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完美愛情（十一）
第60章完美愛情（十一）
我早原諒了她，現在該原諒自己了。她可以搜索到我的聯系方式，然而并沒有。只要一想起這樣，就無法平靜。這輩子都無法再見一面了吧。這個事實只要想起，我就跌入惶恐窒息的深淵，無法呼吸，看不到水面。睜開眼睛，世界卻依舊……
痛苦不為背叛，也不為分離，而是對另一個靈魂的一無所知，以至于懷疑過去是否存在過……
心靈的深度只有用女孩的寬容和男孩的淚水才能度量。我只無聲無息落淚，卻在淩晨的輾轉反側裏，聽見了耳邊的嗒嗒聲。完全記憶的人不只有幸福，還有無法平息的痛苦……
我曾抱怨她因無知而背叛，現在我也陷入了對她的無知裏，這是命運的輪回！所有的痕跡都消失了，卻都跟我有關。我無法忘記這個夢。重新提起又會增加新的傷害（周詩語曾經開導過我，而我竟忘了她說了什麽）。我只能裝作過去早已過去，不再屬于我。只是這心中的苦悶，無法消除……
對她的新痛苦讓我接受了依真的距離，就如對她的舊痛苦曾讓我盼望詩語的親切。她幫我劃定了一個情感世界——痛苦趕走了思念，思念又趕走了痛苦，竟達到了完美的平衡……這加重了情感的不幸！
或許某一天，再次接到她打錯的電話。她在那頭充滿憧憬地說：“嗨，你好啊。”我一個人在哀傷流淚。希望她在夢裏快樂。讓我替你流淚啊，流過春夏和秋冬……
程挽雲的離開已17年了（看到Q齡才意識到，換新號已17年了），而我跟江依真分隔開也已13年（雖然我一直在努力回來）。
17歲和13歲，那是我和依真第一次相遇時的彼此年齡……現實像過去的延續，又像重新開始。如果可以重生。
我開始相信命運的安排。沒有真正的黑暗，沒有徹底的光明。時間飄渺如夢，看向彼岸，只有依稀。
江依真真切可見，而程挽雲如回憶生前的事。當我試圖忘記，卻在我快樂或痛苦的時候又想起這件事；而當我閉上眼試圖看清她，卻像在回憶往昔夢裏的顏色，最終在窒息裏逃回無奈的現實……
無知是無盡的痛苦。愛還有什麽重要呢？我還把完美愛情當作自己守護的天堂！我墜入無底深淵，不停加速。無奈又揪心。有多久，就有多悶。有多悶，就有多久……
我失去了回到過去的特殊能力，再也無法在夢和回憶裏重現我保存的愛情。那是我以為已經得到的對江依真的記憶……
這個世界裏，沒有什麽比鮮花盛開更美了。紅玫瑰楚楚動人，嬌豔欲滴，是愛情的象征。花朵隐藏生殖，生殖意味着死亡。愛情卻渴望永恒。鮮花用魔幻的魅力，遮蓋了肉體本能的罪性。鮮花是愛情的陰謀！我并不喜歡送花。真正的玫瑰小得可憐，讨人喜歡的只是現代月季。情人們并不想知道真相。月季，也叫長春花……而我早就忘了春天，又怎能記得鮮花象征着春天的沖動？我送程挽雲三朵白玫瑰，白色并不是空白或無色，所以不是無情，卻終究離散。
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第一次送給我紅玫瑰，然而我在她的抱怨裏有些忐忑，心靈的距離并未減少。本能局限于血統，所以才崇拜紅色。紅色是最初的意識，是母體的記憶，是睜開眼睛前眼皮的光；紅色也是最初的遮蔽，正如愛情的紅玫瑰。我一開始就看到了結果，只是自己不知道。
容顏最初就如花朵一般美麗，終結于衰老枯萎；果實則開始于青澀，卻結束于色香濃郁。人們贈送鮮花，然後又在枯萎後丢棄……
我的愛不是青春迷戀，從未屈服于肉欲。肉欲得到了限生命，卻換來永恒的死亡。人，自然而生，卻向往超越，注定徘徊在理想與現實之間。生命有限，自然死亡也不會永恒。沒有永恒的死亡，就有不生不死不滅。原來愛是遠離欲望的，在進化裏終将被淘汰，而成為偶然的奇跡，成為淩晨的稀少星光。愛讓人因同情而軟弱，将被自然淘汰，然而卻保存下來了。這是生命的奇跡！
只有依真在好好生活，受照顧，比較順利。沒有痛苦，沒有不幸，沒有狂喜，沒有錯誤。她像一成不變。我卻覺得那是一種隐形的憂傷……那是我離開後重逢前，還未給她發消息的時候。再次看到她，是網上那張挎着黃色包內斂微笑的影像。我無法忘記她的神情，那是她自己也無法察覺的淡淡憂傷……在她自己的掩飾之下，慢慢遺忘……
我看到她的全部，而不僅是過去和現在的她，不僅是沉睡的她，不僅僅是跟別人的比較……在我跟她分開的時候，她不在我面前，并沒有空白……過去不會失去。當我們遺忘失去自己時，世界替我們記住了！
我的故事順理成章，就像現成答案。而我只是一個旁觀者，偶爾看見自己在人群裏隐現。
沒想到哭成為了我的生活主題，就如沒想到愛情成為了我的事業，而不再為愛情違背事業而愁苦。愛讓人失去現實才有的意圖和進取心，而只留下感情。幸福和難過的兩極融為一體，就是哭。我成了女性（或許本來就是，只是聽到了父親在生下蕭雯時的哭，才決定改變），也就永遠擁有了所愛的屬性。也終于明白了，為什麽分離也是一種成全。感恩悄無聲息取代了遺憾。過去，可以為愛而死；現在，可以為愛等待一生。
為什麽而哭呢？想念而難過，成全別人卻得以圓滿的幸福，還是沒有勇氣回憶而窒息？
哭，成為了我的生活主題。
哭，或許本來就是生活的主打色。一種被掩蓋的顏色，被顏色所掩蓋……
愛是什麽？愛有幾種？是否還存在于四季之外？
這是第五季的愛。我願虔誠認真，細細體會……
哲學家相信原子或數是心靈的基礎，而我更相信是水。不是生活圍繞，又圍繞着生活的水，不是無情而去的流水，而是身體分泌，又帶着愛而來的柔情。靜靜體驗，默默流淚，這竟成了一個我的秘密習慣，無法知道是感動還是難過。原來完美隐藏着一顆女人的心。
只要還能流淚，愛就不會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