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鴅神
“我覺得他可以相信,”小皮小聲道,“感覺和他的雙胞胎弟弟,完全不一樣。”
董芒依舊被綁在椅子上,平靜地看着衆人,江鴻注視他的雙眼,總覺得他的眼神裏,有着莫名的哀傷。
“這名俘虜怎麽辦?”江鴻看了眼他們抓到的特使。
董芒說:“信得過我的話,交給我的手下們看押,驅委的人很快就要來了,對吧?以陳真的手段,有沒有俘虜,不會有太大影響。”
江鴻遲疑片刻,說道:“我可以相信你?”
“想幫助你們的朋友,”董芒說,“這是唯一的辦法,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
山丹馬場仿佛與世隔絕許多年。江鴻最後點了頭,說:“咱們去追學長看看。”
“走吧。”連江道。
夜三點半,風雪之中,四人戴着防風鏡,騎着馬場的駿馬。江鴻一騎當先,坐騎赫然正是化為原形的董芒,沿着祁連山陡峭的坡地一路往前,登上背風坡,前往鴅神壇的另一個隐秘入口。
呼嘯的狂風到得山腳下倏然一輕,江鴻道:“還有多遠?”
“不到三公裏。”那馬王說道。
它的鬃毛很漂亮,哪怕沾滿了雪花,眼睛很大,通體棗栗色,動物的肌肉線條也十分流暢。江鴻始終覺得馬是溫柔的動物,尤其那大大的眼睛與眼睫毛。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江鴻說。
馬王正帶領群馬在險峻的山路上攀登,答道:“問吧。”
江鴻問道:“你想複活誰?”
江鴻走進裏世界時日尚短,沒有許多驅魔師世家的孩子們嫉惡如仇的性格,從小生活的環境也令他更能以寬容的目光看待這一切,他總覺得董芒有自己的苦衷,就連穆宗也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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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猶豫。”馬王答道,“我的先祖們囑咐我,必須看守住鴅神壇,但就在熒惑提出條件時,我動搖了。”
江鴻說:“你勘不破生死。”
馬王沒有回答,停在一塊裸露的岩石上,似乎在觀察地形。
“如果真有萬物書的話,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在遙遠的輪回裏,能否找到上一世所執着的人?”它又說道。
江鴻:“不過這也不能怪你,我想,是個人都勘不破吧,我又沒經歷過,只能說站着說話不腰疼。”
“謝謝。”馬王答道,“哪怕明知道這是錯的,老人們常說,生死有命,沒有逝去,又怎麽會有新的生命?”
江鴻記得自己仿佛在金那裏也聽到過相似的話,也許作為妖族,對死亡的感觸确實要更深一些。
“就像祁連山下以雪水澆灌的青草,年複一年。”
馬王轉向,沿着山腰以一個陡峭的斜線,奔往懸崖上的洞口。
洞口深不見底,衆人依次抵達後,小心地沿着一條繩梯下去。
江鴻拉起護目鏡,他們所在之處,恰好就在先前的穹頂高處。
“噓。”連江示意小皮輕點,別發出聲音。
他們終于看到了門後的景象——那是一個占地遼闊的拱形穹洞,地面鋪着巨大的方形石磚,穹洞壁上繪有滄海紋、山巒、森林,又以銀粉顏料繪出了地脈的流動。在那大地的心髒處,有一只鳥兒正在蘇醒。
這就是鴅神壇,神壇外圍的石磚地上刻了八卦符文,神壇中央是個圓形的太極平臺,比地面稍高少許,外圍周遭散落着七個青銅鼎,對應大地的八卦方位擺放,顯然有一個在先前被取走帶去博物館了。
鼎的造型與江鴻在陝博看見的如出一轍,鼎內銘刻着“墨”的符文,這令他們有了破案的感覺。
“就是那個。”江鴻低聲說。
“我拍個照……”賀簡實在被那個鼎與文字折磨得可以。
連江:“都什麽時候了,還拍照?”
江鴻馬上提醒道:“小心閃光燈……”
吃一塹長一智。賀簡拍了照片後,又看見底下有兩個人走進大廳中,一男一女,男的是穆宗,女的是那名特使。
“你們在外頭守着。”穆宗朝跟随他的幾名馬場衛士吩咐道。
江鴻始終在尋找陸修的身影,他是飛過來的,應當比他們更快抵達才對,怎麽不見人了?
