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第40章 40

◎男人真不是東西,邊享受熱情邊抽身旁觀。◎

梁招月拿着一杯咖啡, 站在偌大的辦公室裏,很是慌張無措。

她本以為周雲川讓自己來辦公室找他,事先已經将秘書等相關人員都支開了, 不想,她興沖沖一上來,随即便和前臺的秘書撞上。

那一瞬, 她要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她甚至都可以猜測得出, 那秘書會以何種眼光看待自己。

大概是……覺得她很不自量力吧?

周雲川關上門, 轉身走進來, 見梁招月神情一會憂愁一會郁悶,像是懊惱極了, 他頗有興致地看了她一會,注意到她手上只拿着一杯咖啡, 想了想,走到旁邊的茶水臺, 給她接了杯溫開水, 然後走到她面前。

“在想什麽?”

周雲川一邊說,一邊将她手裏的咖啡拿過來放在桌上,再把溫開水放到她手裏。

梁招月摸着那精致漂亮的瓷杯,說:“剛剛……”

她戛然而止,沒繼續往下說。

周雲川帶着她在沙發坐下,問:“剛才怎麽了?”

“你秘書……”

“嗯?”

也就是這麽一瞬,梁招月及時摁下詢問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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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雲川是什麽樣的人?他這人做事向來妥當, 是一個走一步算三步的人,能讓他留在身邊的員工, 多半是他信任得過的, 而且多半又是很會察言觀色以及嘴巴極嚴的那種。

想到這, 她也就糾結剛才的事,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和他說。

梁招月忙放下水杯,又拿起桌上的那杯咖啡,說:“你最愛的拿鐵,牛奶放得不多。”

周雲川看了看她手裏的咖啡,再看看她,半晌,他接過放在桌上,手橫放在她背後的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找我什麽事?”

要不要一上來就這麽直接?梁招月讨好地笑着:“我有點事和你商量。”

見她為難,周雲川便問:“什麽事?”

梁招月手輕輕抓了一下膝蓋,說:“早上不是約好了晚上出去外面吃嗎?”

“嗯,”周雲川拿起桌上的手機點開,滑着屏幕問她,“找了幾家,你看看喜歡哪一家。”

梁招月頓時不自在了,他不是很忙嗎?怎麽連意向的餐廳都找好了,這讓她接下來的話該怎麽說出口。

她心虛地看了他眼,後者揚揚眉,将手機遞給她,梁招月接過,只是瞟了一眼,她便發現,周雲川找的幾家餐廳都是她很喜歡的口味。

這……

梁招月越發覺得,何為苦澀難言。

不得不說,她的神情變化實在豐富,周雲川看着,大約也猜到了一點事。

他擡起橫在她背後沙發上的手,端起桌上的絲絨蛋糕,說:“吃點甜點?”

梁招月簡直受寵若驚,同時心裏越加糾結,她雙手奉上就要接蛋糕,周雲川卻是挖了一小勺,說:“我喂你?”

“不……不用了。”她可不敢讓他喂,時機太不對了。

她搖了搖手,上前一把奪過他手裏的蛋糕,吃了他挖的那一撇,自己又挖了一大塊,第二塊吃的有些急,以至于咽到一半,嗆住了。

梁招月捂着嘴,簡直想挖個地縫自己鑽進去得了。

周雲川搖頭笑了笑,起身去拿了紙巾遞給她,然後又遞上溫開水,說:“說吧,想和我說什麽事?”

梁招月抿了兩口水,料到自己這般心虛,他多半也猜出來了,便說:“晚上同事們要聚餐。”

周雲川慢條斯理地:“然後?”

“我師父,陸平讓我也過去。”

“然後?”

???

怎麽還有然後?

梁招月擡頭看看天花板,再低頭看看手中的水杯,逃避了好一會,始終有一道讓人忽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梁招月也不裝了,快速說道:“我可能非去不可。”

可能、非去不可。

周雲川就想,是什麽樣的情況下,才讓她将如此不搭對的詞語放在一起。

如果說可能是拿來拒絕他的。

那麽,非去不可又是接受誰的呢?

