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上路(2)

第31章 上路(2)

“我不要!拿走啊!”少年突然用力推了姜霁北的胳膊一把。

姜霁北手裏的碗沒拿穩, “哐”一聲摔到地上,碗裏的狗肉和湯汁撒落一地。

剛才跑走的小黃狗不知道又從哪兒冒了出來,低頭嗅着那幾塊噴香的狗肉, 發出了低低的哀叫聲。

“韋一心!你這個癫仔!”八姨的表情倏地變了, 舉起拳頭狠狠捶了少年的肩膀一拳。

姜霁北見多識廣,定力又強,表情始終坦然自若, 沒有半分異樣:“沒有關系, 他不是故意的。”

他彎下腰剛想去撿地上的碎碗, 立刻被韋業攔住:“啊呀!陳寂老表你別動!我來掃我來掃!”

少年看了姜霁北一眼, 忽然轉頭望向他身後的那一桌體驗者。

他鼓着一雙眼睛,用仇視的目光惡狠狠地瞪向他們:“看什麽看?!”

惡心的面容配上恐怖的眼神, 讓人不禁背脊發涼。

除了池閑和那個戴着眼鏡的男生, 桌上的其他體驗者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紛紛轉移了目光。

見氣氛變得尴尬, 韋業打起圓場:“韋一心, 他們是阿叔家的客人,你別吓着人家。”

少年沒說話,他轉過身,一聲不吭地朝門外沖去。

姜霁北頓了頓:“他……”

八姨用陰沉的目光盯着少年身影消失的方向,對姜霁北說:“阿弟, 你不用管他。”

“八姨,你去那桌吃吧。韋一心還小,年輕人火氣大,你也不要怪他。”韋業指了指某一桌,“你不是最愛吃蟆拐肉嗎?快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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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桌人也在招呼八姨:“八姨,快點過來!”

“再不來就沒有了啵!”

八姨沒有推辭, 口中一邊含混不清地罵着“白眼狼”,一邊朝那桌人走去。

場面又恢複了熱鬧。

韋業搖搖頭,從旁邊拿來掃帚。

他把散落在地上的狗肉和碎碗掃成一堆,扭頭對姜霁北說:“不好意思啊老表,讓你看笑話了。”

“人一多,場面就亂,也是辛苦你了。”姜霁北說了兩句寬慰的話後,突然話鋒一轉,“欸,老表,我叔去世,怎麽還請法師啊?”

聽到姜霁北的提問,韋業臉上的表情變了變。

“唉。”他嘆了口氣,把手擋在嘴邊,挨近姜霁北,壓低聲音,“你不懂,我阿爸他不是正常死的。”

“嗯?”姜霁北挑眉。

“這個事情好鬼邪門的,所以我才請了八姨來做法事。”韋業說,“你們外地人最好不要懂,免得惹上髒東西。”

“這個八姨很厲害嗎?”姜霁北的目光落到了八姨身上。

八姨的外表看起來和一般的農村老太太沒什麽區別,頭發花白,滿臉溝壑,衣着樸素,腳上還穿着一雙黑色橡膠雨鞋。

與她同桌的人似乎很忌憚她,畢恭畢敬的,還不停地給她夾菜倒酒。

韋業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八姨,她是我們這一帶有名的法師,蠻靈的。平時哪個家裏頭有什麽紅白事或者其他的事情,比如娶親啊,搬家啊,中邪啊,死人了啊,都會喊她去看一看,算一算。”

“那真的蠻厲害的呢。”姜霁北接着套話,“剛才那個阿弟,是她的孫子嗎?”

韋業搖頭。

“那倒不是,韋一心是她撿回來的。我們這個村的人都姓韋,是個大宗族,村裏頭每家人都是沾親沾故的。

“韋一心呢,他家人死得早,是個孤兒,沒有人照顧。八姨見他可憐,又有靈性,就收他做徒弟,一直帶在身邊,教他做法事,以後好歹還有口鬼神飯吃。”

“哦,那八姨真是個好人呢。”姜霁北恰到好處地發出一聲驚嘆,“那韋一心的臉是怎麽回事?”

