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回到家的。

非要用幾個詞形容的話,大概是四肢不遂,雲裏霧裏……還有驚魂未定。

知道謝嘉軒跟唐靜的事的時候,我的情緒波動都沒這麽大。

心裏有點小糾結,小忐忑,小雀躍……

算了,已經放棄思考了……

我以一種半死不活的狀态,一直躺屍到晚飯飯點。

“奕奕快起來啊,吃飯了。”我媽在門口敲敲門。

“不想吃……”我翻身,踢了踢被子,“媽,你看下我空調是不是開太高了。”

“你沒開空調啊。”

“……哦。”我把被子扯下去一點點。

我媽又說:“有你最喜歡的紅燒肉和油焖大蝦哎。”

“我真的不想吃……”我有氣無力。

屋裏的燈被“啪”一下打開,我媽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雙手捧起我的臉:“你怎麽了?肉都不想吃了,肯定有大事!”

“……”

還真是我了解我……

大事嗎?

Advertisement

我迷迷糊糊地想,算是大事吧。

畢竟,是我大學經歷的第一次表白哎……

“不對,奕奕。”媽媽的語氣終于沉下來,“你是不是發燒了?”

我也覺得我臉上有點燙。

剛才我媽伸過來的爪子冰涼,我反而覺得很舒服。

我慢吞吞地說:“可能吧。”

然後就是測體溫,喝熱水,老老實實地喝了半碗粥,躺進被子裏。

“37.5,還好不是很高。你睡一會兒吧。”

說完,媽媽把燈關了,輕輕掩上房門。

說來奇怪,不知道自己發燒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一切正常。

但一量出有燒,我立刻渾身酸痛,犯起困來。

足足休息了兩天,才稍微好轉一點。

第三天,我終于從被窩裏爬了出來。

“再休息一天呗?”老爸坐在沙發上看手機,擡起頭來。

“今天朋友新店開張,我答應了要去的。”

我開了浴室的暖氣,洗了個澡。

當然不是因為要見薛子揚。

而是……

發燒一晚加卧床,已經蓬頭垢面的我,實在不好意思出門啊。

我提前了蠻多出門的。

結果,到了工作室,才發現我是最晚的那個。

屋裏開着暖氣,裏面有十幾個人,各自寒暄笑鬧,遇到需要幫忙的地方就搭把手。

說是開張,其實并沒有什麽儀式之類的講究。

最後,大家圍坐在桌邊聊天吃東西。

由于某些原因,我錯過了一露面就把花交給薛子揚的機會。

這會兒才硬着頭皮走過去,把花束遞給他:“開張大吉啊,師……師兄。”

“噗……”他像是輕輕笑出了聲,不知道是笑我叫他師兄,還是笑我真的送了花。琢磨不透的意思。

我又氣又惱,但對着他又不好意思發作,連忙趕快入座。

只剩下兩個空位。

我挨着卷毛師兄坐下。

特地跟阿辛師兄這個八卦制造者拉開了距離。

但是我完全忘了思考,剩下那個座位是誰的……

直到薛子揚拉開我身邊的椅子。

四周突然變得很安靜。

阿辛笑得很肆意。

有人拿了幾瓶果酒過來。分散放在桌上。

“師妹師妹,晚到自罰三杯!”卷毛大概被阿辛傳染了,也熱愛起哄,拿着瓶子就要給我滿上。

我擺擺手,聲音還有點甕聲甕氣的,“我感冒了,還在吃消炎藥呢。”

“啊,看不出來啊,師妹你氣色這麽紅潤!”

“……”

那是因為我小小地化了一個妝啦。

不過,我拒絕接茬。

“感冒了?”只有薛子揚才找對了重點。

我點點頭。

他起身給我倒了杯熱水,然後十分自然地在我身邊坐下。

四周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我覺得,端着板凳等戲看,可以很好地形容此刻其他人的狀态。

“師妹什麽時候感冒的啊?”阿辛師兄突然問。

我沒多想;“三四天前吧。”

“哎?三四天前?”阿辛師兄極為誇張地說,“那不就是你去子揚家探病的時候嘛?”

“你們到底做了什麽會傳染感冒的事情啊!”

