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迷路

第7章 迷路

“嘤……”小狐貍聽見有誰靠近,并沒有停止哭泣,“嘤嘤……”

看起來是個年齡很小很小的幼崽,還不會說話。

紅彤彤的,像蘋果。

紀攸怕吓着它,特意合攏起翅膀,小爪子慢慢挪過去。

平時在人類先生身邊,或者說身上,他都可以毫無顧忌地蹦跶,反正那點兒輕飄飄的重量對于約阿諾來說就像沒有一樣。

可是現在周遭太過寂靜,他挪動的每一小步都會和草葉摩挲出沙沙的聲響來。

為了減少聲音,小毛球的翅膀緊緊貼着身子,不太熟練地用小爪爪走路。

掌握不好訣竅,左搖右擺,像只晃啊晃的小企鵝。

小狐貍比紀攸要大上一圈,但他并不害怕,畢竟森林裏大多數動物都比他大得多,可它們對他都很友善。

紀攸聲音輕輕的,又問了一遍:“你是迷路了嗎?”

小鳳凰的叫聲本就嬌嫩,這樣放低後更加柔弱,聽起來沒有絲毫攻擊性。

神賜予了他天籁之音,叫任何人聽了都不自覺想要靠近,再多接觸一點神聖的光暈。

小狐貍忍不住睜開眼,看見閃着金光的天使降臨。

“嘤。”長耳狐幼崽抽抽搭搭,“爸爸……媽媽……”

居然會說話嗎?那就好溝通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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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将尾翎圍在身前,整個啾團成奶金色的毛球:“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呀?”

“嘤,想、想家……”

它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嘶啞,不太像小幼崽常有的那種清亮和軟糯。

可能是把嗓子哭啞了吧。

紀攸沒有爸爸媽媽,沒有家人。

他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有,要是哪天找不着他們,也一定會急得哭。

不僅家人,他的寵物約阿諾要是不見了,他也同樣會很難過的。

代入人類先生,紀攸非常能體諒狐貍幼崽的心情:“你還記得你的家長什麽樣嗎?我可以送你回去哦。”

小狐貍仍然用爪子牢牢抱住自己的尾巴,口齒不清地描述:“嘤,山……”

紀攸聽見了“山”這個字。

他平時的栖息地,也就是聖梧桐所在的地點,位于森林的中心地帶,附近都是平原。

有山坡的地方離這兒還是有段距離的,這麽小的幼崽是怎麽獨自來到這裏的呢?

是不是和爸爸媽媽出來玩兒,然後不小心走散了?

自己要是找不到約阿諾,一定很着急。

紀攸設身處地,決定幫助小狐貍找到家人。

他扇了扇翅膀:“我可以飛得高高的,幫你看看有沒有爸爸媽媽。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奶啾對誰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溫柔又可愛。

明明自己也是小幼崽,哄別的小幼崽也有模有樣的。

小狐貍選擇了相信他,放開尾巴,抖抖毛站起來。

照顧到受驚幼崽的速度,紀攸飛得很低,也很慢,時不時低下頭瞅一眼,确定小狐貍跟着自己。

紅紅的小狐貍在深綠色的草叢裏很醒目。

鳳凰的心中滑過一絲疑慮,雖然他見過的狐貍不多,可幼崽們大多是深色的毛毛,長大之後才會變淺。

這只小家夥的顏色,和成年狐貍差不多。

可是從體型上來看,又的确很小很小。

的确是超出常理的矛盾,不過存在即合理,森林之大,本來就是什麽樣的小動物都會出現的,他應該尊重大家的差異才對。

從未見識過「惡」的小鳳凰一如既往選擇了信任。

紀攸本打算帶着小狐貍去找約阿諾,人類先生力大無窮,要是像平時抱着自己那樣抱起狐貍幼崽,行動可以更快一點兒。

可他剛剛飛出灌木叢,小狐貍“嘤”了一聲,突然掉頭就跑,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

“诶……不是那邊,請等一下!”

