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那張床很軟
天山別墅頂層。
玻璃櫥櫃後的塗鴉。蘭峥看了,有點像自己以前的随手塗鴉,不可思議地問:“我們以前認識?”
“五年前,我們在菲尼克斯小鎮的電影院相遇,在那兒遇到恐怖襲擊,所幸我們倆安然無恙,之後我邀請你去了芒通根新港的賽車場,在那裏我們相處很愉快。你說是離家出走,不想回家,之後我們又沿着海岸線一路下去,一路向西,去了濱海小鎮,塔特羅海灘,芙拉朵玫瑰花海,勒特裂谷峽灣及坎特灣雪山和霍爾契斯特冰川,最後又回到了芒通根新港,之後你說要出去一趟,就沒有蹤影了。”
藺敏之在酒店裏等了三天,在小鎮找了兩個月,沒有一絲蹤影。回國後又找了一年,依舊無任何消息。現在才知道他是出了車禍。
“所以我騙你說我叫蘭花花?”
“你說你二十歲,蘭花花,大二的學生,和家裏吵架出國旅游,護照弄丢了,求我收留。”
“你會相信?”蘭峥問,這一切說出來都很可笑,他不相信藺敏之會相信。
“我是不信。”藺敏之似笑非笑,“但我沒有深究。”所以才追悔莫及。當時他以為蘭峥耍了他,那個時候的蘭峥和現在不太一樣,渾身上下有種滿不在乎的野性勁兒,帶着點燥,帶着些欲,很青澀也很勾人。
藺敏之被他迷住了。
當時藺敏之獨立操作了三個億的項目,順利拿到手,躊躇滿志,出國度假又遭遇一場恐怖襲擊。他和蘭峥也算同生共死,吊橋效應中兩人感情迅速升溫,他便把這當成了一場豔遇。
他看出蘭峥的狀态不太對,帶着點神經質的厭世感和躁郁,換句話說就是專門找刺激的。那場恐怖襲擊過後,別人都很怕,他卻帶了點無可奈何的失望。
于是藺敏之投其所好帶着蘭峥玩,賽車,攀岩,直升機跳傘,滑翔傘,蹦極,沖浪,深海潛水……兩人一路玩下去,還去了很多地方。半個多月,兩人玩的愉快,感情迅速升溫,後來蘭峥突然累了,想回去,于是他們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就是一個很平常的早上,兩人胡鬧過後,蘭峥在酒店裏還對他說想再去飛車,他定好了票,然後蘭峥接了個電話說出去一趟……
就再也不見了。
“一張照片都沒拍過嗎?”
“你不喜歡。”他想拍,但蘭峥有點抗拒鏡頭。那時候兩人很快樂,他不想這點引起不快。
蘭峥聽了面無表情,“聽着我是有點渣。”騙人騙錢騙心的。還是故意不留證據的那種。
藺敏之笑,“其實我也有點懷疑遇到個小騙子。”
“你沒有和我姑姑說這段往事?”
“我不敢。”藺敏之抱住他,在他頭頂上蹭了蹭,柔軟的發絲摩擦着下巴,“我沒說她已經這樣看我了,說了我在蘭清嘉心目中是個禽獸。萬幸,你當時成年了。”蘭峥八月底的生日,他們九月初遇到的。藺敏之覺得自己那時候挺不是人的。
蘭峥推開了他,歪了歪頭,神色看不出什麽,思索道:“我真的沒有一點印象了。按照你的說法應該丢失了這一段的記憶,可是為什麽只失去了這一段。”
“肯定不止這一段,你可以去向蘭清嘉求證一下,你當時的車禍和就醫記錄還有嗎?”
“都是姑姑一手處理的。”蘭峥以前不太關注這些,“姑姑沒和我提過,我找機會問問。你再和我詳細說說。”蘭峥挺好奇的,對那段消失了的記憶,算下藺敏之說的時間和他出車禍的時間,一共有近十六天的空白記憶。
藺敏之說這個不急,慢慢和他說。
蘭峥點點頭,視線掃過天窗,懶洋洋的。他還在想那些場景,藺敏之說的過去的故事,像公路電影一樣的情節,并不那麽真實。
“其實我有陣子覺得自己患有精神分裂症,就我高考前後那一年的時間,我整個人都不太對,但醫院查過,說我不太符合病症。只是腦電波活動劇烈,體內的細胞活動也很強烈,不明的頭疼和眼睛疼,失眠多夢畏光耳鳴,更多的可能是身體原因,去了很多家醫院,沒查出什麽原因來。”
“後來就全好了,車禍後醒來複健結束都好了。”蘭峥道,“所以我就不太糾結了,我爸爸和我說,姑姑有陣子也這樣,他歸結為遺傳。你知道的,遺傳基因很神奇。”上次住院檢查,他看到了的血液成分分析報告,體內的铷元素和矽元素比一般人的上限多出三倍來。姑姑和向蘭也是。他知道這代表什麽,選擇跟着楊日倫,也有這個原因。
蘭峥很理智冷靜,看了一圈頂樓,特別是那個天窗,還有一張大床,轉了一圈坐下來,“好陰暗。”天花板上的窗戶柔弱無力的陽光下來,可以想象得到,要是不開燈,這個房間應該很暗,冷冷的。
“濱海小鎮裏你最喜歡這個房間,說可以看到獵戶座。”
“我現在不喜歡了。”蘭峥躺到了中間的大床上,感受了一番,又爬起來,對藺敏之勾勾手,“可以确定,我不喜歡了。”他果然喜新厭舊。
藺敏之走到他面前,俯身,盯着他的眼珠,突然問:“那我,你還喜歡嗎?”
