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四章

◎撐腰的人◎

秦易上身的衣衫被露水打濕,衣衫下隐約可見起伏的肌肉線條。秦家遠在二十多裏之外的山裏,天色剛亮他已經出現在簡家小院中。他一定走了很遠的路,若不是條件不允許,簡嘉真想讓他坐下休息一會兒。

只可惜院中只有迫不及待想要推自己出門的繼兄嫂和拿了錢什麽事都敢做的媒婆,這地方自己都不想呆,更別說招待秦易了。簡嘉深吸一口氣,指向了院中的板車:“都在那裏。”

順着簡嘉的指向看去,衆人看到了滿滿一板車的家具。秦易眉毛輕輕揚起,眼底閃過了幾絲驚訝。

簡嘉抿了抿唇,有些忐忑地問秦易:“你力氣大嗎?”昨晚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心裏憋着一股氣,看到家裏還算順眼的東西就放在了板車上。現在一看,想要拖動板車還挺費勁的。

秦易低頭思忖片刻,謙虛道:“還行。”身為獵戶,沒有力氣就意味着沒法獵殺大型獵物,秦易覺得自己打獵的收獲還不錯。

做工紮實的大小箱子一個套一個,同灰撲撲的板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何小紅的面色瞬間變了,她聲音尖銳:“我的天爺啊!你要幹什麽?!”

簡嘉本不想同何小紅多言,只是她這便宜繼嫂的面目太猙獰,讓她忍不住譏诮道:“看不出來嗎?這是我的嫁妝啊。”

天知道何小紅眼饞這一套嫁妝多久了,要不是沒找到合适的機會,她早就将這些嫁妝收為己用了。誰能想到這賤胚子竟然想要帶走嫁妝?!她決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何小紅急急看向了簡小強,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用力搖晃了兩下,急促道:“當家的,你說句話啊!”

簡小強搓搓手,現在他也有些頭痛。一般姑娘聽說突然就要嫁人了,都會忐忑不安,誰還能注意到自己的嫁妝?在他的設想中,今天一開院門就會看到淚如雨下的簡嘉,然後在錢婆子的指揮下,簡嘉會被秦獵戶帶走,從此之後簡家的所有東西都會歸他們夫妻二人。

再看板車上的嫁妝,那可是一等一的樟木打造而成的。別說何小紅舍不得,就連他都沒用過這麽好的東西。

正當簡小強思考着該怎麽留下這些嫁妝時,院門外傳來了嘈雜的人聲,三叔的聲音從院外傳來:“聽說嘉兒今天大婚?”

簡小強面色一變,急匆匆往大門的方向跑去。三叔素來和大伯不對付,他一來準沒好事。

沒等簡小強跑到門口,三叔已經帶着十幾個年輕力壯的村民魚貫而入。一進院子他們就好奇的張望,喧鬧聲不絕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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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小強面色一變,眼神中露出了幾分焦急:村裏人怎麽上門了?不應該啊,簡嘉要出嫁的消息只有他們幾個人知曉,秦易上門的時間也是昨天才定下的。難道是錢婆子的動靜太大,引起了村裏人的注意?

簡嘉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先前她還在擔憂,怕三叔收了麥子卻不做事,現在看來那些麥子還是起作用了。

就算是再貧困的人家,嫁女兒時也會在門上貼上幾張紅紙,而簡家院中空空蕩蕩,身為新娘子的簡嘉一身素衣,鬓發上連一朵花都不見。除了裝在板車上的嫁妝之外,整個院子看不出任何喜氣。

人群中有幾個人同簡嘉關系不錯,他們揚聲問道:“嘉兒妹子,你怎麽不聲不響就成婚了?之前都沒聽你提起過!”

簡嘉苦澀一笑,抿着唇看了簡小強一眼。這一眼落在衆人眼中,就成了無聲的控訴。

來院中的村民剛剛得知簡嘉被繼兄嫂賣出去的事,原本他們還在将信将疑,可是看到神情緊張的簡小強夫婦以及滿臉尬笑的錢婆子時,這群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論狠,還得看簡小強啊。仗着有個好大伯,占了簡家的家業不說,現在連簡家的姑娘都給賣出去了。

哪家姑娘不懷春?簡嘉喜歡許靈生的事,整個簡家村都知道。就算她父母都不在了,憑借着簡家的家境,但凡簡小強夫妻願意對她簡嘉好一些,即便不能嫁給許靈生,也能好好挑個夫婿,至于不聲不響跟着山中獵戶回家嗎?就算這獵戶長的好,那也靠着山裏野獸吃飯的主啊,指不定哪天人就沒了……

同村人鄙夷的眼神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子,縱然簡小強臉皮厚,此刻也有些端不住了。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是讀書人,和這群土裏刨食的泥腿子不一樣。可現在他覺得他的面皮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撕開丢在了地上,任由這些他平日裏看不上的村民來回踐踏。此刻他只希望簡嘉識相點,趕緊跟着秦易走。

三叔今天來就是為簡嘉撐腰的,簡小強越是難堪,他越是要把他拎出來:“小強,這就是你們做兄嫂的不對了。嘉兒大喜,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

簡小強吱吱嗚嗚不敢說話,三叔掃了一眼院子,不滿地搖搖頭:“好歹辦喜事,怎麽能沒有喜氣?”頓了頓後三叔的目光落在了那一車嫁妝上:“這就是嘉兒的嫁妝了吧?”

三叔轉過身,對着身後的年輕人招呼道:“今天是你們嘉兒妹妹大喜的日子,強子和小紅兩口子第一次操辦大事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我們都是嘉兒的親人,今天大家一起,風風光光送嘉兒出嫁!”