董芒說:“小哥,你的朋友在那裏。”
董芒在黑暗的環境中發現了陸修,陸修在洞頂高處的橫梁上,單膝跪地,注視着下面的一舉一動。
江鴻擡眼看他時,陸修便察覺到了,朝他們望來,緊接着擡起手指輕輕搖了下,示意先不要行動。
“他想做什麽?”連江低聲道,“為什麽不阻止穆宗?”
在這個距離,陸修只要一發法術下去,便可将兩人擊昏。
賀簡道:“他得了曹校長的授意,說不定是想引出什麽人。那咱們怎麽辦?董老板,動手麽?”
董芒猶豫不決,畢竟下面那人,是他的雙胞胎弟弟。
江鴻小聲道:“先不要動手,反正學長已經介入了,就交給他吧。”
餘人便保持了安靜,江鴻再看片刻,忽然稍起,躬身,沿着懸空的石梁,小步朝陸修跑去。
那石梁只有三四十公分寬,江鴻張開手臂,伏身小跑,左右搖晃,随時要掉下去,所有人都為他捏了把汗。
陸修轉頭,現出責備表情,到得江鴻靠近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摁在自己身邊。
“你幹什麽?!”陸修極低聲道。
江鴻看着陸修的雙眼,說:“你怎麽了?告訴我。”
從接到曹斌電話的那一刻起,江鴻就總覺得陸修有點不對勁。這一刻,陸修避開了他的目光,這令江鴻更為肯定他的猜想。
陸修放開了他,答非所問道:“再等一會兒,我懷疑他們還會召來什麽人,說不定是熒惑的主事。”
江鴻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擔心地看着陸修。
“我不是讓你別跟來的麽?”陸修生氣地說。
江鴻說:“大家都擔心你。”
江鴻往夥伴們那邊看了眼,數人示意他放心。
陸修陰沉着臉,低聲道:“你能做什麽?只會給人添麻煩。”
江鴻笑了起來,小聲道:“我确實幫不上你的忙,但還是很擔心……”
這時候,底下響起交談聲,打斷了陸修與江鴻的對話。
“你都想清楚了?”那女特使朗聲道。
穆宗答道:“想清楚了。”
他背對衆人,江鴻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下意識地拿出手機,開始錄像,間或按幾下拍照。
穆宗又說:“驅委的人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那幾名學生撞破了你們的布置,只要他們抵達,馬上就會查封鴅神壇,你得盡快。”
“不必擔心,”女特使道,“主公對他們的行動了如指掌,如果說,今天的一切,都在我們的安排之中,你信還是不信?”
穆宗冷笑道:“都在安排中,包括我的病、我哥哥見死不救的鐵石心腸,你們都能料到?”
女特使說道:“從創始到終末,萬物書早已告訴了我們一切,就連接下來的事,亦在計算之中,來罷,穆宗。”
聽到這對話時,江鴻馬上擡頭,望向石梁另一頭的董芒。
董芒表情平靜依舊。
穆宗掏出一把小刀,在自己右臂上割了一記,迸發出紫黑色的靜脈血。
女特使做了個手勢,數滴從穆宗手臂上迸發的血液飛起,融合為一個小小的、漆黑的血球,懸浮在空中。
“墨黑之血,”女特使喃喃道,“獻祭鴅神。”
穆宗站在祭壇中央,旋即血球飛散,化作八滴,飛向祭壇的八個角落,原本放置青銅鼎的方位,燃起了黑色的幽火。
陸修輕輕擡起左手,手中萦繞着藍色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要動手。
緊接着,祭壇周遭的地面上,浮現出太極八卦的符文,地脈的藍光飛速彙聚,在陰陽爻記的蝕刻上流動,整個鴅神壇藍光大作,一時映得江鴻睜不開雙眼。
祭壇中央開始缭繞起黑紅的霧氣仿若有形之物,漸漸地聚集在一起,現出浮空的一只腐爛妖獸。
江鴻:“!!!”
