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紀念日46
第46章 紀念日46
◎坐上來,抱着你睡。◎
她走路一點聲音也沒有。
裴明晏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站在那的, 更不知道自己和裴懷霁的電話被她聽去了多少。
那種慌亂,不知所措的無力感又滿滿當當地席卷過他的心髒。
“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嗎?”裴明晏掩着唇, 輕咳了一聲,想先發制人。
可這招現在似乎失效了。
她背過身, 擡着手, 應該在抹眼淚,另一只垂在身側的手不動聲色地攥成小拳頭,攥得緊緊的。
就這麽安靜了幾秒,她突然崩潰地蹲下。
嗚咽的哭聲壓抑不住地溢出喉嚨。
裴明晏簡直方寸大亂。
他大步走過去,彎着腰, 掌心輕輕覆上她腦袋,可她不願意讓自己碰, 低着頭躲開,将臉埋進膝蓋裏。
裴明晏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就那麽不上不下地僵在那。
哄人啊,他這輩子最不會的就是哄人,從小到大別說哄人了,都沒遷就過別人。
可她一哭, 自己就心如刀割。
得哄, 得好好地哄,等明天去完醫院, 他就報個班學習一下。
可遠水救不了近火。
誰來告訴他, 現在該怎麽辦?
裴明晏看她雙手抱着膝蓋, 蹲在地上, 團成一只小貓似的, 肩膀還哭得一聳一聳。
僵着的手不敢随便碰她,也不敢和她說話。
抓心撓肝了一會兒,他起身,拿過床尾凳上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雖說房間裏有暖氣,可她體質不好,身上的睡衣又這麽薄,別哭一場最後還折騰感冒了。
裴明晏操心着,蹲到她身後,小心翼翼地撥出被壓在外套裏的長發,還一下一下地輕輕捋順。
指腹溫柔地摩挲過頭皮,林姝咬了咬唇,忍住喉嚨裏的酸澀,回過頭,淚眼模糊地看着他。
“哭完了?”他聲音放得溫和緩慢,沒有以前那種戲弄人的意味。
可懸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還是“吧嗒”掉下一顆。
果然,他就不能開口說話。
裴明晏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子,又怕吓到她,只能一聲不吭地替她擦着眼淚。
溫熱的指腹蹭得她眼尾有些疼。
林姝捏住他的手:“裴明晏。”聲音哭得有些啞,不知道是不是嫌難聽,他也不說話。
林姝皺了皺眉:“我在叫你。”
“聽見了。”
“那你不理我。”她控訴,更多的是委屈。
裴明晏屈指輕輕撫了撫她臉頰,默默地嘆了口氣:“我怕你聽到我的聲音一生氣,又掉眼淚了。”
他也知道自己是氣哭的。
“你身體怎麽回事?”她板着臉問。
“沒什麽大事——”
“裴明晏!”都這個時候了,還要瞞着她,“我聽到你說要動手術,正常人沒事需要動手術嗎?還有你今晚是不是吐血了,裴明晏,你——”
她平時溫聲細語居多,很少這樣不顧教養盛氣淩人地诘問人,語速太快,激動得嗆了一下,本來就哭紅的小臉此時更紅了。
裴明晏拍着她的背:“別生氣了,我說好不好?你想知道什麽都告訴你,先起來。”
“我腳有點麻了。”她緩過一口氣,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下一秒,腳下一空,被穩穩當當地抱了起來。
裴明晏抱着她坐到床邊,抽了幾張紙,撚起她黏在臉頰上的頭發,小心翼翼地擦着她的眼淚。
可林姝現在哪有心思擦眼淚,拂開他的手:“你快說,你身體到底哪裏出問題了?為什麽要做手術?哪天做?有風險嗎,高不高?”
一連串的問題急不可耐地丢過來。
裴明晏估計自己解釋不清,摸出手機,點開之前發給裴懷霁的檢查報告,病例,遞給她。
她捧着手機,聚精會神目不轉睛。
“什麽時候發現的?”
