的提議。

江鴻發現陸修在出神,小心翼翼地問:“怎麽啦?”

“我也有點事要去辦。”陸修說,旋即注意到江鴻的小眼神,知道他想問“可以帶我嗎”,便答道:“聽話就帶你。”

“怎麽樣才算聽話?”江鴻充滿期待地、讨好地問,“晚上我給你洗衣服吧。”

陸修:“不要問長問短。”

江鴻與陸修拍掌,成交。

在學校裏被關了一個月,江鴻看到什麽都想吃,看到什麽都想玩,在大唐不夜城玩了半天飛镖,還讓陸修投,陸修一臉無聊地投了飛镖,替他贏到獎品——一個六十四合集游戲機。兩人到酒店開了房,臨近國慶假期,标間幾乎全沒了,只訂到一個大床房。

兩個大男生便躺在床上,江鴻玩他的新戰利品游戲機,陸修則在手機上翻閱一些資料。

“這是什麽?”江鴻眼角餘光瞥見陸修的資料,上面有複雜的圖表,以及一些注意事項,“你的論文嗎?”

“明天的任務,”陸修答道,“驅魔師朝學校發來的協力請求。”

江鴻便不多問,陸修又道:“睡,明天還要去博物館。”旋即關了燈。

翌日,兩人在陝博門口排隊等入場,10月1日當天,所有的景點簡直人山人海,江鴻有點後悔這個時候來了。

陸修卻總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有人拿手機拍他,他也不生氣,随便人拍,只當沒看見。

“你今天要去收妖……收那個嗎?”江鴻好奇道。

“不算。”陸修打量江鴻,沒事做的時候,他便無意識地盯着江鴻看,但目光又仿佛并不聚焦在江鴻臉上,只有偶爾幾個瞬間,或者江鴻說話的時候,陸修才從一種神游的狀況中恢複過來。

“只是幫他們看場子。”陸修又說,繼而意識到這個說法太社會了,便改口道:“掠陣。”

江鴻“哦”了聲,陸修又道:“我教你我用的那門語言吧。”

“啊!”江鴻震驚了,說,“可以嗎?這個沒有靈……沒有限制的嗎?”

“有限制。”陸修道。

江鴻心想:那我學了也沒用啊,不能像你那樣用龍語噴人。

陸修:“要學嗎?”

江鴻馬上答道:“要。”

陸修:“一共有九個基礎發音,組合起來千變萬化,能表達一千多種語義。你先學這九個發音,分別是‘卡’‘哈克’‘刺’……”

“有幾個好像俄語裏的大彈舌,”江鴻說,“就算不能用……用那個,也可以說來吓人吧。”

陸修說:“即使不帶力量,對低階的存在,也有震懾作用。”

江鴻在語言上很有天賦,倒是學得很快,一會兒就記住了。陸修又說:“接着是這九個音各自表示的意義,每個字符,都表示一種情緒,譬如憤怒、痛苦、快樂……”

真是一門神奇的語言,江鴻聽了陸修解說後才知道,龍語的基礎發音只表示情緒,而情緒衍生對應的“存在”,便是這種情緒所描繪的對象。譬如“哈克”表示快樂與滿意,那麽“食物”因為吃下後能産生滿足感,于是“哈克”便成為了描述“食物”的詞根。

“‘蘇’泛指有形實體,也代表‘你’,圖勒是‘摧毀’。”陸修又說,“所以……”

“‘圖勒蘇’是‘摧毀你’的意思。”江鴻想起陸修兩次攻擊無支祁時,釋放出的龍語術。

“很聰明。”陸修難得地表揚了江鴻,與他進入了博物館。

臨進館前,陸修又轉頭,審視館外,仿佛發現了不尋常的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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