“韋一心以前不長這個樣的,他小時候臉上幹幹淨淨,秀氣得很。”韋業又給姜霁北拿了個新的瓷碗,上面印着福祿壽的圖案,“講是燒傷,好比是前兩年吧,有一回八姨帶他去做一場法事,結果出事了,把臉給燒了,後來就成了這個樣。”

燒傷的疤痕可不長這樣。

姜霁北接過韋業遞來的碗:“看着不像,我覺得像潰爛。”

“這個就不懂了,八姨帶他去看了好多醫生,又自己拿符燒了化水給他喝,也不見好。”韋業嘆了口氣,“反正韋一心這個娃仔脾氣怪怪的,你們別去惹他。”

這時,不遠處有人叫了一聲韋業的名字。

韋業應了一聲“哎”,對姜霁北說:“老表,你先吃哈,有什麽不夠的再跟我講,招待不周真是不好意思了。”

“好,你快去忙吧。”姜霁北非常善解人意地說,也走向了自己那桌。

姜霁北剛回到座位上,整桌人的目光便不約而同地落到了他的臉上。

看來,剛才姜霁北在跟韋業交談的時候,他們都在一旁默默地關注着。

“他跟你說什麽了?”那個戴着眼鏡的男生問。

姜霁北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掃了這群人一眼。

他們剛進門的時候,姜霁北就注意到,豬肚雞并不在裏面。

想來她應該是被分到了別的電影裏,不在這一場。

這群人一共十四個,男女各占一半。

如果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個參影輔助員,那麽加上姜霁北和池閑,一共有八對。

人一多,場面就容易混亂。

想到這裏,姜霁北擡臉對他們笑了笑:“打聽了一下,那個少年叫韋一心,是女法師八姨的徒弟。”

“法師是什麽?”剛才不吃狗肉的女生問,她坐在眼鏡男生身旁。

“就是神婆或者神棍,廣西有些地方是這麽稱呼的。”眼鏡男生解釋。

“你是廣西人?”聽到眼鏡男生的話,姜霁北訝異地勾勾唇角。

眼鏡男生看向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是。我叫覃斯文。”

覃姓和韋姓一樣,都是廣西的大姓。

“我是他的女朋友,叫丁慧,雲南人。”覃斯文身邊的女生也笑眯眯地看着姜霁北,自報家門。

“我叫陳寂。”姜霁北微笑,“首都人,祖籍廣西。”

“那你旁邊這位呢?”覃斯文把目光轉向坐在姜霁北身邊沉默不語的池閑。

剛才,他也暗中觀察了池閑很久。

“顧池。”池閑擡眸看他,“柬埔寨人。”

覃斯文:“……”

姜霁北:“……”

“顧池,你長得不像東南亞人。”丁慧沒忍住,笑了出來,“你們兩個都是體驗者嗎?怎麽沒看到你們的輔助員?”

“我是陳寂的輔助員。”池閑說。

丁慧驚訝地看了覃斯文一眼。

覃斯文推了推眼鏡,沒有說話。

池閑的話有哪裏不對嗎?

姜霁北不動聲色地留意着他們的反應。

但覃斯文并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他拿起筷子,夾了一顆荔枝,放進丁慧的碗裏:“你不吃狗肉的話,就吃荔枝吧。”

“好。”丁慧乖乖地把荔枝吃了。

姜霁北暗中觀察了他們一會兒,沒看出什麽端倪。

他将腦袋往池閑的方向偏了偏,低聲說:“k,給我支煙。”

池閑放下碗,從懷裏摸出煙盒跟打火機遞給他:“我陪你出去?”

他遞過來的,是在《霸淩者》裏那把僞裝成打火機的槍,能殺鬼。

姜霁北接過煙和打火機,放進自己的口袋裏,輕聲叮囑:“你在裏面看着。”

說到這,他頓了下,接着用氣聲說:“他們是敵是友,現在還不清楚。”

姜霁北意有所指。

池閑會意:“那你自己小心。”

姜霁北沖他彎了彎唇角,起身轉頭對同桌的人說:“你們先吃,我出去抽根煙。”

