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他是我親生父親

畫展在蘇黎世湖畔北岸的一藝術廳舉行,蘭峥和蘭夢雅從藝術廳出來，高勝已經等在外面接他們倆了。兩人吃了午飯後才從酒店出發，下午都消磨在展廳裏。

出來已經是暮色四合，黃昏時分,遠處的阿爾卑斯山脈若隐若現,巍峨的雪峰在黃昏映襯下顯出壯麗的輪廓來,秀美巍峨。

高勝今天穿得像007電影裏的特工，蘭峥瞅了好幾眼,蘭夢雅好奇地問：“高助理，你這一身裝扮有什麽特殊業務嗎？”車也換了。

蘭夢雅好奇有錢人包機包車包套房,不麻煩嗎？而且還幾部車輪換着，早上是一輛藍色的很騷包的賓利,下午就是這輛銀灰色的加長林肯,這位藺先生的風格是這樣的？

“為了搭配這輛車。”高勝笑,他身材壯碩,黑色墨鏡掩飾住了眼裏赧意,高勝道：“這是我自作主張,蘭小姐可不能笑話我。”他就是想摸摸各種豪車，這難得的機會可不能放過。

高勝跟着過來就是給他們姐弟倆倆做司機的。藺敏之那裏有秘書和公司幾位主管跟着，這回來是争取一個新的機械專利。聽李秘書提過一嘴，争取到了,公司的研發成本會降低三成,所以藺敏之也一起過來了。

“有什麽安排？”看着這方向并不是朝酒店的方向,蘭夢雅又問。

蘇黎世湖清澈明亮,湖水波光粼粼,随着游輪緩慢行駛泛起漣漪。湖畔兩邊的樹木郁郁蔥蔥,生機盎然。蘭夢雅和蘭峥倚在游輪欄杆看着夜景,蘭夢雅看了一會兒，拿着手機拍起了視頻。

半個小時前吃了煎烤鳟魚配以檸檬黃油醬，傳統瑞士奶酪火鍋，配上新鮮的法棍、蘑菇和小土豆，還有口感綿密的巧克力蛋糕，搭配香濃榛果醬和雪糕。吃的她十分滿意，當即發了過年後的第一條美食視頻。

“這樣的生活可真腐蝕人心。”古人雲，酒飽飯足後湖邊泛舟。他們坐在游艇上觀景不遠處一條大一點的游艇上有音樂傳來，熱鬧動感，似乎有人在開party。

高勝在另外一邊坐着，時不時地看向周圍。是個小型的游艇，游艇上只有個兩個工作人員和他們三個。

很安靜，幽靜舒适。

高勝不帥，但魁梧有型。蘭夢雅偷偷問，這位助理什麽來頭，比起助理和司機更像保镖。

蘭峥說就是保镖，說以前姑父也有一個，後來和姑姑結婚後，那個保镖就被調走了。藺敏之和宋眉州不是被綁架過嗎？之後家裏人就給了配了保镖，不過高勝好像是五年前才跟在身邊的。

蘭夢雅想這年頭有錢人也不安全。“藺先生今晚不過來？”

蘭峥說：“他今晚有個商業交流會。”

那蘭夢雅就放心了，她還不想做電燈泡，而且面對那個藺敏之總是有壓力。

昨晚酒店入住的時候她發現兩人住進了同一個總統套房，心裏就不得勁。雖然蘭峥是成年人了，但蘭夢雅還覺得他這個弟弟是個小孩，所以見他們親密十分不爽。這回她能體諒到姑姑的心态了，總覺得藺敏之拐賣她弟弟。

唉，有電話進來，她蹙眉按掉，那邊又锲而不舍地打了過來，蘭夢雅繼續挂掉，接着又被打了過來。

“有完沒完？”

“蘭姐，喲，誰惹你發這麽大火？”

“左陽傾。”蘭夢雅看了一下號碼，不是王楠，“有什麽事嗎？”

“瞧您這話說的，沒事我就不能問候問候蘭姐了。”左陽傾油嘴滑舌地說，“我想着您吶。好些日子沒見了，蘭姐出來喝一杯？”

“你小子說實話。”蘭夢雅哪能不知道左陽傾這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左右逢源，他是王楠的鐵哥們，也是自己的直系師弟，一個學藝術的畢了業卻往金融行業裏鑽研，現在是一名投行的理財顧問，負責的就是藝術品相關行業的顧問。蘭夢雅的畫在他眼裏一文不值，換句話說就是賣不上價沒有商業價值。但這人有時候也夠義氣，蘭夢雅和他關系還可以。

