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驚龍舞

第3章 驚龍舞

只見從踏仙門到閣內深處,地面鋪滿了紅色巍爵①,每座閣樓都挂上了紅色帷幕,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家富貴公子要娶親了。

出發去鹿城前已經震驚過的辛貍以過來人的身份淡然地看着他。

桓悅竹解釋道:“這是司長老親自布置的工種號夢白推文臺。大家當時都不知情,一覺睡醒就成這樣了。”

意思就是,司鶴趁大家都在睡覺時布置成了這樣。

司商陸作悲痛狀:“孩兒不孝,離家拜師多年,連父親品味變差都不知道。”

低沉暗啞的聲音自遠方響起:“說誰品味差呢。”

司商陸擡頭,便見一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高階上,來人身着黑衣白袍,哪怕看不清面龐,也能感受這是風姿卓絕之人。

然而就是這風姿卓絕之人,在這仙氣滿滿的天機閣內鋪滿了紅布,布下如此豔俗之景。

“爹……”司商陸依舊滿臉悲壯:“你為何要将鹿天門變成這副模樣!”

司鶴哈哈大笑幾聲:“你爹我生辰将至,不得好好布置一番?”

桓悅竹作揖:“司長老。”

辛貍站在原地,微微挑眉。

司長老對于她不行禮一事毫無指摘。

事實上,辛貍見到這些江湖長輩,哪怕不行禮也是沒問題的。

畢竟人人都知道,她成為江湖英雄排行榜第一的高手,只是時間問題。

而辛貍此刻的內心只有一個想法:如此隆重地布置,真的有必要嗎?

不是她不尊敬司長老,恰恰相反,在天機閣衆多長老中,她最敬佩的便是司鶴。

但傳聞司鶴出生時自帶異象,空中烏雲密布、雷鳴不止。在他離開母體的剎那,雨停風止,連被風刮落的綠葉都懸在空中。

後有市井中人說,在那剎那,天上劈出的雷電竟靜止了。

于是生出了這個時間靈根②的身負異象之人。

這個異象指的當然不止他出生那日。

自司鶴出世以來,每年他生辰日必有震撼江湖的大事發生。

譬如去年,世間第一劍仙隕落于世。再譬如前年,槍仙祝紫羅連破三階,入還虛境。

這也是司商陸必須回來的原因。

如今江湖之事多為小輩處理以經歷練,必要時,他會替天機閣出面。

也因為這個,司鶴每年都過不好生辰。

辛貍看了看面前和煦春風般的司長老,無聲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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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天門內,剛跟着宋長修修習結束的須穆修正漫無目的地閑逛。

他擺弄着手中的扇子,這是昨日那姑娘送給他的。

扇面為紅底,其上用岩彩繪着上古神獸數斯③,線條流暢大氣。扇骨也為火紅,雕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其精致程度,見者無不驚嘆。

應當是神品法器。

須穆修突然有了主意。

既然那姑娘能站在十五閣內考他,那麽應當是鹿天門的某位師姐吧。

要不去找找她,向她當面道個謝?

而且......

他其實也挺想再見她一面的。

說幹就幹。

整個下午,須穆修都用早晨宋長修剛教給他的架雲術懸于九天,眼睛緊盯着下面的每一件院子,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不知不覺已經亥時,連後山都被須穆修翻遍了,他還是沒找到她。

說起來,他竟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收回了架雲訣,穩穩落在後山樹林中。伸了個懶腰,他懶懶地踱步往回走。

罷了,總有一天還能見到的。

然而剛走沒一會兒,他便聽到幾步之外有人聲傳來:“哎,話說你昨日見到那天機閣之女辛貍沒有?”

“沒有啊,傳聞她長得落雁沉魚,在江湖美人榜前三久居不下呢。二條!”

這群人聽着像在打麻雀牌④了。

須穆修正打算繞道走,那邊人的下一句話卻讓他頓住了腳步。

“六筒。長相如何不重要,那着紫衣駕青鸾的風姿,哪怕遙遙一望,也是我此生的榮幸了。”

着紫衣、駕青鸾?

須穆修糾結片刻,決定将這可恥地偷聽行為貫徹到底。

便聽那人又道:“你可知她昨日做了什麽?”

“什麽?”

“這辛貍啊,六年前只身闖門,連過十五門。後測了靈根,乃是雷系天靈根。而後那落紙仙一眼堪破她身附隐脈日靈根⑤,一時間所有人皆想收她為徒......”

“這些事跡你天天挂在嘴邊,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你快說她昨日做了什麽。”

另一人推翻自己面前的牌:“我胡了。”

那人心不甘情不願地從乾坤袋中掏出件中品武器放到胡了這人面前,其他輸牌的幾人跟着照做。

随後他接着道:“昨日掌門收的那位天靈根弟子,都知道吧。”

幾人點點頭。

“他的十五閣考核是辛貍親自考的。”

有一人捂着自己心口:“羨煞我也!”