“沒多久。”其實是她和自己提離婚那天,但怕實話實說又會讓她多想。
生氣,憂思過度都很損耗身體。
裴明晏舍不得,只能把情況往輕了說:“醫生說不是嚴重的毛病,而且k哥已經幫我預約了手術,小手術,最多一周就能出院。”
她眉心依然緊緊蹙着:“可是我覺得你情況很嚴重。”
囊腫說白了就是初期良性的腫瘤,可誰知道會不會生長惡化呢。
他工作起來又這麽沒規律。
上次吃一口蛋糕就吐成那樣估計就是這個原因,還騙她胃痛,今晚就更糟糕了,都吐血了。
林姝越想越沒辦法安心:“去醫院。”
“現在?”
她鄭重地點點頭,脫下外套還給他就要從他身上下去,裴明晏真怕她摔倒,手扶在她腰側:“現在已經快兩點了,明天,明天大哥幫我約好了檢查,現在臨時去估計——”
“臨時我也能安排。”哭得通紅的眼眸堅決地看着他。
裴明晏輕輕拍了拍她後背,哄慰着妥協:“好,聽你的,先去把衣服換上。”
林姝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裴明晏又幫她拿了條後圍巾,半張小臉都裹進去,嚴嚴實實的。
深夜的道路暢通無阻。
半個小時後,招搖的帕加尼在東臨最好的私立醫院的地下停車場緩緩停下。
裴明晏知道她說可以安排,不是說大話。
這家私家醫院就是她外公孫新榮的産業,孫新榮當年是淮城知名企業家,也是整個淮東地區的商會主席,他創立的榮新制藥至今為止還是國內數一數二的藥業集團。
只不過因為她母親去世,孫新榮這些年一直陪着她外婆生活在國外,集團的事務大多也都由孫家的旁支以及公司元老在打理。
再者她是跟着林文年長大的,秉性頗有世家清貴之風,對這些富貴浮華完全不感興趣,也不沾染。
這些年,她和孫家聯系不多,也從沒享用過孫新榮留給她的財産和便利,平時生病也是老老實實地去挂號問診,倒是為自己,開了一次先河。
因為預先安排,各項檢查無需等待,只不過出結果的時間依舊漫長。
接待區,裴明晏看着身邊眼皮子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耷拉下來又強撐着睜開的人,敞開腿,拍了拍。
“幹嘛?”聲音也有些困頓。
“坐上來,抱着你睡。”
林姝揉了揉眼,搖頭,下一秒,腰被男人伸手攬過,一把抱到了自己腿上。
他外套拉鏈敞開着,将人摟進自己懷裏,林姝半點都不想掙紮。
一是真的困了,二是他身上好暖和,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遮蓋了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
就這麽被他抱着,好安心。
她捏着他腰側的毛衣,放松地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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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多久之後,診室裏傳來叫他名字的聲音。
裴明晏抱着她起身。
她腦袋迷迷糊糊地往他頸窩裏埋了埋,突然,一聲洪亮的笑聲響起。
她酸疼的眼睛努力睜開一絲縫隙,這才發現是在醫生的辦公室裏,頭發半白的醫生,以及走到門邊準備關門出去的護士,都一臉揶揄地看着自己。
林姝睡意全散,慌忙從他身上下來。
裴明晏不爽地瞥了醫生一眼:“怎麽樣?拿了報告可以走了吧。”
醫生斂起和藹的笑,換上認真嚴肅的語氣:“不可以,你這個情況目前不是很好,我的建議是立馬住院準備手術。”
“可是我上次檢查,醫生說暫時可以吃藥調理。”
“問題是病情它是會變化的,天氣預報說明天不下雨,你就保證它一定不下嗎?關鍵你這個囊腫明顯比之前在增長,你自己的身體,你應該能最直觀的感覺到吧,它這個位置現在已經壓迫你的肝髒——”
“我已經約了手術,年後——”
“住院。”林姝不學醫,不懂病理和病症發展,但她能看得懂各項檢查單上數據是異常的,“現在住院,李醫生麻煩你了,要單人病房。”
這個沒問題,來之前就交代過了,這位可是孫老先生的親外孫女,別說單人病房了,最好的病房也能安排。
只不過她不是家屬。
“病人的意見呢?”