“王楠那病嬌妹妹跑我這來了，現在正在耍酒瘋呢。”左陽傾煩得很，王家的姑娘能看不能吃，這位妹子又是個病秧子，風一吹就散了那種，就算再有錢他也不敢碰啊。偏偏追到他這要死要活要他負責要找哥哥，這不是為難嗎。

蘭夢雅聽到這裏啪的一聲挂了電話，臉色難看。

蘭峥若有所思，“你和王楠又要分手？”見到姐姐的時候他就有所察覺了。

“胡說什麽？”蘭夢雅不承認，“你就不能盼着我點好。”

“哦。”

“愛情真不是個玩意兒。”蘭夢雅沉默一會兒，又說了一句。“本以為王楠脫離王家這事算解決了，誰知道還有個寶貝妹妹在中間。”蘭夢雅早就知道王家那個要靠輸血活着的小姑娘，沒當回事，也沒覺得她有多重要。

然而這些日子她大概是身體好了，整天晃悠在王楠身邊，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挑刺的眼神打量她。當着王楠的面溫和有禮楚楚可憐，背後就是陰測測一副你這個狐貍精搶我哥哥的高傲面孔。小丫頭兩副面孔十分惹人心煩，蘭夢雅本來不與她一般見識。

然而那次吃飯上了一道榛子糕，這丫頭過敏後卻不說差點窒息，一場雞飛狗跳後她在醫院白蓮模樣說讓王楠再回王家，家裏父親沒了，媽媽病了，他們都欺負她，只有哥哥能護着她，兄妹倆這麽多年相依為命的時光不是假的之類的。

王楠臉色陰沉，眼神陰鸷差點又想掐人，這位妹妹就盼着他掐呢。兄妹倆相愛相殺，她算什麽？

蘭夢雅懶得看下去，也不管王楠什麽臉色，冷笑一聲摔門走了。膈應誰呢？

“哦。”蘭峥目光從水面移到姐姐臉上，問：“我和王楠落水，你救誰？”

“當然是你了。”蘭夢雅毫不猶豫地回答，“你想勸我說人家是兄妹，讓我別這麽小氣？”她又不是讓王楠二選一，只不過她就是覺得煩。

這位王家病嬌妹子大概因為身體原因十分做作，神經質，陰郁暴躁，情緒多變，看那樣子對王楠依賴得很。王楠也很煩她，但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去死。她小時候為了争奪爸爸注意力就能拿刀捅人，長大了知道捅人要付出代價，于是就捅自己。

王楠冷着她，她就能大冬天穿單衣站門外凍着，直到暈倒。要說她對王楠有超出兄妹親情之外的感情也不是，她就是一個被寵壞身體不好的病嬌小姑娘，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所有物脫離，所以鬧騰的格外厲害。

蘭峥搖頭，“你讓王楠選。”

“那我還得落水一次？”蘭夢雅開玩笑，知道弟弟的意思，這事和她無關，看王楠，王楠處理不好，就拜拜。但蘭夢雅還真舍不得，分分合合糾纏這麽多年，分手就等于沒了半條命。

“不開心就分。”蘭峥道。他的觀念是愛情花團錦簇，讓人開心，就算有失落和煩惱，那也是有甜蜜的煩惱。要是一直傷心憂郁難過糾結，面目全非，那麽就證明這人不是良人，趁早脫離。解決了不了愛情，還解決不了你？

“我和藺先生落水，你救誰？”蘭夢雅反問弟弟。

蘭峥還沒回答，對面的那個開party的游艇上就是兩三聲尖叫，在安靜的湖面上極為刺耳。

有人還真落水了，蘭夢雅一怔，探出頭朝外看去，對面游艇上音樂停了，噗通一下水面濺起水花。兩個人同時落水，是兩個女孩子，都在水面撲騰掙紮着。

對面游艇上呼啦一一群人都沖向了夾板，尖叫吵鬧聲此起彼伏，有不少人在張望，金發碧眼老外很多的，但也有兩三張電視上經常能見到的熟面孔，是娛樂圈的人。

蘭夢雅一眼看過去認出了王單丹和一位很眼熟的女星。王單丹也發現她，直勾勾的盯着。

蘭夢雅轉過了目光，看向湖面，對面有人下去救人了，其中一個很快被人救上來了，而另一個穿裙子的女生卻起起伏伏的，仿佛要沉下去一樣。

兩個游輪此刻離得不遠，高勝出來見到了二話不說下水把人撈上來了，比工作人員速度都快。

可惜那女孩子被撈上來嗆了幾口水吐出來後非但不感激，反倒一巴掌拍上了高勝的臉，行為惡劣。

幾人一愣。蘭夢雅質問，“人家是救了你，別恩将仇報。”