“當然喜歡了。”不管以前有沒有見沒見過,他的心動不是假的,還是那句話,他從不虧待自己,虧待感情,也不衡量人心。
蘭峥抱住他的腰,用力一使勁往後一仰,藺敏之倒在他身上,雙手撐起來,親了親蘭峥的臉頰,孩子似的那種親法。
蘭峥沒動,藺敏之又親了親他的發腫的眼皮,憐惜和溫柔都在其中。
蘭峥心頭一跳,雙腳勾住了他的腰,顫巍巍纏在一起。
藺敏之眸色加深,眼底燃燒着濃郁的黑。不好,蘭峥下意識躲閃,那個吻就落在他的耳朵上,熱熱的又切切的。
蘭峥又躲了一下,觑着藺敏之的神色,愠色不明顯,又趕緊摟住他的脖子,耳鬓厮磨,小雞啄米似的親了藺敏之好幾口,只親昵不含情欲。
藺敏之知道他情緒還沒緩過勁來,按住了他的手,目光帶着寬容,“不怪我?”
“不怪你,不過我覺得蘭花花這個假名字這麽敷衍,你沒質疑,定然也是存心不良。是不是一見面就在打我的主意?”還帶着他滿歐洲亂竄,怎麽看都是見色起意,居心叵測。
藺敏之沒反駁,蘭峥嘀咕,“那說你一句禽獸也不算冤枉你。”蘭清嘉要知道了,就算他鬧到天邊也不會同意。
見眼前人難得的啞口無言,蘭峥眼尾一挑,知道他說對了,藺敏之就是不安好心,不過那個時候年輕不掩飾欲望,所以毫無顧忌,而第二次見面知道掩飾了,道貌岸然起來。蘭峥明知道應該生氣,但他氣不起來,反而胸口有軟綿綿的甜,
所以他開始提要求了,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因為知道自己是被包容和寬恕的,所以沒有顧忌。
“藺先生,把房頂拆了好不好,我想要這個房間變成星空房。你這裏的廚房我也不太喜歡,其實錦江彙的廚房我也不喜歡,我像要科技館那個太空艙一樣的廚房。哦,還有兩個露臺都太空了,我想要一露臺的花。”錦江彙其實也能種,但他不想自己打理,也不想花錢找人維護。
“你想怎樣都可以。”
“還有,你不要再查我的事情了,我不喜歡。”
“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蘭峥道,“你想知道什麽,可以問我。別去做讓我和姑姑反感的事情。”
兩人氣氛正好,蘭峥一向寬容,說清楚了事情,他又在藺敏之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哪天帶我去你那間小公寓看看。”
藺敏之嗯了一聲。
“說好了這別墅改一改,頂樓的樣子,等等,我畫個草圖給你。”蘭峥立刻推開身上的藺敏之,爬起來尋找紙筆。
藺敏之躺在柔軟的床鋪間,哭笑不得。
“今天我不去學校了。”他宣布,“你也不許去公司。”
蘭峥懶洋洋地,在天山別墅消磨時間,纏着藺敏之說了很多過去他不記得事情,他一點都不記得,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這種感覺很奇妙,但也很新奇。
中午兩人一起在廚房搗鼓,冰箱裏各種食材倒是很多,包裝都很精美,蘭峥會做一點家常菜,和藺敏之一起也折騰出來兩菜一湯,鴿子湯,香米飯,彩雲菇炒筍。藺敏之煎了牛排。
蘭峥問:“你平常不開火嗎?”
“有家政定時過來,我平常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
“你怎麽沒帶我去過公寓?”
“那邊有點小。”
“哦。”
這是兩人第一次在家裏做飯吃。
沒有用客廳,就在廚房的吧臺上吃的。
“酒窖裏的紅酒可以喝嗎?”