周雲川淡淡笑着,沒有作聲。

這一幕看在梁招月眼裏,莫名有種高深莫測的意思,也讓她心裏的愧疚更加濃重了。

她不想拒絕他。

可是陸平和同事,她也不能拒絕。

兩邊稍微權衡,外人可能不好講話也不好得罪,但是自己人總還是可以有商有量的。

梁招月瞥了他一眼,說:“我不好拒絕師父,他對我挺好的,一直很照顧我。”

周雲川不緊不慢:“我對你不好?”

她神情一滞,忙放下杯子,手搖得跟車前雨刷一樣,“你對我很好,就是……”她抿了抿唇,說,“就是我和你什麽時候都可以出去吃,我們還有很多很長的以後,可是我和師父還有同事們就不同了。”

有時候,他不得不佩服梁招月的那種赤熱的坦誠,一下子就将他那些逗趣扼殺在搖籃裏,也讓他有種他在她身上無計可施的無奈。

到底梁招月舍棄、拒絕他是第一次發生的事,在這之前,她從來可是什麽都以他為先,周雲川突發奇想。

她這是,師父和同事不好拒絕,所以只能來拒絕他。

這時候,他倒是成了那個退路。

這個念頭甫一産生,他便笑了。

他竟然是梁招月的退路。

他笑得實在耐人尋味,讓人無法猜測裏邊的真實想法。

梁招月擔憂說道:“還是我去拒絕他們好了。”

周雲川說:“不用拒絕,你參加他們的聚會。”

“那你……”

“你剛才不是說我們可以下次約?”

梁招月眼睛随機一亮,跟夜裏的小星星似的,一閃一閃的,周雲川笑道,“就這麽開心?”

她嗯了聲,卻是沒說因為什麽開心。

周雲川也沒問,将蛋糕拿給她,說:“吃完再下去。”

梁招月說:“那我就不客氣了,”又挖了一口遞到他嘴邊,說,“你也來一口。”

剛才他說要喂她,多少是有些開玩笑的因素在裏面的,可他卻料到她要喂他卻是真心實意的。

周雲川不喜歡吃甜品,這類東西他從來一口都不碰,可這會,到底是眼前的人眼底的情意太過熱切,他吃下這小勺蛋糕。

梁招月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喂他吃東西,他竟然還同意了。

一次成功的嘗試,只會讓人一再而再二三地得寸進尺。

梁招月想都沒想,又是挖了一勺。

周雲川說:“這是最後一勺。”

梁招月笑眯眯的:“好的,最後一勺。”

等周雲川把這勺吃下去了,她自己挖了一勺吃,然後又笑眯眯地給他挖了一勺。

周雲川算是看出來了,她這是有恃無恐地挑戰他的底線,可偏偏,他又拿她沒法,願意給予這份縱容。

最後兩份紅絲絨蛋糕,周雲川吃了快将近一份。

梁招月很滿足,她摸摸肚子,說:“我上來太久了,先下去了,晚上晚點見。”

晚上晚點見。

她果然是個造詞的高手。

懂得如何施加誘惑,又懂得如何滋養這份誘惑的養分。

周雲川說:“這次換我在家裏等你?”

诶?

他說家耶?

他還說,在家裏等她??!

梁招月突然覺得,這聚餐來得太及時了,及時得讓她拒絕他,才能從他口中聽到家這個字眼。

他和她的家。

多讓人覺得美好的一個詞。

梁招月想,所有的一路緊追不舍,在這一刻算是可以圓滿了吧?

她抱住他,埋在他的頸窩,深深吸了幾口氣,才說:“我不會讓你久等的。”

-

怕同事們誤會,也怕同事們調侃,梁招月不敢在37樓待得太久,滿打滿算待足了20分鐘,她便離開。

周雲川說要送她,梁招月可不敢讓他送,讓他送到門口便是可以了。

走沒兩步,她看到抱着文件回來的秘書,秘書忙放下文件,說:“我送您。”

梁招月惶恐,說:“不麻煩您了。”

“您讓我送吧,不然我這個月考核該不過關了。”

這麽嚴重?