那妖獸個頭巨大,還在不斷膨脹,幸而在某個臨界點終于停了下來。妖獸足有兩米高,是一只巨鳥,它的羽毛稀稀落落,翅骨處還挂着鮮紅的新肉,仿佛死去将近一月的水鳥,身體大部分地方是漆黑的。
但比起腐爛的過程,“鴅”卻足可用逆轉來形容,只因地脈的力量正在修補它的身軀,并源源不絕地抽走它身上的黑暗氣息,仿佛腐敗正在被地脈吸收并淨化,取而代之的,則是給予它一副全新的身軀。
“還差得很遠,”穆宗說,“鴅沒有完全複活,比起預想中的情況,實力也有差距。”
女特使卻道:“來不及了,既然情況有變,就必須趕在驅委的人來到前解除它的封印,賦予它新的靈魂。”
陸修手中光芒進一步凝聚,他始終在等,那只是一個猜想,卻又有相當的依據。
“由你來?”穆宗冷冷道。
女特使道:“我辦不到,要請主公親自出手。”
穆宗:“我想在旁看看。”
女特使道:“當然可以。”
穆宗:“你的主公呢?”
女特使沒有回答,只是解下鬥篷,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鈴铛。
江鴻:“……”
江鴻望向陸修,一模一樣的鈴铛,他們曾經見過,正是在麥擎的家裏!當時軒何志還提到這個鈴铛名字叫“八方雲來”,也許是他們的一個聯系形式。
女特使輕輕一振手中鈴铛。
“叮”的聲響,空間發生了不易察覺的波動,地面猶如水紋般朝四周擴散。
江鴻朝橫梁的另一邊望去,看見所有人都在拍照與錄像。
一個略顯嘶啞的聲音響起。
“主公,情況有變……”
“我已經知道了。”那聲音道,“先行喚醒,這次任務到此為止,你們馬上撤離此地。”
祭壇前有一束紅光在環繞,紅光之中現出男人的身影。
江鴻睜大眼睛看着,生怕錯過每一個細節,那紅光仿佛是傳送門一般,男人始終待在紅光內,沒有邁出一步。
他擡起手,全身大部分區域都被紅光所掩蓋,江鴻只看到了那只手。男人的手牽引着血紅色的光芒,纏繞住祭壇中央腐化的鴅,一股奇異的能量正在源源不絕地輸入它的身軀。
下一刻,陸修右手按住橫梁,左手擡起,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男人背後——
江鴻只覺眼前一花,陸修便消失了,猶如瞬移一般,他是怎麽做到的?
“終于等到你了。”陸修沉聲道,繼而一拳揮出!
所有人猝不及防,就連紅光中那男人亦未料到在旁窺伺的陸修會突然發難,紅光頓時在鴅神壇內爆破,女特使怒吼一聲:“還有人!”
穆宗馬上退後,只見陸修半個身體沒入了紅光中。
“是你。”那個稍顯嘶啞的聲音道。
陸修已經揪住了那男人,紅光剎那爆發了,鋪天蓋地,整個山洞內都是耀眼的光芒,緊接着一股沖擊波橫掃出去!
所有人同時大喊,橫梁斷裂,那一刻江鴻真正感受到了身為凡人的無助,在陸修那毫無預警的突然出手中,地脈能量被擾亂,肆意噴發,山石橫飛,在石梁上等候的數人在沖擊波之下全部倒摔出去!
賀簡一個滑翔,接住了江鴻,猛地拍打翅膀,喊道:“你好重!”
江鴻:“你們快跑——!離開這兒!小皮呢?!”
賀簡:“連江在保護他!我飛不動了!得放你下來,落地快跑,一二三!”
董芒大喊道:“洞要塌了!”
第一波能量的爆發驚天動地,卻暫時處于僵持狀态,在那刺眼的紅光裏,陸修與那男人身影僵持不下,仿佛在争奪着什麽,紅光一波接一波地呼嘯着湧來,所有人以雙手護住頭臉,轉身逃出洞穴。
賀簡竭盡全力,把江鴻就近扔下,大家紛紛撤離。江鴻原地急剎,望向紅光中央。
陸修左手抓住了什麽,仿佛是紅光裏那男人的身軀,要把他從光芒中拖出來,右手則萦繞着藍光,制造出一個結界,正在與敵方頑強對抗。
賀簡展翅,飛向唯一的出口。
賀簡:“快走啊!”
江鴻看了三秒,轉身朝紅光中央沖去。
那是驅魔師之間的法力天平!