“嘿嘿嘿嘿嘿……”

我:“……”

“起開,”薛子揚擡手撞了他一下,“別丢人。”

大概是怕我臉皮薄,大家很快就沒有繼續說這個話題了。

談起了他們各自的工作,以前的生活,慢慢地就有人紅了眼眶。

薛子揚沒說太多的話,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我懷疑他都要喝醉了。小幅度地,提醒了一下他。

他淡笑:“我有數。”

聊到差不多,大家打算聚個餐,然後下午去唱K。

大撥人先去點菜,阿辛、我,還有薛子揚留下來,稍微整理一下工作室。

薛子揚上樓去了,阿辛扯扯我的袖子,用一種十分老媽子的口吻說:“師妹啊,不瞞你說。子揚這個人,其實挺慘的。”

我眼皮一跳,心說這又是一個什麽新的套路?

誰知,阿辛師兄這回卻沒有開玩笑。

“大二那年吧,我們寝室四個人,說好一起開工作室。你也看到了,今天來的只有三個。剩下那個,你猜怎麽了?”

我無端起了層雞皮疙瘩,“怎麽了?”

“賺大錢去了。”他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含着莫大的諷刺,“那個人叫胖子。工作室主要是他跟子揚在撐。快畢業的時候,他偷了我們工作室的所有原稿,包括創意雛形……投奔了別的地方。”

啊,怪不得。

怪不得那天站在美院石階上,薛子揚提起那個一起創業的朋友,眼底有那麽多的諷刺意味。

“其實,新開這個工作室,我們壓力也很大的。尤其是子揚,他前段時間感冒,就是因為在這兒睡了一晚上……”阿辛師兄絮絮叨叨地說着,“雖然呢,我很想撮合你們兩個,但你實在不喜歡他我也沒辦法……就當看在阿辛師兄的面子,你這段時間多陪陪他行不行?”

“阿辛師兄,”我認真地叫了他。

“嗯,你想拒絕嗎?”阿辛師兄一臉警惕,外加“你怎麽這麽狠心”的表情。

“你把自己的面子想得太大了,”我輕飄飄地說。

這回,終于輪到阿辛無語了。

他大概半天才品出我的意思,“所以說,師妹你對他也有點意思對不對?”

怎麽會沒意思呢?

他是那麽好的一個人。

表面看起來随意又郎當,其實認真起來專注得不得了,對小孩子也很有耐心。

又那麽帥……

我既然早早地清空了上一段感情,為什麽沒有資格,遇見一個更好的人。

“所以,你們在一起了對不對!!”阿辛師兄再次咆哮。

我低頭笑,不作聲。

“那你們剛才……還那麽低調?好像還在暧昧期似的!”阿辛師兄一臉受到了傷害的表情。

“哎,這是小情侶之間的情趣啦,人群之中的暧昧才最讓人春心萌動啦,”我大概有點得意忘形,一沒留神,話滔滔往外蹦,“阿辛師兄,像你這樣母胎solo的人是不會懂的。”

“我靠!薛子揚這個也和你說??!”

短暫的寂靜之後,我察覺到了不對勁,慢慢轉頭看向樓梯口。

薛子揚正靠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

他什麽時候站在那邊的?

又聽到了多少?

假如地上有個大洞,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然後用阿辛師兄封住洞口。

……

到了吃飯的地方。

阿辛師兄對我們兩個敬而遠之,薛子揚依舊跟我坐在一起。

替我倒水,夾菜,遞紙巾。

當然,給我倒完水,會順便問邊上的人要不要;替我夾完菜,會欲蓋彌彰地偏頭跟卷毛說,這個很好吃;連遞紙巾,也是在桌子底下悄悄地。

總之是……既低調,又很引人注目的舉動。

我已經察覺到飯桌上,衆人八卦的視線蠢蠢欲動。

悄悄戳了戳他,問:“你幹嘛呀?”