女孩子十分漂亮，二十來歲的模樣，臉色慘白，聞言叫嚣，“我讓他救了嗎，自作多情。誰知道是不是想占我便宜。”她用中文喊出來的，身子瑟瑟發抖，語氣卻趾高氣揚。

高勝臉色十分難看，看那樣子是想再将她丢下水裏。一句話不說轉身回了船艙換衣服去了。蘭峥沒把目光放在女孩身上，若有所思的盯着對面游艇。

蘭夢雅嘆為觀止，東郭先生與狼見識到了，皺着眉認出了女孩，“你是芙蕾雅？”女團的一位明星，在青少年間很紅，于小斐最羨慕的人，說這人唱跳歌喉什麽都不行，但憑着一張臉一個好運氣就紅了，朋友圈發了不少她的照片。

芙蕾雅捂着臉踉踉跄跄地要回到對面游船，根本不理睬蘭夢雅。既然如此，蘭夢雅也不多話，但游艇是他們包下的，不發話工作人員根本不放下快艇送人過去，除非她再次跳水游過去。

芙蕾雅捂着胸孤零零地站在那，十分可憐的模樣，五分鐘後對面就來了一位快艇，經紀人模樣的人上來道了謝把芙蕾雅接上了快艇。之後又來找蘭夢雅，大意是問她有沒有拍照片，如果有請删除，不要亂發網上，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位經紀人語氣十分傲慢，還要查看手機。

蘭夢雅十分反感，蘭峥皺着眉走到了姐姐身邊，看着這位油頭粉面的經紀人，冷冷地說：“請立刻下去。”高勝很快出來，人高馬大的站在他們身後，“這是私人游艇，麻煩你們下去。”

經紀人冷哼着不服氣又懼怕地帶着芙蕾雅離開。

蘭夢雅擺弄手機，不滿地嘀咕道，“我還真該拍兩張。”都是什麽牛鬼蛇神，好心情都毀了。想到于小斐非要做明星，更加不好了。剛才落水兩個女生，明顯芙蕾雅地位低一點，落水那麽久，只來了一個經紀人領走她。

蘭夢雅看着對面又一艘快艇過來，是一個氣質很溫婉的女經紀人過來了，這次卻是走向蘭峥的，說顧老師想見一見他，能否約個時間，把名片遞了過來。

“不必了。”蘭峥不接名片，那位女經紀人也不強求，說是如果改變主意随時恭候，微微一笑走了。

蘭夢雅和高勝都很好奇，蘭峥卻沉默。此刻那艘游艇仍舊十分熱鬧，仿佛剛才的落水事件沒有絲毫影響。

蘭峥又看到那個人在船頭望着他，好心情全沒了，對高勝說，“送我們回酒店吧。”

下了岸邊，一輛白色房車停在他們的車旁邊，那位女經紀人和一位長頭發的男士在長椅上安靜地看着蘭峥。

蘭峥只回望了一眼，點點頭，便轉開了目光。那位男士卻看了很久。

蘭夢雅小聲地問：“蘭峥，你認識顧馳軒？”

“算認識吧，不熟。”蘭峥有些漫不經心，問姐姐，“你想要簽名？”

蘭夢雅搖頭，她在蘭峥耳邊說，“我見到王單丹在那艘游艇上，還有肖亞蕾，這位顧馳軒也在，別是在搞什麽危險派對，你別和他們摻和。”

娛樂圈大染缸，真真假假的，肖亞蕾很久就息影了，沒想到會在這裏出現。曾經有八卦小報說肖亞蕾提攜過顧馳軒，又傳言顧馳軒和王單丹有過一段情，不然不會拍下她的畫。真假未知。

但王單丹有一次單獨找過她，說看到過她在誠意畫廊留下的簡歷，張口閉口就問蘭清嘉的往事。大意就是她說出來，王單丹就幫着她把畫推薦給畫商，還會讓她再回畫廊工作，她的父親王教授還可以指點她畫作。