江鴻想起實踐課上的教學,法力的撕扯在對抗之時偶爾會達到非常微妙的平衡點上,這個時候一旦有誰打破這平衡,便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陸修正在全力以赴與那男人對抗,驀然看見了江鴻的身影。
江鴻躬身,随手拾起地上一塊板磚,沖上前,喝道:“死吧!”
陸修:“……”
江鴻一步急剎,借着沖刺之力,将那板磚朝紅光裏一拍。
世界瞬間安靜,只有湧動的紅光,爆破的巨響聲暫時奪去了江鴻的聽覺,江鴻感覺自己仿佛擊中了什麽,又仿佛沒有,一手剛伸進紅光中,板磚頓時被卷走。
陸修瞬間抓住了這個機會,右手化掌為拳,沉聲道:“圖勒蘇!”同時左手抓住那男人的手腕,朝着自己猛拖!
“好身手。”那男人發出清晰的贊嘆。
祭壇前轟然爆破,江鴻不知道抓住了什麽,下意識地收緊手指,收回手臂,抱頭逃竄,但陸修不知道毀掉了紅光中的什麽,那爆炸聲猶如在江鴻身邊不到五米處扔下了一個核彈,沖得他整個人平地飛了起來。
江鴻一陣天旋地轉,然而剎那間,陸修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拖了回來。最後一次爆炸尤為激烈,整個山洞随之坍塌,陸修抱住了江鴻,一手護住他的頭,兩人在地上翻滾。
江鴻不住大喊,陸修喝道:“抱緊我!”
陸修以背脊抵擋了落石,再下一刻,地脈的能量瘋狂倒灌,紅光消失後,所有能量全部湧向鴅神壇中央那腐爛的巨鳥。
淩晨時分,祁連山的山體發生了滑坡,中段底部洞穴坍塌,支撐被抽空,一瞬間全部塌了下去。
連江喊道:“江鴻呢?!他還沒出來!”
坍塌的山巒廢墟裏,先是一聲龍吟,轟然巨響,亂石飛射,猶如環繞飛旋的小行星帶,朝四周擴散,繼而陸修化作真身——一條龍飛了出來!
江鴻滿頭鮮血,一手抓住龍角,另一手握着一件非金非鐵、不知材質的扁平物。
“你瘋了嗎?”黑龍怒道。
江鴻:“我我我……我怕你有危險……”
黑龍:“……”
“下去!”黑龍怒火滔天,一轉身,直接把江鴻甩了下來,賀簡正飛上來接,被江鴻摔了個正着,瘋狂撲打翅膀,總算穩住。
“你拿的啥?”連江問道。
“呃……這是啥?筷子?”江鴻低頭看握着的東西,這是他從廢墟裏無意中帶出來的,正打算把它扔了,但轉念一想,還是把它先收進褲兜裏。
江鴻滿手是血,這會兒才開始感覺到疼痛,随手在雪地上抓起一把雪握住,也不怕感染。
黑龍在空中盤旋,注視廢墟之中。
董芒說:“先離開這兒!事情還沒完!只怕鴅神要醒了!”
話音未落,腐爛的鴅從亂石中沖了出來,發出驚天動地的鳴叫!
巨鳥全身散發着黑暗的幽火,在昏明不定的天光之下拍打翅膀,毫無戀戰之意,只想逃離。
但黑龍馬上近前,與它展開了纏鬥!
衆人一退再退,兩只巨獸的戰鬥已不再是他們能插手的。江鴻擡起頭,呆呆看着這一幕,仿佛在看一個全環繞式的巨幕電影,天地一片昏暗,一如世界末日,黑龍四爪齊出,扼住巨鴅,幾次要将它摁回地面去,鴅見逃跑無望,開始瘋狂反擊。
四面八方全是巨鴅飛落的羽毛,那腐爛之羽稍沾到雪地,所落之處便化為一片漆黑。
江鴻擔心地眺望。
黑龍發出狂吼,終于成功地将鴅一甩,壓回地面,鴅卻在臨死掙紮之際,狠狠地抓開了黑龍的側脊,那是江鴻第一次看見龍的血——
金色的血,發着光,散落時就像漫天的星辰般絢麗,龍血從天而降,猶如溫柔的繁星,又像夏夜的螢火。
“陸修——!”江鴻難過地大喊。
黑龍正在努力,鴅幾次沖向山下,黑龍卻都及時地控制住了它,只因山坡底部是江鴻。
“陸修!”江鴻大喊道,“加油!你一定能打敗它——!”