“小心一點哦。”正在吃飯的丁慧擡起頭,非常體貼地叮囑他。

姜霁北對她笑了笑,走向院門。

離開韋業家,姜霁北在附近遛了一圈。

天已經黑了,路燈全都亮了起來。只是外面并沒有什麽人,倒是能聽到從別人家裏傳出的狗吠聲。

姜霁北沿着小路,一邊走一邊觀察。

村裏的房子都是各家村民在自己家的宅基地上一磚一瓦搭建起來的,有的人本來是一家,分家之後各自起了自己的房子。

但因為地是在一起的,所以房子還是緊緊挨着,使得道路非常狹窄。

姜霁北沒有走遠,他大致熟悉了一下附近的路況,又回到了韋業家門口。

還沒走進去,他就看到,韋業家門前的馬路上躺着一只被車輪碾爆的蟆拐屍體。

姜霁北停下腳步。

這只蟆拐應該剛死不久,身上還有車輪的印子。因為被重物碾壓過,它的身體變得跟紙一樣薄,緊緊地貼在地面上。

它的肚子被擠爆了,血淋淋的內髒堆在屍體旁邊,大群蒼蠅圍在它的上空嗡嗡飛舞,散發着難聞的味道。

在鄉間小路上,這種被碾死的蟆拐或者老鼠的屍體很常見,也不會有人收拾。

人們就讓它們一直留在那裏,直到被太陽曬成一張幹皮,或者被老鼠和貓狗吃掉。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只蟆拐屍體,姜霁北的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安的預感。

今晚可能會出事。

就在這時,姜霁北突然覺察到,有人在暗中跟着自己。

他猛地回過頭,盯着側後方的路口,冷冷地說:“出來!”

幾秒後,一個人影慢慢地從牆後面挪了出來。

借着昏暗的燈光,姜霁北看清了,是一個大約五六十歲的光頭男人。

“年輕人,你不要害怕。”光頭男人站在路燈下,沒敢上前,他沖姜霁北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缺了幾顆的黃牙,“我剛才也在韋業家吃飯,見你出來,不放心你,就跟到出來看下子。”

姜霁北冷笑一聲:“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麽不放心的?”

“年輕人,你是哪裏人啊?”光頭男人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語氣親昵地套起近乎,“我剛才聽韋業講,你家祖籍也是廣西的?”

“我是首都人。”姜霁北盯着他,勾勾唇角。

“首都的啊!”光頭男人露出誇張的表情,“首都來的人就是不一樣,一聽你開口講話就曉得了。”

姜霁北沒有回答,嘴角的一點笑意越發冷銳。

見姜霁北沒有表現出反感,光頭男人的膽子突然大了起來。

他慢慢走近姜霁北,臉上緩緩地露出了猥瑣的笑容:“哎,小夥子,你講你,怎麽長得這麽好看呢?是不是你們首都的人都長這麽好啊……”

姜霁北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見狀,光頭男人停下腳步,尴尬地看着他:“你不要緊張,我沒有什麽惡意——”

“韋明,你想幹什麽?!”

這時,一道喝聲如驚雷般在姜霁北身後炸響。

姜霁北心裏一驚,回頭一看,剛才跑出去的韋一心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韋一心卻沒有看他,而是虎視眈眈地盯着光頭男人,警告道:“韋明,你不要在這裏耍流氓!小心我告到村長那裏去!”

聽到“村長”二字,光頭男人露出害怕的表情。

“韋一心,你這個死野仔……”他嘟嘟哝哝地罵了幾句髒話,轉身就跑。

見光頭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韋一心這才轉過身,面色不善地看着姜霁北:“那是我們村的大流氓,他心理變态,喜歡男的,你見到他最好繞道走。”

“變态就是變态,和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沒有關系。”姜霁北沖韋一心露出溫和的笑容。

看着他的表情,韋一心突然覺得耳朵有點燙。

他不自然地轉開眼睛,沒好氣地說:“反正他那個人就是腦子有點毛病的,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謝謝你。”姜霁北輕輕地靠近他一步,“你叫韋一心是吧?”

“你怎麽知道?”韋一心忽然露出警惕的表情。

“我問過韋業啦。”姜霁北沒有繼續靠近,而是在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處停了下來,“我叫陳寂。”

“哦……”韋一心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轉頭看向韋業家院門,“那你怎麽不進去?”

“裏面悶,我出來抽支煙。”姜霁北笑了笑,從口袋裏摸出池閑給他的煙盒,取出一支煙。

随後,他發出一聲驚訝的疑問:“嗯?”

聽到聲音,韋一心又把臉轉了回來:“怎麽了?”