梁招月說:“這也是你的考核內容之一嗎?”

秘書說:“今天是的。”

梁招月聽沒明白。

可她也沒詢問的機會了,電梯門開,她和秘書說了聲謝謝,電梯快合上時,秘書問:“蛋糕好吃嗎?”

梁招月說:“很好吃,謝謝你。”

秘書便說:“喜歡的話,我改天再給您送。”

電梯門合上,梁招月心裏默默想,周雲川身邊的人,果然一個比一個會看眼色。

她之前的擔心純屬多餘了。

回到36樓,辦公室的人都在默默做自己的事,梁招月拿着手裏的資料走到陸平的工位旁,說:“師父,不好意思,剛剛老師讓我去樓上取份資料,耽誤了些時間。”

陸平看了眼她手上的文件夾,也沒說什麽,只是問:“晚上一起聚餐?”

她點點頭,說:“好,謝謝師父邀請。”

陸平說:“家裏那位也同意了?”

這個稱呼說得梁招月實在臉紅心跳的,她有些不自然地嗯了聲。

辦公室人多眼雜,有些事不好攤開講,陸平說:“東西好好整理,別落下什麽東西了。”

梁招月回到工位,将那份拿來當借口的文件夾放在最底下,然後按照先前列好的清單,收拾自己的東西。

六點左右,一群人結束工作,擦拳磨掌準備出發。

吃飯的地方距離金融街有段距離,原本的車坐不下,有人提議打車,梁招月是個搭不上話的人,索性沉默,全由他們安排。

忽地,人群中響起她的名字,早前在電梯盯着她看的楊雨欣說:“招月不是有車嗎?”

話落,所有人都朝她看來,她頓時懵住,楊雨欣人畜無害地問了一句:“招月你今天開車過來的吧?還是輛賓利,我們可都看見了。”

周圍有人附和。

她捏緊手,按照早上出門前周雲川教的那般和衆人說:“那是公司的車,今天要外出送資料,地方離得有點遠,公司就幫忙安排了這輛車。”

衆人若有所悟,随即又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梁招月無端松了口氣,只是這口氣還未徹底舒坦,又聽到楊雨欣問:“那這會借用一次也可以的吧?”

梁招月不上不下的,沉默了一會,說:“可以的。”

問題解決,一群人歡歡喜喜下樓,朝預定的餐廳出發。

共四輛車,其他三輛先過去,梁招月等人則是等了一會,待陸平下來坐上車,這才前往聚餐的地方。

一路上,後車座不時傳來楊雨欣和其他另外兩位同事的說話聲。

等待紅綠燈的時候,梁招月從後視鏡看了眼楊雨欣所在的方向,腦海中劃過适才楊雨欣說的那些話,她如何都想不明白,楊雨欣對自己的敵意到底從何而來。

二十分鐘後,一群人抵達餐廳。

都是此前實習共處過的同事,雖然私底下交集不多,但多少還算熟悉,梁招月處在其中,不時能說得上幾句話,氛圍倒也和諧,不至于有被誰冷落。

吃了大概有半小時,大家一直覺得單純吃飯聊天太無趣了,有人提議叫酒。如今奧方科技收購幻視科技的項目即将進入一個新的階段,接下來的重點不再是雲和資本主導的,而是以券商等中介機構公司為主,今晚好不容易聚餐,大家索性不醉不虧。

這一提議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同意。

梁招月處在其中,卻覺得這和自己預料的不相符。

她以為這聚餐差不多最多一個半小時就能結束,現在看這架勢,大概是要鬧到夜裏十一二點的。

當問到她時,她說:“我待會還要開車回去,這酒就不喝了。”