另一人也跟着悲痛:“我恨我只是外門弟子,僅過了九門,不然考我的許是那美如仙子的辛貍了。”

有人嘲笑他:“自己沒能力就別怨天尤人了罷。”

須穆修聽到這,便繞着他們離開了樹林。

到此為止,他獲得的信息已經足夠。

比如他要找的姑娘名叫辛貍,是天機閣閣主之女,乃是身附日靈根隐脈的雷系天靈根。

天機閣……似乎是西方的煉器第一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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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司長老的生辰終于到來。

事實證明,司鶴的布置還是派上用場了的。本該晚間舉辦的生辰宴改為了早間巳時開宴。

司商陸打着哈欠坐在餐桌前,默默吐槽:“還是第一次見早上辦宴的。”

天機閣閣主辛霍坐在上座,一襲白衣,其發束起而未加裝飾,氣質有如清風翠竹,像是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生。

他舉杯:“諸位,讓我們共飲此杯,以慶司鶴長老四十生辰!”

司鶴笑着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年內難得辦幾次這樣隆重的宴席,小輩們也興奮異常,紛紛飲酒下肚。

“商陸,”辛霍慈愛地看向司商陸:“讓我和你爹看看你在鹿天門修習的如何。”

話音未落,司商陸已拔劍出鞘,人影晃至大殿中央, 鉻黃色的衣袂飛揚。

長劍在空中揮舞的聲音有如樂聲,他踏在地面上的腳步有如鼓點。衣衫布料摩擦的聲音在靜谧的大殿中異常響亮,衆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每一個動作。

不多時,悠悠笛聲響起,聞聲望去,竟是桓悅竹拿起竹笛為司商陸伴奏。

空中無端飄落片片竹葉,同那日辛貍掐碎迷陣珠後飄落在她與須穆修的場景無端重合。

撐着臉的辛貍忽然想起那個傻小子。

說起來,他究竟是不是風靈根呢?

有些後悔,那日跟着司商陸去看看就好了。

司商陸舞動的身姿在重重竹葉中有如游龍般翥鳳翔鸾⑥,竟有夕陽映竹林的意境。

随着笛聲漸弱,劍舞也來到了尾聲。司商陸向下劈出一劍,整個人騰空而起,片刻立于房梁之上。

他又向前揮出第二劍,霎時間,空中正飄落的竹葉靜止不動,笛聲戛然而止,世間萬籁俱寂,仿佛自開天辟地來便無聲無息。

但也只是一瞬。

雖是一瞬,卻如一年,漫長又短暫。

辛霍似有感應:“這是......”

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他将劍向上一舉,口中喊道:“吾以三劍鎖日月,一朝求得驚龍舞!⑦”

遠處傳來龍吟,與司商陸揮出的劍聲重合,喚醒每個人心中的澎湃。

司商陸劍指殿門:“來!”

所有人的目光緊盯劍指的方向。

一只與司商陸衣袍顏色相似的長龍盤旋而入,發出低吼,伏到司商陸身下。

桓悅竹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驚得說不出話來。辛貍看到她這副模樣,為她解答:“這并非真正的神獸飛龍,而是他的劍意。”

桓悅竹稍回過神,握着竹笛的手緊了緊:“他的劍意竟已精進至此。”

那邊司商陸已經乘龍而下,穩落地面,将劍收到身後負手而立。

周圍鴉雀無聲,直到辛霍鼓着掌站起身,大家才反應過來已經結束,而心中的震撼如巨石拍入靜湖般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司鶴爽朗地笑出聲,誇贊得毫不吝啬:“不愧是我兒。”

生辰宴有了司商陸劍舞熱場,師門弟子紛紛自告奮勇向前展示自己所長,殿中歌舞升平,好不熱鬧。

司鶴活了四十年,終于在做了破格将宴席時間篡改後僥幸過了一次完整的生辰。

然而時間也掐得非常準,在衆人吃飽喝足準備離開時,一封卷軸憑空出現,自動展開。

其上赫然是幾個大字:通古鳳髓體重現于世,蹤跡末于齊雲山⑧,望各派出手相助。

司鶴搖了搖頭:“唉,我生辰日必出事,這叫一個準。”

司商陸則是盯着那卷軸:“這是?”

“江湖破睫榜⑨。”辛貍道。

江湖內每一個榜都有評選人,但都名不見經傳。少數世家傳人、名門弟子或百曉生⑩手握評榜,擁有發放的資格,但都絕對匿名。

辛霍早有交代過,若出事了将由辛貍帶着司商陸和桓悅竹出面。

他看向辛貍,辛貍收到自己父親的信號,懶洋洋地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辮子:“諸位,啓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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