這件事蘭夢雅誰也沒說過，這位王小姐給她的感覺現在趕得上王楠那病嬌妹妹了，不太好，躲着為妙。

回到酒店已經将近十點，藺敏之還未回來，蘭峥自己去泡了溫泉，泡了個暈乎乎，身體懶洋洋的趴在床上，心情好了起來，開始想心事。

他沒想到會在蘇黎世碰見顧馳軒。顧馳軒就是他的親生父親。他見過幾次面，這位大明星對他也不是單純的父子之情，而是想通過他争取到蘭清嘉。

高中暑假那段時間是他過得最混亂的時候，爺爺去世，家裏二嬸娘鬧着分財産，他自己身體和精神都出了問題，又陡然知道自己的身世，還知道自己有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親生父親，蘭清嘉還要把自己送走。

反正所有擠在一起，讓他十分折磨又十分厭惡。叛逆期如期而來，一直到在和姑姑那一次争吵離家出走，後來出了車禍，一切才戛然而止。

他不想見顧馳軒，只是覺得沒必要，本來就是陌生人，不必裝作熟悉。如果要找父愛，蘭清哲和宋眉州都願意給他，何況這位大明星恐怕也不願意讓人知道他未婚有子，何必互相打擾。

宋眉州說過顧馳軒想補償他，他畢業前夕，這位大明星去學校找過他，讓經紀人給了他兩套房子和一張價值不菲的支票說是撫養費，被蘭峥給退回去了，他那位經紀人還說顧馳軒有現在的一切不容易，不能出現任何負面消息，那意思就是他拿房子拿錢閉嘴。

這件事蘭峥誰也沒說過，心裏十分膈應。他也猜測過這是顧馳軒自己的意思，還是經紀人自作主張。

他沒有求證過，也不在乎了，不重要了，他早就過了需要補償的年紀，也不屑于這些流于血緣的親情。

藺敏之進來的時候就發現蘭峥赤着腳踩在地毯上，在客廳畫畫，落地窗旁擺着畫架，他正在在打草稿，畫架旁邊是半杯紅酒。

“在畫什麽？”

藺敏之走近後只看出個輪廓，游艇，人群，熱鬧，山巒湖水。

“游艇夜宴圖。”蘭峥答。

落地窗沒有拉上窗簾，夜幕下的蘇黎世獨具魅力，燈光點綴下的鐘樓巍峨森森，古老的鐘樓和現代化的建築交相輝映，極目遠眺可以看到山脈的峰巒秀麗，如詩如畫。

蘭峥放下畫筆，轉過頭，藺敏之很難得穿的是白色長西裝，沒打領結，寬肩窄臀長腿，依舊是衣冠楚楚，卻不那麽冷峻威嚴，在暖色燈光下顯得明亮謙和，賞心悅目。

他往人胸前嗅了嗅，皺着鼻子，“酒味好大。”

藺敏之很快去沖洗，換上了家居服，和蘭峥身上的家居服同一個色系。整個人都溫暖許多，走近他，低沉的嗓音萦繞在蘭峥耳邊，問，“溫泉泡了嗎？”

蘭峥點頭，卷了袖子露出胳膊給他看，“皮膚都皺了，聞着一股硫磺味。”

“我聞聞。”藺敏之将人抱起，轉而坐在了大床旁邊的床頭沙發上。寬大厚重又柔軟的沙發陷下去，藺敏之神色輕松閑适，随手打開了播放機，舒緩的鋼琴曲響起。

優美、夢幻的貝爾納之夜《Clair de Lune》，永恒又溫柔的月光。

蘭峥很乖巧地窩在藺敏之懷裏，任其抱着，手搭在了他的背脊，不輕不在的敲着。藺敏之抓住的他的手，十指相扣，在他的頸間嗅了嗅，沒說話，兩人就這樣依偎了一會兒。

“明天準備去哪？”

“你有空了？”

“一個合格的老板要學會壓榨他的員工。”藺敏之道，詢問，“去滑雪？”

“不去，”蘭峥在他懷裏動了動，手掙脫來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又摟住藺敏之的脖子，懶洋洋地說，“困了，明天再說。”

“今天遇到什麽事了？\"藺敏之抱起他，将人放在床上，又給他倒了杯水，溫柔地詢問。

“那還是去跳傘吧？”蘭峥回了一個不相關的答案。

“好。”藺敏之知道他不想說，不再問了，轉而又去捏他的小腿，手掌溫熱，“今天走了很多路，給你按按？”

他的手掌按着蘭峥的小腿，蘭峥看着瘦，其實骨肉勻婷，肌理細膩，手感極佳。

蘭峥擡眸看着他，眸子裏郁色氤氲。

“我遇到了顧馳軒。”

藺敏之一怔，不明白蘭峥和顧馳軒怎麽能扯上關系。

“哦，原來你沒查到？”蘭峥抿了兩口水，沒什麽情緒似的，很平常地說，“他是我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