金融人為了跑業務應酬在所難免,在座所有人的酒量彼此心知肚明,聽到這話,有人說:“等會叫代駕啦,多簡單的事。”

再推辭就有些不知道眼色了,梁招月無奈只能跟着喝。

那會大家都在開酒分酒杯,桌上玻璃相撞的聲音不絕于耳,趁着這個間隙,梁招月摸出手機,快速給周雲川發了條信息。

【月亮:不好意思!!!情況有變,大概9點之前是回不去了。】

這會大概是周雲川在忙,等了一會,梁招月都沒看見他的回複,而大家都在興奮敬酒,怕自己看手機太過惹眼,梁招月摁熄屏幕倒扣在桌上,加入這場勢頭勁足的聚會中。

吃吃喝喝快将近四十分鐘,梁招月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偌大的包廂裏聲音太過嘈雜,旁邊的同事又在和她拼酒,一開始她并沒有察覺,還是另一邊的同事提醒,她這才察覺。

她放下酒杯,拿起手機一看屏幕上赫然是yz字樣的備注。

懸了一晚上的心總算有了個踏實的歸處,她再顧不上什麽有失禮儀,也不顧同事們會怎麽看她,放下酒杯,和身旁的人說了聲抱歉,拿起手機匆匆離開包廂。

包廂人雜,味道也雜,到了外面,不止氛圍變得安靜了,空氣也變得清新了許多。

梁招月特意繞了一段路,來到外邊的露臺。

這裏風大,沒什麽人,她靠在露臺的圍欄上,接通周雲川的來電。

剛一接通,便聽到周雲川說:“聚餐什麽時候結束?”

剛喝了酒,臉上熱乎乎的,梁招月用手捂着,說:“他們說要喝酒,一時半會沒那麽快結束。”

她話裏的惋惜顯然。

周雲川又說:“你待會怎麽回來?”

他是會問問題的,梁招月說:“我喝酒了,恐怕這車待會要叫代駕給你開回去了。”

那端有一瞬的沉默。

晚風微涼,剛喝過酒的臉,被這涼風一吹,莫名有種清涼,也讓人有種沖動。

待梁招月反應過過來時,她已經把心裏話說出去了。

她望着不遠處的漆黑夜色,說:“你要不要來接我?”

沒有委婉,沒有含蓄,而是一種篤定的直白。

也是一種無聲的、明目張膽的使喚。

她想,她是敢的。

竟然敢命令他。

這回周雲川的沉默很是短暫,他說:“可以,結束的時候給我電話,我過去接你。”

電話挂斷許久,梁招月都有一種不真實感,就像是上一秒還深陷沼澤,下一秒卻又深處雲端。她靠在欄杆上,仰頭,任由晚間寒冷的風拂過臉頰。

返回餐廳時,她人仍是激動的。

她想,可真沒出息。

明明這段時間周雲川沒少接過自己,有好幾次都是他主動提出來接,這次不過是換成她提的,卻把她樂的。

或許因為對方是周雲川,所以她格外寬容自己此刻的沒出息。

回包廂前,她先去了一趟洗手間。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邊有人在說話,除了楊雨欣,還有一位梁招月不怎麽熟悉的同事,進退兩難之際,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楊雨欣說:“那個梁招月不知道傍上誰了,以前吃個20塊錢的外賣都舍不得,自己吃老幹媽配饅頭,現在開賓利。”

同事說:“不是說公司給她臨時派的車嗎?”

“你也信?我剛問過了,人家公司根本沒配車。之前陸平就對她另眼相待,什麽項目都帶着她。這回換到乙方公司,照樣混得風生水起,聽說她上次去紐約出差的申請還是徐總特批的呢。”

“楊雨欣,我算是看出來了,剛才你當着大家的面說她車的事,是在故意為難人家吧?”

楊雨欣被說中了,扔掉手裏的紙巾,說:“她以前背的是一個30塊的大號托特包,除了便宜能裝,沒其他優勢了,你看她今天身上背的那個包雖然不是大家熟悉的名牌包包,可那也是一個将近六千塊的包,放在以前她背得起?”