“學長!”小皮也跟着大喊道,“加油!”
“陸修!”賀簡、連江紛紛喊道,“加油——!”
江鴻知道陸修絕不會放棄認輸,也不會逃跑,他一定會為自己戰鬥到最後一刻。
“陸修——!”江鴻用盡全力,大喊道,“揍死它——!”
黑龍仿佛從江鴻處得到了強大的能量。
只見它深吸一口氣,在那深呼吸前,風雲為之變色,龍息仿佛凝聚了天地間所有的飓風,它把鴅牢牢地摁在山體上,再一口龍炎瘋狂噴發而出!
耀眼的青白色龍炎之下,山體随之熔化,鴅的小半個身軀在烈火中化作灰燼,爆破開去!
但就在龍炎噴發到近半時,黑龍全身驀然浮現出無數金色符文,漆黑身軀上發光符文浮現,令整條龍變得無比地妖異。
糟了!時間到了!江鴻想起陸修說過的,他恢複真身只能持續極短的時間。
黑龍十分痛苦,猛地放開了鴅,轉身撞上了山腰,繼而驚天動地地沿着山坡滾了下來!
“陸修!”江鴻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狂奔向他。
陸修撞上地面時便恢複了人形,在雪地上翻滾,江鴻一把抱住了他,為他充當緩沖,帶着他滾了下來。
陸修雙眼緊閉,手臂上、腰畔有兩道被鳥爪抓出的傷痕,還在往外淌血。
“呼……呼……”江鴻道,“陸修!陸修!”
江鴻快步爬起,半抱着陸修,檢查他的情況。
“辛苦了,”一個聲音道,“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江鴻猛地擡頭,男人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卻仿佛就在耳畔。
“校長!”衆人紛紛喊道。
一輛越野車已不知何時停在了雪地上,曹斌從駕駛位下車,朝他們快步走來,朗聲道:“撤離這裏!”
另一名男人從副駕下車,江鴻驀然一瞥,發現是陳真!陳真居然親自來了!
陳真依舊一身白襯衣黑西褲,戴着谷歌眼鏡,沿着雪地一路走來,留下一行腳印。在這大雪紛飛的冬季,他單薄的衣着令人有種極其魔幻的感覺。
山腰上,鴅已剩下殘破身軀,半身露出了森森白骨,仍以最終的求生意志,掙紮着想逃離。
陳真來到江鴻與陸修身前,以自己的身軀擋住了他們。
只見他稍稍擡起一手,以劍指淩空畫出符文,全身煥發出金光!
萬古心燈,光耀如晝!陳真的身軀剎那爆發出猶如浩瀚大海般的光芒,在那光芒之中,神明附身!
陳真煥發出燃燈法相,清秀的五官、修長勻稱的身體化為光源,騰空而起,霎時照亮了方圓十裏昏暗的天地,猶如旭日初升,雲層金光滾滾。
燃燈法相赤裸上身,眉目卻是陳真的模樣,全身金袍飛展,法袍猶如天地間湧動的虹霞,胸膛、背脊浮現出金紅色的經文,天音蕩響。
“軒轅的子民……”那腐化之鴅蹲倨于山巅,竟在最後一刻口吐人言,“你們的滅頂之災,即将到來,等待你們的,是苦海的掙紮,與沉淪……”
燃燈懸浮空中,化作天際的熾日,雲層洞開,天際現出破曉前溫柔的淡藍色。
“你尚無資格預言未來。”陳真溫柔地說道,“從塵土來,歸于塵土,回到你的長眠中去。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
燃燈法相雙手結心燈印,溫暖光芒盡數灑下。
“……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陳真喝道,“驅散!”
巨鴅發出哀鳴,渾身羽毛在金光的照耀之下,燃起金色的火焰,在那烈火之中焚燒殆盡。
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這一幕。
太帥了……真的太帥了。江鴻第一次看見boss級的人物收妖,只恐怕許多驅魔師一輩子也看不見一次……
江鴻修正了自己對陳真的看法,他覺得陳真絕對不會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