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他會給巫觋族帶來災禍的!◎
“桀——”
尖銳洪亮的叫聲凄厲又驚悚, 無數的人面鷹聚集在一起,将原本就十分陰森恐怖的氣氛渲染得更加詭異。
巫辭的反應很快,在發現那并非烏雲, 而是一大群人面鷹的時候, 就從懷裏掏出了一大疊符紙。
用朱砂畫好的黃符無視了重力的牽引向着天空飛去, 帶着一往無前的決絕對着人面鷹沖去。
巫辭的符紙有多厲害,在場的人都很清楚。
巫十五的聲音都破音了:“巫辭快停下!那不是敵人,是聖城的護衛!”
巫辭一愣,險之又險地在符紙炸開之前将它們收了回來。
巫十五大大松了一口氣。
但巫辭的臉色卻不是很好看。
人面鷹這種邪物, 為什麽會是聖城的護衛?
巫辭往巫十五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是并沒有從對方的臉上看出過于明顯的情緒。
巫辭心中的不安越發濃烈。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 他也只能将心裏的疑惑全部壓下。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他們的目的地——祭壇。
這個地方巫辭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他輕車熟路地往前走去,但黑壓壓的天空突然又雷光一閃。
“轟——”
又是一道宛如要将天地撕裂開的雷電落下。
是神譴,剛才一擊不中, 這會兒又醞釀出了更大的天雷, 勢必要将巫辭撕碎。
檀斐攬過巫辭的腰,好像随時準備着将巫辭帶離神譴的危險。
然而原本應該要直直沖着巫辭落下的神譴卻在半路拐了個彎,朝祭壇中間落下。
“轟隆隆——”
這次的天雷威力更大,整片大地似乎都因為它的餘波開始顫抖起來。
即将進入祭壇中心的衆人也被這樣的震動晃得七倒八歪。
“咳咳……”
衆人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就聽到祭壇中央傳來了有些熟悉但虛弱的咳嗽聲。
阿忠伯用最快的速度朝聲音發出的方向跑去,他的眼睛裏閃爍着興奮的光, 然而在五顏六色的塗彩的環繞下,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扭曲。
“神、神師大人!”他的聲音裏充滿着熱切的崇拜,像是瘋狂的信徒即将要見到自己的信仰那樣急切。
衆人連忙跟上。
煙塵散去, 只見有人影倒在祭壇中間。
半個尉川敘, 半個神師, 原本的兩具身體像是吞噬,又像是融合,宛如連體嬰似的粘在一起,看起來詭異極了。
看到這樣的場景,衆人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巫辭的心更是猛地沉了下去。
“尉川敘!你還好嗎?你現在還有自己的意識嗎?”
只剩下半張臉的尉川敘艱難地嗫嚅着,發出了吭吭哧哧聲音,只有一半的臉上爬滿了痛苦的扭曲。
另一半的神師臉上卻是差一步就成功卻被打斷的憤怒。
差一點,就差一點,如果不是那該死的神譴突然降下,她就能趕在巫辭他們到來之前将尉川敘完全吸收融合了。
“神師大人,您這是在做什麽?”巫辭的語氣似乎沒有任何的問題,但心裏在想什麽,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原本只是懷疑,但随着可疑的地方越來越多,巫辭已經能肯定——神師有問題!
甚至……巫觋族也有問題。
他們口口相傳的所謂的偉大而光輝的歷史,說不定,全部都是由神師巫玄月一個人編織出來的巨大謊言!
巫辭的心一點點地沉入谷底,但現在不是追究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得先——
“巫辭,你可知罪?!”
神師的呵斥聲在耳邊炸開,雖然還是那副不人不鬼可怕的模樣,但鬼氣和莊嚴的氣勢在她的身上,混合成了一種奇怪的氣質。
巫辭不卑不亢,定定地看向神師:“不知巫辭何罪之有?”
阿忠伯反應很大,喊了出聲:“大膽!巫辭你作為巫觋族族長竟然敢這樣對神師大人說話!還不快快向神師大人謝罪!”
檀斐冷笑一聲:“謝罪?向這個鬼東西謝什麽罪?她又怎麽擔得起這份謝罪!”
阿忠伯像是被激怒了一般,色彩斑斓的臉上都能看見清晰的紅色,那是被憤怒染上的顏色。
“你——”
“大膽妖魔,在此聖城也敢大放厥詞!”神師冷聲道,“巫辭,你身為巫觋族族長肩負着什麽樣的責任自然不必多說。但你竟然膽大妄為地和這等妖魔勾結在一起——”
“巫辭你可知錯?!”
巫辭脊背挺直,目光清正平和:“我從未忘記過自己的職責,又何來的錯?”
“大膽!”
巫辭的話引來了以阿忠伯為首的族人們的呵斥。
似乎在這一刻,巫辭不再是巫觋族的族長,反而是他們的敵人一般。
巫辭的瞳孔一縮,雖然心裏早有猜測,但是真真切切經歷這一幕,還是讓他的心情變得極其糟糕。
阿狗的臉上露着幾分茫然,看了看族人,又看了看巫辭,好像腦袋無法消化理解這一幕。
檀斐臉色卻是冷了下來:“怎麽着?還想對巫辭動手不成?”
“大膽妖魔!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神師看向檀斐的目光簡直憤恨極了。
檀斐輕呵一聲,看向神師的目光宛如在看一個死人。
檀斐已經忍不住要動手了。
巫辭握住了他的手,接着面向神師,語氣堅定地說:“神師大人,檀斐不是什麽妖魔,還請您不要把這樣的稱呼胡亂地安在他身上。”
他的用詞依舊是恭敬的,但語氣卻聽不出多少的敬重。
神師惱怒極了,眼睛裏的殺意再也藏不住。
“巫辭,殺了他。”她的聲音拔高,聽起來像是金屬尖在玻璃上劃過那樣刺耳,“現在殺了他,我還能饒了你和妖魔勾結在一起的罪孽!”