同事說:“那也是人家有本事,在咱們這行業可不稀奇。”

楊雨欣說:“我就好奇她傍的是不是雲和資本的徐明恒。”

“明顯就不是徐明恒的菜,你看看徐明恒那樣天天撩這個那個的,哪個他真的上心了。我勸你還是盡早對他死心,這種人看看就好,別去混這淌水。”

楊雨欣仍是好奇:“那他不上心,過年那會怎麽把梁招月安排去國外了?”

同事說:“或許人家優秀呢,她做的東西你我也有目共睹,有的資料和數據整理得比我們還齊全。再說她都結束這邊的工作了,關心她做什麽,倒是關心我們自己,馬上就要進入申報環節了,假期又沒了……”

裏面人聲漸了,梁招月也不好再聽下去,轉身離開,繞到另一側的洗手間。

只是經過這麽一個小插曲,她那陣興奮轉而被冷靜所取代。

回到座位,大家喝得正上頭,陸平不知道什麽換到她身旁的座位,這會見她回來,便問她怎麽接個電話需要那麽久,梁招月說:“家裏打來的一個電話,說得有些久。”

陸平說:“你爸媽?”

她含糊其辭地嗯了聲,同時特意瞧了眼楊雨欣,後者和她對視數秒,平靜移開視線。

後半程,大家陸陸續續喝酒聊天。有圍繞工作的,家庭的,也有談及如今資本市場的一些形勢變化,梁招月默默聽着,權當是知識積累,聽得倒也起勁。

快結束時,她打開手機給周雲川發了一條信息。

-

手機屏幕亮起時,周雲川正在開高層會議。

原本這個會議是計劃挪到明天下午開的,因為周雲川晚上計劃有變,幾個高層明天又要外出,秘書統計了大家的時間之後,便就決定會議在晚上進行。

周雲川掃了一眼,是梁招月發來的。

她晚上的聚會大概率要延遲,并不能按照原本約定的早回來。

這幾天工作雖然忙,但他們晚上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一起。忽然瞥見這條消息,周雲川有種別樣的感覺,就像是既定的軌道突然發生偏軌,他略微不适應。

可要真的說有多不适應,那倒也沒有,以前都是一個人過來的。

今晚這個會議比較重要,他不能中途離開,加之還有一會就結束了,周雲川摁下要回複她的念頭,想着待會給她打個電話,便将手機屏幕摁熄,凜神繼續聽會議內容。

十分鐘後會議結束。

周雲川正想拿着手機回到辦公室,又被并購三部的總監叫住。

如此耽擱了一會時間,回到辦公室,秘書又送來一摞要簽名的文件。

周雲川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九點不到,離梁招月聚餐結束的時間還離得遠,他先将文件簽了。

簽好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走進他的辦公室。

是徐明恒,手上提了兩份餐盒。

周雲川想,今晚這人和事怎麽一個一件地接着來,讓他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徐明恒開完會本來就想回家泡個澡,早點休息養養精神,這人剛走出辦公室,見周雲川這邊的辦公室燈還亮着,想了想,就到樓下打包了一些餐食上來。

這會,他将兩袋餐食往桌上一放,覺得缺少了什麽,又回自己辦公室拿了一瓶酒,回來時,見周雲川還坐在辦公桌前工作,實在忍不住了,說:“這飯菜這麽香,你還能不受誘惑繼續工作,要不說這人的境界,真是人和畜牲的區別。”

周雲川頭也不擡,問:“誰是畜牲?”

徐明恒默默白了個眼,一邊開酒一邊說:“是我是我,行了吧,你趕緊來吃飯吧,”緊接着又調侃道,“前段時間再忙,下班倒是挺準時的,今晚怎麽又加上班了,是被某人抛棄了?”

