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冬願》09
“你已經‘我看看’十分鐘了,趙冬熙同學,”下意識接通視頻,那端,就露出了餘心心一張興師問罪的臉,“哪件衣服更好看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啊。
完全忘了。
我放下筆,退出全屏,重新點進和餘心心的對話框,認真看了看兩張圖片,“嗯……第一件吧。”
“但是昨天我發給你的時候,你選的是另外一件哎。”
“……你發過嗎?”
“對啊,不過是模特圖,這次的是衣服細節圖。”餘心心嚴肅地說。
我有點無語,“那我昨天選完了你為什麽還要我再選啊。”
“這叫驗算吶,懂不懂,”餘心心一龇牙,又狐疑地盯着我,“不過,熙,你有點奇怪啊,這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最近撞上哪朵桃花了?”
“……”
撞桃花……
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天知道,在被徐北陸一番告白打得蒙頭轉向的這兩天,我有多想沖進餘心心家揪着她的領子問她是怎麽教育學生的。
居然還好意思審起我來。
我把手機一丢,攤成大字躺在床上,長嘆了口氣。煩悶,茫然,不知所措,可是又不能和友人一吐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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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了?好像很沒精神啊。”餘心心終于說了一句人話。
前天幾乎通宵趕飛機,昨晚又熬了一個大夜,能精神才怪。我無奈地看了眼時間,坐起來,打算再去洗把臉,“在忙招生的事。等一下就要去宣講了。”
原本以為,我這種半途加入的成員,不會被納入正式的招生工作中,沒想到,昨天結束之後,主任也将我的名字排進了宣講小組。
一問,是本來人手就不夠,我的出現簡直是個現成的“壯丁”人選。
導致我連夜讀稿子,看資料,以備不時之需,算上前天趕飛機,已經是連熬了兩天了。
“小可憐,那裙子的事我就自己決定好了!你真的不和我去泰國玩嗎?”即将挂電話,餘心心又問。
我猶豫了下。
說實話,泰國啊,我還是很心動的,一個屬于夏天的島嶼,豔麗的水果,熱情绮麗的舞秀……想想就很有趣。
只是,我從讀研開始就沒有問家裏要過錢了,現在獎學金還沒到賬,我着實有一點囊中羞澀。
我相信,如果給老爸老媽發個消息,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轉賬過來,大概會把餘心心那一份也包了。
但我不想這樣。
爸媽離婚,家庭也随之分崩離析,而後各自組合,老媽有了叔叔要過二人世界,老爸更是有了別的女兒。
我一度在兩邊都找不準自己的定位,一年也難得回來一次,我們三個,再也不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了。
所以,我不太想向他們開口要錢。
何況也不是必需消費。
挂了電話,我又洗了把臉,護膚,防曬,最後确認所有資料都在帆布袋裏,拎上出了門。
一年四季,南城好像只有兩個季節,春秋短得像白馬過的那條隙,冬夏則分外漫長。夏季裏,街道上的梧桐樹瘋長,綠蔭濃濃,拂過頭發的卻全是熱浪。
搭熟悉的公交線路,到終點站下車,一路滞悶燥熱,直到走進多功能廳,冷氣撲面而來,才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但下一秒,我呼吸就重新緊了一緊。
多功能廳入口處,幾步之遙,鋪着紅色絨布的桌子上,放了一疊疊招生宣傳冊。徐北陸就站在一旁,随手撿拾起一份冊子打開來看,普通的紀念文化衫被他穿得別有氣質,幹淨又挺拔。
“你怎麽在這兒?”多功能廳入口不寬,現在還擺了桌子,可供通過的部分也就一人多寬,狹路相逢,視線相對,我只好硬着頭皮開口。
我身旁跟着一個學弟,是昨天招生組開大會時認識的,剛才在樓下恰好碰上,見狀說,“學姐,那我先過去了。”
“噢,好。”我點點頭,順手把師兄托我買的一瓶水交到他手上。
徐北陸站在原地,視線輕輕帶過學弟,不答,而是問,“他怎麽在這兒?”
我以為徐北陸是問為什麽外校生會出現在十八中,解釋說,“他是保送生,今天過來幫忙的。”
事實上,除他之外,還有好幾名保送生也來了,分散在會場,都是被主任一起叫來動員招生的。
不得不說,在手段上,K大真的很花樣百出。
“那我為什麽不能在這兒?”徐北陸順理成章地看着我。
“……”
OK。
當我沒說。
我拿起一張宣講冊,順手扇了扇風。今天這場答疑動員會,是針對市內三所重點關注學校而舉辦的,因為已經出分,來的人并不多,都是本市高考中的佼佼者。
我們的任務就是宣講、答疑,争取比隔壁B大吸納到更多的同學報考。
十點來鐘,簡短的宣講開始,大屏幕播放紀錄片,而後則是分散答疑環節。我瞄了一眼,招生老師正在副校長的陪同下,大力撺掇一位排名前列的女生報考,那叫一個聲情并茂,慷慨激昂。師兄師妹也十分賣力,講着講着,還悄悄摸摸踩了一腳隔壁B大。
偌大一間多功能廳,好像成了一座沒有硝煙的戰場。受這氛圍影響,我也不由投入起來,認認真真根據成績列舉了一些專業選擇範圍。迎來送往一波波學弟學妹,說得口幹舌燥,不知不覺,水都喝完了一瓶。
短暫的空當裏,我起身,打算再去拿一瓶水。一擡眼,卻先有一瓶礦泉水映入眼簾。握着它的那只手,幹淨修長,沒怎麽用力,都能隐約看見皮膚下邊隆起的淡淡青筋。
徐北陸拿着瓶子的手晃了下,示意我接過,而後像是懶得舉了,直接放在了我桌上。
他開口,閑聊一樣的語氣,“看到你這麽認真地游說別人,有點後悔。”
啊?
我愣了下,沒反應過來,“後悔什麽?”
“後悔沒多利用一下這個金貴的身份。”徐北陸松松往桌沿一靠,一只手撈過那瓶礦泉水,另只手微一用力,将它擰開,放在了桌上。
“……”
我就不該多問這一句。
也許是這兩天被他打了好幾個直球,這會兒,我也逐漸摸索出了一點經驗。
我移開視線,使出一招王八縮殼,心中默念着“當他發癫當他發癫”,直接無視了這句話。
徐北陸伸出手,我以為他還要說什麽,卻不想,是拿過了一小疊宣講手冊。
他拿在手中,輕輕彈了下,“那邊有幾個熟人,我去發幾張。”
我順着看過去,第三排深紅色座椅裏,或站或坐,正聊着什麽,看表情有點苦惱。旁邊還有幾位家長。
哦,這是我們招生老師一直攻堅不下來的幾人組,貌似是家長和學生的傾向不同,還在劇烈搖擺中,稍有不慎,就會被B大挖走。
徐北陸應該是人緣很好的類型,一走過去,男生們便停下聊天,紛紛和他打招呼。連家長也認識他,笑容滿臉,還有拍他肩膀的。
很快,不知不覺就把他圍在了中間。徐北陸靠在椅背,肩頸到手臂拉出一道流暢線條,笑了笑,很随意地回了句什麽。
目光穿過人群,朝我看來一眼。
我立即低頭。
視線碰到他放在桌上的那瓶水,開好的綠色瓶蓋,放在深紅色絨布上,那麽清涼。
沒忍住口渴。
還是伸出手,拿過來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