手指被攥了一下,紅腫的眼不容置喙地盯着他,裴明晏無奈點頭:“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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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東臨最好的私立醫院,單人病房的配置都是頂尖的,有點餐單,有會客區,甚至觀景的陽臺上,還有茶臺咖啡機。
比起醫院,更像五星級酒店。
不過這個點,林姝沒心情,也沒精力欣賞夜景,催促裴明晏躺下休息。
看着小姑娘像個保镖搬來張椅子,坐在自己床邊,裴明晏掀開被子,拍了拍床沿:“睡上來。”
“不要。”
生病的是他,又不是自己,自己怎麽能和病人搶床呢。
“我抱你上來?”他裝聾作啞,不理睬她的拒絕,側過身就要坐起來。
林姝趕緊按住他肩膀:“你別鬧了,快點睡覺。”
“你不上來,我睡不着。”裴明晏看她猶豫着,“放心吧,我不會把你擠下去。”
林姝是怕自己擠到他好嗎?
見他不肯退讓,她慢吞吞地脫掉外套和鞋子,輕手輕腳地躺上去。
柔和的病房燈光裏,她背過身,将被子往身上提了提。
身後,男人的身體似乎貼過來。
體溫比她高,沒貼進他懷裏,也能感覺到熱烘烘的。
“裴,裴明晏?”
“嗯。”低沉的聲音在夜色裏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缱绻。
林姝心忽地就軟了起來。
“我和大哥打電話說的那些你都聽到了吧?”他很平靜地問。
平靜中又潺潺流動着溫柔。
林姝捏緊身前的被子,閉上眼裝睡。
“沒聽到的話,我重新問一遍,”他聲音緩了緩,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她耳畔,溫柔,又極其認真的,“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其實兩人都心照不宣了。
她為自己着急落淚,深夜奔波,那份心意悄然無聲,但足夠深重得讓他感受到,也足夠義無反顧。
而林姝一開始滿腦子只惦記着他的身體,手術,到醫院後,才想起被自己情急忽略的那句話,後來又在接待區抱着她睡覺。
朦朦胧胧中,他似乎還吻了自己額頭。
這不是哥哥應該對妹妹做的事。
只不過時至今日,美夢突然成真,太震撼,太超出她的認知,她需要時間消化。
可現在,他顯然不想等了。
自己要怎麽回答呢?
她看過不少的愛情電影,也可以在無人知曉的網絡上大膽表明愛意,可她性格始終有那一份內斂在。
她不是可以面對面和對方大聲說“我愛你”那種感天動地話的人。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網絡上重拳出擊,現實裏唯唯諾諾,尤其是在喜歡的人面前,穿上虛拟馬甲可以肆無忌憚地說“想上你”“請和我舌吻”甚至更流氓的話,但現在,她心跳砰砰的,一個屁也放不出來。
“算了,”男人深深嘆了口氣,又躺回去,在夜色裏性感的聲音染上幾分失落和自嘲,“不喜歡也沒關系,我也沒什麽可喜歡的,從小就愛惹事,學習也不如我哥,一無是處——”
誰說的!
他才不是一無是處。
林姝不想聽他這麽貶低自己,轉過身,對着那張無可挑剔的臉,咽了咽幹得難受的喉嚨。
心一橫,閉着眼送上了自己微涼的唇。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12-24 05:17:29~2023-12-25 04:45: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CJY…… 4瓶;ohmansze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