梁招月同銀海證券那些人去聚餐他是知道的,因為裏邊還有四個雲和資本這邊的人,一群人下樓時,他碰巧遇見了。

周雲川終于舍得從電腦前擡眼看他,眼神幽冷:“你挺閑的。”

徐明恒嘿嘿笑着:“最近安安都不來找我了,我可不就是閑了嗎。”

他雖然是笑着說的,但話裏那失落卻是顯而易見。

周雲川看了看他,合上筆記本電腦,起身走過來。

徐明恒是個心口直快的人,那邊周雲川一坐下,他這邊就問:“安安到底怎麽了?她這都快三個月不理我了。”

周雲川倒了杯溫開水,聞言,事不關己般:“你們倆的事,你問她。”

“喂,是不是朋友了,上次你就讓我問她,她要是願意見我,我能來找你?”

周雲川沒應聲。

徐明恒轉移話題,“話說你也夠能裝的。下午那會梁招月就在你跟前,你竟然能當作沒看到?這定力啧啧啧……”

周雲川總算有點反應,他放下杯子:“你想說什麽?”

徐明恒說:“這不關心你們倆,我可不像你無情無義,好歹認識三十年了,我這邊出點事,你都不關心。”

說到傷心處,他狠狠地灌了兩杯白酒。

周雲川冷眼旁觀,只說:“老太太希望她多讀書,不要胡思亂想。”

柳依棠不待見他,這事徐明恒是知道的。

他見周雲川滴酒不沾,無意問了句:“怎麽光喝水不喝酒?”

周雲川說:“司機助理都下班了,我待會還有點事。”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待會處理事情還得自己開車,徐明恒卻覺得哪裏不對:“以前不都是請代駕?”

周雲川默不作聲,拿起手機看了看,似乎在思索什麽事。

徐明恒沒怎麽多想,又灌了幾杯酒,說:“昨天遇到老姚約他出來喝一杯,被他拒絕了,說是在備孕。這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間,大家都成家立業了,本想着還能拉你墊背,誰想你竟然結婚了,現在還和人家相處得不錯。”

後面這句話讓周雲川眉間一挑,他說:“是嗎?”

“那不擺着嗎?以前你可是加班狂,現在再忙也要抽出時間回家吃飯。我現在想找你吃飯閑聊,十次有九次是找不到人的。這人一有家庭就是不一樣。”

知道他在暗示什麽,周雲川沉吟數秒:“我一向尊重安安的所有決定,老太太是看不慣她追着你跑,但這麽多年也沒出手攔着。”

廢了這麽久的嘴皮子,終于聽到點有用的信息,徐明恒嘆了聲氣,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她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我和她相差了十歲,我怎麽都覺得這事有點畜牲。”

說着,他還別有深意地看了周雲川好幾眼。

周雲川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我和梁招月的情況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協議結婚,相差8歲,這怎麽看都覺得你占人家便宜了。”

“事前彼此攤開局面講清楚,事後談不上誰吃虧。”

徐明恒呵了聲,嘲諷道:“不是,你都人家相處得這麽好了,怎麽還是這個想法?”

周雲川平聲靜氣地反問:“有問題?”

徐明恒瞬間覺得手裏的酒都不香了:“一個能讓你覺得有家的感覺,能讓你一改全身心撲在工作上,擠出下班時間回家吃飯的人,你還是覺得你們只是合作關系?”

周雲川有必要糾正他:“是她覺得那裏有家的感覺。”

“那不都是你們的家,這麽長時間相處下來,你別和我說,你沒有把那裏當成家了。”

周雲川挑挑眉沒做辯駁。

徐明恒從兜裏拿出一包煙,點燃一根,吸了一口,覺得哪裏不對,于是将煙盒抛給他,說:“喝酒影響你開車,抽煙總不影響了吧。”

周雲川敲出一根煙,用打火機點燃,沉沉吸了一口,又籲出去。

煙霧缭繞中,徐明恒啧啧感慨:“要說男人真不是個東西,一邊享受着人家的熱情,一邊又能抽身旁觀,誰見了都要說一聲絕。”