薛子揚面不改色地答,“隐匿在人群中的暧昧,最動人心…… ”

“…好了我知道了你住口。”

沉默半秒,我聽到他悶笑起來,好像忍俊不禁。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我不得不承認。

他笑起來的樣子,真的非常吸引人。

……

整個寒假,我常去的地點大致有兩個。

在家,或者在薛子揚的工作室。

工作室二樓有個小小的單人隔間,我在那裏寫假期作業,完全不用擔心被打擾。

被作業折磨累了,就下樓看看被工作折磨的四人組。

頓時神清氣爽,覺得自己無比幸福了。

阿辛師兄,先前是最熱衷撮合我們兩個的,同時,也是目前最嫌棄我們的。

“你們兩個要散發戀愛的臭氣,能不能去樓上?”

“我靠,師妹你怎麽不問我渴不渴?”

“子揚你能不能別看着師妹一臉傻笑?”

……

基本上,這三句話成了阿辛師兄整個假期的口頭禪。

再開學,方水見到我的時候,一口斷定我戀愛了。

我摸了摸臉:“有這麽明顯嗎?”

“媽呀,這種容光煥發的樣子前所未有好嗎?你跟謝嘉軒在一起的時候都沒有這樣過!”方水說着說着,語氣忽然猥瑣起來,“小奕奕~你們不會該做的,都做了吧?”

“你走。”我推開她的頭,她不依不饒地又湊過來:“所以進展如何啊?”

還能如何啊,這才剛在一起呢。

我這麽想着,卻忽然發現,呃,基本上,該拉手拉手,該親也都親了……

及時地在腦中剎住了思緒,我義正嚴辭地看着她:“你的思想太不正經了。”

方水:“……”

這學期我們的課明顯多了起來,不過薛子揚也很忙。

我們倆忙裏偷閑地談個戀愛,日子也流水似的,過得飛快。

比較郁悶的一件事情是,請室友們吃脫單飯回來的那個晚上,我們邊走邊消食,迎面碰上了謝嘉軒。

雖然沒說什麽,我全程低頭走過。

但據方水說,薛子揚跟謝嘉軒之間形成的修羅場,簡直是三米開外,雞犬不寧,人神共憤。

我驚嘆了一下她的成語水平,然後繼續寫我的論文。

方水:“奕奕你變了,你現在是不是心裏只有學習?”

“不,”我很凝肅地告訴她,“還有薛子揚。”

方水:“……”

半秒後,我被枕頭砸了。

轉眼,三月到了底,K市又開始進入沒完沒了的雨季。好不容易有個周末,天氣終于放晴。

和薛子揚吃過午飯,我們又去看電影。

電影院路不遠,我們牽着手走在校園裏,就像來來往往的每一對校園情侶那樣。

我側頭看他,“師兄,你真的很嫩哎。”

他挑挑眉,很對稱地說,“師妹,其實我也才畢業半年多。”

我被他無可奈何的語氣逗笑。

“鞋帶散了。”他提醒我,繼而松開我的手。

蹲下。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自己系吧。”

轉眼間,他漂亮的手指已經打好了一個結,“是誰昨天說,光說不練假把式。”

“我說的那是……”

叫你以後不要随随便便在我寫論文的時候推門而入。

很打擾人的好不好。

他每次都會點點頭說“知道了”,然後繼續以“送水果”、“送水”,甚至“想你了”,再次進來找我說話……

所以我才說他假把式。

“以此類推。”他舉一反三的能力倒是很強。

“你等一下。”我讓他蹲着,舉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這個角度看,你特別帥。”

“誰?”

“你。”我以為他沒聽清。

結果他又含着笑意問,“誰?”

“……我男朋友。”我說着,也忍不住笑起來,“發給你啦。”

談戀愛真好啊。

空氣好像都是清甜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見依然黃着的樹葉,不禁感嘆,“哎,春天怎麽還不來。”

薛子揚眯着眼,“是嗎?”

“對啊,氣溫遠遠沒到春天的溫度……”我拿出手機給他看。

“但對我來說,它很早就來了,”我不明所以地偏過頭去,看見他上揚的眉角,“十月二十日。”

啊,我初見他的那天。

我心裏微微一動,繼而一本正經道,“師兄,你的意思是,整個寒假你都在思春是嗎?”

他撲上來勾住我的脖子,威脅意味濃厚,“施奕,你破壞氣氛的本事怎麽這麽強。”

我暗暗地笑,順勢纏住他胳膊。

是了,也許,喜歡上他的那刻。

我的春天也如期而至。

-------end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