巫辭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我說過,檀斐不是妖魔!”
“我已經和檀斐結下契約,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好好好!你非要護着他的話——”神師被巫辭油鹽不進的态度徹底激怒。
她看向了巫觋族在場的其他族人,厲聲道:“巫觋族族長巫辭勾結妖魔,犯下重罪,此刻起逐出巫觋族,格殺勿論!”
神師的話引起衆人一片嘩然。
阿狗下意識地出聲想要維護巫辭:“神師大人——”
然而他的維護還未說就被打斷了。
以阿忠伯為首的族人們厲聲對巫辭呵斥:“巫辭,還不跪下!”
就連巫辭的師父巫正清也目光複雜地長嘆了一口氣:“巫辭,快向神師大人認錯。”
檀斐冷笑:“我看誰敢逼他?”他的眼睛放着詭異的血紅,大開殺戒的意圖不能更加明顯。
巫辭的目光掃過自己的族人,師父、巫十五、阿忠伯……最後落到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阿狗身上。
阿狗的目光閃爍,不敢與他對視。
他剛才有明顯的想要維護巫辭的意思,但在衆族人都将矛頭一致對向巫辭的時候,他也只能選擇沉默下去。
巫辭說不難受是假的,雖然心中早已對巫觋族有所懷疑,但從小在巫觋族長大,要說能輕易地舍棄對族人的感情,那是假的。
但眼下族人們卻是選擇了拿起武器對向他。
巫辭嘆了一口氣,從懷裏掏出符紙和桃木劍:“要戰,那便戰吧。”
檀斐像是得到了什麽巨大的獎勵一樣,心情大好,頭上的犄角似乎都在閃爍着快樂的微光。
巫正清瞧着對巫辭還有一些感情,但動手最快的也是他,丁零哐啷的鎖鏈對着檀斐就飛了過來。
巫辭下意識地想用桃木劍去抵擋,但是檀斐的動作比他更快。
檀斐不躲不閃地抓住了沖巫辭飛來的鎖鏈,緊接着逆着鎖鏈的力道沖着巫正清飛快地跑去。
巫正清大駭,沒想到自己引以為豪的法器竟然對檀斐不起一絲作用。
檀斐露出了十分符合他惡鬼氣質的笑容,跳入了巫觋族族人的中心。
巫觋族的族人們尖叫着試圖逃跑。
“巫辭,你在幹什麽?!我們是一族的不是嗎?!你就這麽任由這只惡鬼對我們大開殺戒嗎?!”
檀斐笑出了聲:“這會兒知道你們是一族的族人了?有你們這樣把刀尖對準自己的族長的族人嗎?!”
檀斐毫不客氣地繼續嘲諷:“一群蠢貨!”
檀斐本就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存在,沒有必要的同情心在他身上并不存在。
因此殺入族人中不過片刻便見了血。
和檀斐比起來,巫觋族族人的殺傷力簡直不值一提。
受了傷見了血,才知道疼。
“族長!巫辭族長!我們并沒有那個意思,救救我們!”
“我錯了!族長,我并沒有要背叛您的意思啊!”
如此輕易的求饒自然是不會被檀斐看得起的。
但做決定的權利還是掌握在巫辭的手裏。
巫辭一向最是心軟善良,族人們用期盼的目光看向他,如此希望能得到他的一句原諒。
然而巫辭只是垂下了眼睫,趁着檀斐在族人中大開殺戒的時候走向了祭壇中間。
他沒有忘記尉川敘正被神師吞噬着身體。
巫辭并不知道将尉川敘和神師分開的方法,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樣的融合進度是可以被暫停的。
雖然不知道恢複的辦法,但是再不管的話,尉川敘就真的要死了。
神師嘴巴一張一合,對着巫辭說了很多話。
利誘、恐吓,各種各樣的話從她的嘴巴裏吐出來。
總結起來不過四個字——殺了檀斐。
巫辭有些疑惑,如果按照神師說的那樣,檀斐只是一個妖魔,有必要這樣處心積慮地針對檀斐嗎?
“……他會給巫觋族帶來災禍的!”
巫辭終于擡起了眼:“你覺得現在的我還會在乎巫觋族嗎?”
神師一愣,巫辭趁着她愣神的片刻伸手就要去将他們分開。
然而在手碰觸到尉川敘的前一秒,一把刀從後往前刺進了巫辭的身體裏。
巫辭一痛,下意識地低頭,紅豔豔的刀尖向下滴落着他的血。
聞到了熟悉的血的味道,檀斐的身形一頓,圍攻他的族人們立刻抓住了這個間隙,往他的身上打了許多傷害。
檀斐絲毫不管朝他而來的攻擊,雙目赤紅地飛向巫辭。
黑色的指甲往神師的手腕上一劃,廢掉了對方的手。
檀斐接住了巫辭的身體,看到對方蒼白的臉色之後,憤怒更是即将吞噬他的理智。
“我很快回來。”檀斐小心翼翼地找了個地方将他放下。
接着便一身煞氣地和神師打了起來。
被打傷的巫正清眼神閃爍地看向巫辭所在的方向,艱難地支撐起了自己的身體,朝着巫辭走了過去。
巫辭雖然受了傷,但還不至于跟個死人一樣沒有反應。
“師父。”他擡起頭看向巫正清,“您告訴我的那些,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還能動的族人們漸漸走來,包圍了巫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