這話指桑罵槐的對象是誰,不言而喻,周雲川沉默吸煙。

見他如此無動于衷,徐明恒不解氣,說:“知道為什麽我不和安安在一起嗎?做人就是要個臉,而我拉不下那個臉。”

周雲川風輕雲淡:“感情的事情變數太多,只看眼前才是首要,這方面我和梁招月達成了共識。”

徐明恒還想說什麽,就見剛才剛才還說着那般冷漠無情話語的周雲川,已經拿着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他推開窗,吹了會風,盯着手機等了會,像是覺得是時候了,他在屏幕上摁了兩下,然後拿起手機附在耳邊。

電話響了一會,那邊才接,他聲音溫柔了許多,問:“聚餐結束了嗎?”

這口氣都不用猜,徐明恒便能肯定這通電話是打給梁招月的。

那邊說了什麽,他撣了撣煙灰,問:“待會你怎麽回來?”

那邊不知道又說了什麽,這回他的沉默有些久,久到徐明恒這個旁觀者都覺得周雲川很不對勁,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周雲川吸了口煙,說:“可以,結束的時候給我電話。”

電話結束,周雲川折身回來,把手機放在桌上,同時碾滅煙,給自己倒了杯水。

作為旁觀者,徐明恒簡直對他這一番行為嘆為觀止。

他實在匪夷所思:“前面你還和我說,你們是合作關系,結果你連酒都不和我喝了,連你最愛的工作都不做了,就緊巴巴等着過去接她,你不覺得你的行為很分裂嗎?”

周雲川當然不覺得,說:“這很矛盾嗎?”

廢話!

徐明恒真的很想問一句,你真不是口是心非?

表面裝得無比強大,實則在乎得不行吧。

徐明恒說:“周雲川,你分得清喜歡和愛的界線嗎?真不是我說你,我怎麽覺得你現在就處于很享受談戀愛的那種狀态,但是涉及到婚姻這種實際長久性的問題,你又好像沒怎麽考慮過,”頓了,他輕聲補了一句,“雖然你和梁招月早就結婚了。”

周雲川給了他一個看白癡的眼神。

到底知道有些話題是不能深聊的,哪怕是從小到大的好兄弟好朋友,這點自知之明徐明恒還是有的。

他點到為止,反正兄弟做到這份上,他能提醒的都說了,至于周雲川能不能聽明白聽得進去,就是他的事了。

最後,徐明恒只能說:“希望在不久的将來你還是這麽想的,并且你不會有後悔的想法。”

周雲川沒把這話當作回事。

之後的半小時,徐明恒窩在沙發上繼續借酒消愁,周雲川則是回到辦公桌前忙碌工作,直到手機震了下,他才停下。

十秒前,梁招月發來一條信息。

【月亮:待會你在這個地址等我,我走過去找你。可以嗎?】

緊接在這條消息下面的是一個定位信息。

周雲川看了眼定位框最上面的文字,點開定位,他确實沒看錯,梁招月發給他的确實是一個公交車站的位置。

徐明恒不知道什麽湊過來的,看到這條信息,很不給面子地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周雲川,這報應不就來了,好不容易要去接人家一次,結果人家反手給了你就近的一個公交車站等着。要我說,也該你有天被人瞧不起的份。”

徐明恒一邊毫不掩飾地大笑,一邊往門邊走,離開的時候他還不忘落井下石:“上次梁招月發你手的照片,我還以為你們玩什麽惡趣味的地下情,這次我算是明白了,你啊真的特別見不得人。”

說完,徐明恒幹脆利落地帶上門。

仿佛解氣一般,他關門的聲音特別重。

門砰地一聲合上,那些嘲笑話語随即消失得一幹二淨。

世界總算清淨,周雲川靠在椅背上摁了一下太陽穴的位置。

好一會過去,他起身,抄過架子上的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離開辦公室。

作者有話說:

徐明恒好罵,嘴炮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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