“忘帶打火機了。”姜霁北咬着煙,擡頭沖他笑了笑,伸手把落到耳邊的發絲挂到了耳後。

韋一心猶豫了一下,突然從懷裏摸出一張黃符紙。

他虛空一晃,符紙立刻燃起暖黃色的火焰。

姜霁北心中有些訝異,這一招他在《活嫁鬼》裏見嚴道長用過。

他頓時明白過來,韋一心引燃符紙,是想為他點煙。

“謝謝你。”姜霁北笑了笑,咬着煙,把臉湊了過去。

晃動的火光映着他的側臉,給這張美麗清雅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柔和。

韋一心從沒見過這麽俊美的男人,忍不住緊張地看向一旁。

待煙點燃,姜霁北才撤遠了些,吸了一口,吐了個煙圈,問:“對了,你知道韋業的父親是怎麽死的嗎?”

韋一心正在把燃燒的符紙掐滅。

聽到姜霁北的提問,他看向對方,卻答非所問:“韋老四?那也是個二流子,死了好。”

“他怎麽了?”姜霁北訝異地挑眉。

“你不懂的。”韋一心卻和韋業一樣,一副避諱的樣子,不肯多說,“我們村的事情你還是少管,等守完靈你們趕緊走。”

越是神秘,就越有問題。

姜霁北又吸了口煙,發出哼笑聲:“這樣啊。”

就在這時,院內忽然傳來一陣大喊聲。

出事了。

姜霁北看了韋一心一眼,皺起眉,沖了回去。

他剛進院門,就看到一個小女孩站在靈堂門口,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呵呵呵哈哈哈嘻嘻嘻嗚嗚嗚嗚啊……”

她的表情看起來無比猙獰,詭異得有幾分瘆人。

其他人圍在一旁,不敢輕舉妄動。

“鬼上身!她中邪了!”

“怎麽會這樣?”

小女孩的母親在一旁哭天搶地:“我剛才去打湯,一不留神,她就把筷子插在白飯上了……”

“你怎麽不看好自己的娃仔!哪個喊她在死人面前這樣做的!這是大忌!”韋業一聽就急了,“八姨咧?馬上喊八姨過來!”

村民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團團轉:“她剛才還在這裏啊!”

“剛才韋業他表哥喊她去自己家裏頭喝酒了!”有人大喊一聲。

韋業心急如焚,一拍大腿:“哎呀!這個死老表!快點快點!快去把她喊回來——”

他話音未落,便眼睜睜地看着詭異的一幕出現在自己眼前!

小女孩的兩只眼球突然迅速地旋轉起來!

緊接着,她四肢開始瘋狂抽搐,口中吐出白沫,大哭着喊:“我死得冤啊!”

看到這一幕,剛才還團團轉的衆人仿佛被鎮住了手腳,不敢有所動作。

有個村民喃喃地說:“難道是韋老四上了她的身?”

“我爸幹嗎要上個娃仔的身啊?!”韋業急得要死,也忍不住沖靈堂裏的屍體喊,“老頭子,是不是你搞的鬼?快點從人家娃仔身上下來!”

就在場面亂成一團之際,姜霁北忽然留意到,池閑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小女孩身後。

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小女孩的後頸。

小女孩像是被捏住後頸皮的貓一樣,身體猛地一頓,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

“他想幹什麽?”一旁的丁慧緊張又擔憂地看着池閑。

覃斯文搖搖頭,盯着池閑,沒有說話。

下一秒,短暫安靜了幾秒的小女孩在池閑手裏瘋狂地掙紮起來。

她一邊踢打着池閑,一邊哭喊:“你放開我!我死得冤啊!我死得冤啊!我死得冤啊!”

池閑沒有松手,而是面無表情地低吼一聲:“出來!”

話音剛落,小女孩渾身一抖。

她張開嘴,不停翻轉的眼球猛地停下。

從姜霁北的方向看去,兩個巨大的眼白正好對着他,看起來無比詭異。

兩秒後,一個血紅的“死”字慢慢地浮現在小女孩的額頭上。

在一片死寂中,系統電子音在姜霁北的耳畔響起。

【尊敬的體驗者姜霁北先生,現在為您載入的是:個人定制片,國産民俗恐怖電影《上路》。】

作者有話要說:  霁哥:我滿嘴跑火車

阿閑:我是柬埔寨人

霁哥:……

——

要開始了,摩拳擦掌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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