小幼崽是很容易受驚的,紀攸以為它被什麽吓着了,趕緊追上去。

沒想到這只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幼崽竟然跑得這麽快,嗖的一下竄入草叢深處。

要不是那赤色的皮毛過于顯眼,紀攸差點兒就找不着它了。

小狐貍跑了好久才停下,紀攸扇着翅膀氣喘籲籲跟上來:“怎、怎麽啦,是看到你的爸……”

話還沒說完,不自覺抖了一下。

紀攸擡起頭,發現這裏的樹木更加密集,高大的樹冠将天空遮得嚴嚴實實,幾乎透不出光,哪怕白晝也昏聩如夜。

沒有光,也變得陰冷了很多。

他哆嗦的那一下,便是因為這刺骨的寒涼。

小鳳凰自誕生以來一直生活在聖梧桐附近,那兒陽光充沛,在嚴冬到來之前也總是溫暖的。

他從來沒來過這麽冷的地方。

紀攸縮了縮翅膀,潛意識覺得不太安全。

他看向小狐貍:“這裏好黑呀,要不我們……”

對方也擡眼看向他。

先前眼中的迷茫和無助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上意味的陰冷。

那絕不是幼崽該有的眼神。

紀攸招呼它離開這裏的話堵在喉頭。

他總是生活在萬物的寵愛和尊敬裏,差點忘記了在食物鏈中,狐貍……是吃鳥的。

“哈,你說你能把他引到這裏我還不相信。”

喑啞至極的聲線陡然響起。

“現在我相信了。”

紀攸吓了一跳,看向聲源處。

陰暗的密林深處,有什麽泛着綠光向他走來。

直到徹底從陰影處現身,紀攸才看清了對方。

……一匹狼。

骨瘦如柴,身上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上面有明顯的爪痕,大概在搏鬥中被抓瞎了。

那只先前嘤嘤落淚的“幼崽”爆發出粗粝的笑聲:“我也沒想到會這麽好騙。”

紀攸猛地看向他——那根本是成年的狐貍才會有的聲線!

“你好啊,小殿下。為我的同伴如此沒有禮貌而道歉。”

獨目狼邊說邊一步步靠近,尾巴耷拉,脊背微微下陷,是個很明顯的狩獵姿态。

小鳳凰向後退了幾步。

他羽毛上流淌的淺金色,是此刻唯一的光源。

——讓所有生物都不顧一切想要靠近的光。

每個月的第一□□陽升起時,森林裏的所有動物都會聚集到聖梧桐樹下,見證鳳凰從長夜蘇醒,萬物朝拜。

在決鬥中輸掉地盤的狼,和被首領趕出族群的畸形狐貍,自然也在其中。

它們盯上他很久了。

“小殿下,當萬物之靈很辛苦吧?不如,讓我幫你承受這個重擔?”獨目狼陰恻恻地笑了,“我聽說……吃了你就可以長生不老。”

“你們……”

紀攸就是再單純,也反應過來這頭狼是怎樣的心思了。

幼雛長這麽大從未遇到過對自己懷有惡意的動物,一時間竟然不知作何反應。

他的确有神賜予的能力,療愈萬物,撫慰衆生。

起舞,鳴叫,光亮,蕩滌一切污穢傷痕。

可那些都是為他人付出的能力,還沒有人教過他該如何保護自己。

獨目狼就是再瘦弱,也比小奶啾要大得多得多。

它行動靈活,就算小鳥會飛,也逃不過它的彈跳和爬樹能力。

更何況鳳凰對這裏錯綜複雜的地形沒有了解,而它和狐貍聯手圍追堵截獵物已經很熟練了。

惡友們自信鳳凰逃不出手掌心。

獨目狼步步緊逼,長耳狐更是從另一個方向包抄過來。

紀攸催促着自己快點逃走,想要飛,翅膀卻沉重到擡都擡不起來。

密林似乎有特殊的瘴氣,對神禽産生影響。

不僅活動受限,連大腦都愈發昏沉,模糊的視野陷入無法分辨的昏暗。

小鳳凰顫抖着把頭埋在胸前的廓羽,這是唯一能夠減少害怕的辦法。

……但其實并沒有起作用。

恐懼已然讓羽毛的光都變得暗淡了。

每一次顫栗,原本皎潔的流光都如潮水般褪去,頹然得叫人心碎。

怎麽辦……

小鳥控制不住哆嗦,快要站不穩。

要怎麽辦才好?

如果他死了,約阿諾要怎麽辦?

約阿諾還沒有學會自己覓食呢,這些天都是靠他投喂的漿果和瓜子。

寵物沒有了主人,要怎麽在森林裏獨自生活下去?

哪怕到了這一刻,最先被鳳凰所擔憂的也不是自己,而是他一見鐘情的、最放不下的人類先生。

“連跑都不跑了啊,也好,省得我費力了。”

“小殿下果然能做出做明智的選擇。”

面對孤雛的呆滞,狼和狐貍哄笑起來,

笑聲既尖銳又嘶啞,如同一張網,将年幼的小家夥推下悚懼的死亡深淵。

小毛球死死閉着眼,渾身止不住發抖。

近在咫尺的巨大狼爪帶着足以撕裂骨骼的力道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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