“你不可以喝。”
“哦。”蘭峥吃完了炒筍,喝了一點湯,覺得胃口回來了,又去削了一個雪梨。
吃完飯後,兩人都不是收拾殘局的料。藺敏之這裏沒有放機器人管家,蘭峥看着殘局皺着眉。就算扔進洗碗機,也要他扔呀。
“想念我的狗尾巴花。”
藺敏之好笑地擄了擄袖子,收拾殘局。蘭峥誇他能幹,然後給他下單了一個機器人,和他的狗尾巴花同款式。不過狗尾巴花被改造了一次,升級了芯片,現在變得更加智能了,就算蘭峥拔掉電源,他也能堅持一會兒要蘭峥吃藥睡覺,轉個不停。
李秘書來電,藺敏之便去書房開了視頻會議,蘭峥無事可做,便去車庫選了一輛摩托車,自己沿着別墅的路繞了幾圈。
不過外面真的很冷,他又回來,去衣帽間翻了半天,翻出一件藺敏之的羽絨服,裹着自己,偷偷看了一眼書房,還在忙着。
在一樓格子間庫房扒拉出幾輛平衡車,擦了擦,又帶着廚房的水果刀出去了,剛才看到天山別墅外,游泳池西南角的草坪上有兩朵小白花,好像是稀有的鈤齊蘭,他要挖回來。
天山別墅群一共有二十棟別墅,蘭峥挖了藺敏之的草坪後覺得不過瘾,又沿着中軸線方向的路在這裏逛了逛,這是他第一次穿梭其中。很靜谧的別墅氛圍,幾乎看不到人,車輛進出也不怎麽頻繁。
回來後他在廚房找了個骨瓷碗把鈤齊蘭給種上了,準備帶回去。這種蘭能夠很好的提取出細胞液具有潤肺的效果,想了想又拍了兩張圖發到了之前的本科群。
果然有幾個同學看到了嗷嗷叫,問他哪裏搞到的。
蘭峥才不回,等着私聊。沒多久他以前的小組搭檔就打了越洋電話過來,“峥,給我,寄給我,拜托。”
“這種物品海關不好過。”
“沒問題,我找人去拿,拜托,你給我留着。”艾瑞克是他們專業的佼佼者,放下了電話沒多久就把一個人的照片發了過來,說把植物交給這個人,同時很爽快地把蘭峥一周前要他找的影像資料照片發了過來,很明顯是偷拍的,都失真了。但文字擴大還能看得清楚,是一份實驗事故認定書。
蘭峥回了句謝謝,敲開了書房的門,“我用一下打印機。”
“這是什麽?”藺敏之低頭看他打印出來的,蘭峥随口道:“一份資料。你忙完了嗎?”
“在等我一會兒。”
“那我去樓下影廳等你。”
四點三刻,藺敏之從書房出來,蘭峥在影廳的沙發上,電影已經放完了,蘭峥閉着眼睛,幾乎都睡着了,嘴唇微微張開,很好親的樣子。
藺敏之拿過旁邊的毯子,還沒落下去,蘭峥就睜開了眼睛,“我等你好久。帶我出去吃飯,我想吃火鍋。”
“先喝點水。”藺敏之坐下,關上了幕布,打開了燈,影廳亮起來。
蘭峥喝了幾口,嘴唇上沾了水珠,紅紅的亮亮的,說道:“接下來一個月我要住進長湘湖。”意思是見面次數減少。
“非要這樣嗎?”
“我得哄哄她。”蘭峥嘟囔着,“我傷了她的心,我得哄。”
“我以為你們已經說開了。”蘭峥早上的眼睛紅通通的,顯然是哭過。那雙眼睛現在還有些微紅微腫,讓人心疼。藺敏之伸手摸了摸,灼熱一閃而過。
“所以我才要識時務呀。”蘭清嘉妥協退讓,他也要給回應的,反正藺敏之總會在這裏等他。這份理所當然讓他有些不好意思,抓住了藺敏之的手,讨好的親了親,“先委屈你一個月了,就一個月,我保證。”
藺敏之不為所動,蘭峥啪的一聲又親到了他的臉上,軟綿綿的親吻。
他用一種若即若離的目光盯了一會兒藺敏之,接着又把自己送到藺敏之懷裏,跨坐在他的腿上,捧着他的臉,含住了他的下巴。
藺敏之呼吸頓了頓,繼而些微急促起來。
蘭峥笑,嘴唇咬着藺敏之的下巴,往下咬了咬他的喉結,他像吃果凍一樣輕輕咬着,手緊緊抱着藺敏之的脊背,可以感受到藺敏之的呼吸亂了,喘息聲粗了,身體熱了,腰間的手也收緊了。
很明顯他情動了,蘭峥擡起頭,想去看藺敏之的眼眸。
卻被藺敏之攔住,大手按住他的後腦,蘭峥掙紮了一下随他去,仰着脖子又找上了他的唇,輕輕挑逗着,呢喃道:“先付你點利息。頂樓的房間我不喜歡,但是那張床很軟。我想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