村人早就被三叔關照過,三叔話音一落,他們朝着板車的方向一擁而上,有心急的直接去扯捆綁好的繩子:“這麽好的嫁妝,當然得風風光光擡到男方門上!大夥兒說對不對啊?”

衆人呼應道:“對~”“那是!嘉兒妹妹可是我們簡家莊一枝花,她出嫁酒席一定差不了!”

三叔滿意地點點頭:“今天就由我做主,大家受些累,送嘉兒出嫁。等大夥兒回來,小強兩口子自會準備好喜酒感謝大家!”

三叔話音剛落下,何小紅尖銳的嗓音便響了起來:“什麽?!還要辦喜酒?!絕不可能!”她臉上青紫一片,看起來格外猙獰。

她連嫁妝都不想讓簡嘉帶走,怎麽可能會給她辦喜酒?做夢!

然而三叔連一個視線都沒給何小紅,他擡起旱煙吧嗒吧嗒抽了兩口,在氤氲的煙氣中,他慢吞吞道:“哦?”

簡小強心裏警鈴大作,三叔可是過繼時的見證者之一。簡至善臨走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唯一的女兒簡嘉,他為了過繼到簡家可是跪在簡至善床前發過誓要善待簡嘉的。

如果三叔把當天的見證人找來,就算是族長出面,這事都沒法善了。簡小強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他擡手給了何小紅一巴掌,裝腔作勢道:“什麽不可能,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你這個婆娘眼界就是小,盡給我丢人!”

何小紅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蒙了,她捂着腮幫子眼淚直打轉:“你打我?!你打我?!”

簡小強手一揚,“再鬧!”何小紅抽抽搭搭,畏畏縮縮想躲到錢婆子後面去。錢婆子尴尬地陪着笑,身體卻不着痕跡地向着院門的方向挪去。

當衆打了何小紅一巴掌,簡小強心裏并不舒坦,憋着一肚子冤枉氣的他不敢對着三叔陰陽怪氣,只敢指着何小紅指桑罵槐:“我們自己家的事還要外人來提醒,你這個大嫂是怎麽當的?!”

三叔哪裏聽不出簡小強的畫外音,簡小強在指桑罵槐說他是外人。他可不是何小紅這種無知婦人,會被簡小強三言兩語繞進去。三叔氣定神閑:“自古姑娘婚假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嘉兒她爹娘都不在了,你們做兄嫂的做事也不能太小氣。我瞧着院子裏面的這點嫁妝還是至善在世的時候存下的,作為兄嫂,你們多少要添點吧?”

何小紅現在也反應過來了,縱然心頭疼得都快滴血了,可是比起失去簡家這麽大的家業,她也只能帶着挂着淚苦澀地抽噎着。

三叔擡頭看了簡小強夫妻一眼,“你們畢竟年輕沒經驗,一會兒我讓我老婆子帶幾個人來幫忙,也省得你們手忙腳亂。”

三言兩語間,三叔就控制了全場,直到現在他才有空對簡嘉說幾句:“嘉兒,姑娘家成婚,一輩子就這麽一次。進去好好梳妝打扮,一會兒大家送你出嫁!”

簡嘉見好就收,她對着院子裏面的人鄭重道謝:“多謝三叔,多謝族兄族弟。今日之恩,嘉兒記下了。”

有了三叔撐場子,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空蕩蕩的院子很快變得熱鬧起來,村民們解下了嫁妝放置在了院中。

何小紅看着纏上了紅布的嫁妝,眼珠子都被染成了紅色。正當她滿心不甘時,就見三嬸帶着幾個利落的嬸子進了門。看到這群女人,何小紅再也顧不得站在院子裏了,她得看好這群婆子,以免人多手雜自己家的東西被人順走了。

院內無比熱鬧,進進出出的村民正在為一對新人忙碌着,而這對還沒出爐的新人卻像是外人一般游離于熱鬧之外。趁着還沒被嬸子們推進門梳妝,簡嘉懷揣着油餅和雞蛋出了院門。

出了院門向東有一棵大樟樹,水桶粗的樹幹上拴着一匹健壯的棗紅馬。棗紅馬旁邊趴着一條灰黑色的大狗,見生人靠近,大狗站起了身沉悶地叫了一聲,卷曲的毛茸茸的大尾巴搖了兩下。這條狗直立時足有半人高,油光水滑的毛色足以看出飼養它的主人對它有多用心。

普通人看到這麽一條威猛的狗,難免心裏犯怵。然而簡嘉不一樣,她從小就喜歡貓狗,看到大狗更是挪不動道。她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幾絲笑意,聲音也溫柔了許多:“它好漂亮啊,它叫什麽名字?”

秦易伸手摸了摸狗頭,眼神平靜道:“它叫将軍。”

簡嘉對着将軍招招手:“将軍來,請你吃餅。”說罷她撕下巴掌大的一塊油餅丢到了将軍面前。

噴香的油餅引得将軍鼻翼煽動,它坐直了身體,仰起頭眼巴巴地瞅着秦易。直到看到秦易點頭,它才快步上前一口叼起油餅。簡嘉目不轉睛地看着将軍吃餅,手癢癢心欠欠地想要摸一摸狗頭。

這時院中傳來了婆子們的驚呼聲:“新娘子呢?”“新娘子跑了?!”

簡嘉這才回過神來,她快步上前将油餅和雞蛋塞到了秦易懷裏:“我昨晚做的,将就吃一些吧。”

秦易雙手捧着溫熱的油餅和雞蛋,凝神看着簡嘉離開的背影。直到大狗用它的身體輕輕撞他的腿時,他才回過神來。

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簡嘉和傳聞中好似不太一樣。

作者有話說:

寂寞更新第二天~沒人陪阿聾玩耍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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