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微我無酒,以敖以游

微我無酒,以敖以游

吃藥。

當這個詞語傳入耳畔的時候,魏無酒的眼皮都跳了起來。他垂下眼,只恨地上沒有地縫讓他鑽。

沈游正握着魏無酒的指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魏無酒的指尖在瞬間變得冰涼,像是在那個剎那,渾身上下的血液都順着血管流動到了心髒處,保護着那顆脆弱至極的心髒。

魏無酒的指尖在顫抖,他下意識想收回自己的手,像是縮進一個與外界隔絕的殼子,可以徹底保護自己。可沈游卻緊緊握住魏無酒的手,不讓他後退半分。

沈游低聲說: “阿酒,我知道,醫生說你能治好的可能性不大,這對你打擊很大。但是……”

說到這裏,沈游沉默起來,像是在思考接下來的話應該怎麽說,才會不讓魏無酒感受到不适。

沈游沉默許久,才繼續說道: “阿酒,我們還是繼續吃藥好不好也許……也許有一天你就能好起來了呢醫生也說過了,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只是希望實在是十分渺茫。

關于病情,當時醫生和魏無酒說了很多,但是魏無酒聽不明白那些專業術語,通過那些陌生的,異國他鄉的語言,魏無酒對自己的病情只是一知半解。

但是有一句話他聽懂了——

“視覺神經損害非常大,恢複的可能性十分渺茫。”

醫生還說: “魏先生,你可以向上帝祈禱,期待奇跡。”

Fuck the god。

魏無酒想。

于是魏無酒将醫生開的檢查單直接扔到了醫院的垃圾桶裏,連藥都沒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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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酒罕見地沒有回答沈游的話。然而他無聲的沉默卻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他不想吃藥,不想吃那些對于他來說毫無幫助的藥,讓他每時每刻都在想着他是一個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日光的可憐人。

只是他沒辦法拒絕沈游的好意,所以他只能選擇沉默,用沉默來訴說他的真實想法,讓沈游知難而退。

沈游抿起了唇。他抓着魏無酒的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氣。他的眼底是濃濃的掙紮,但是最終,當驚濤駭浪歸于平靜的時候,沈游還是笑着說: “不想吃就不吃。”

只是他的臉上還是能輕而易舉地看出失望來。

沈游很清楚,他所投資的那項盲人眼鏡技術其實并不能解決魏無酒的問題。

人眼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是眼睛将外界的光信號轉換為電信號,電信號再傳輸到視覺神經中,給人以“看到”的感覺。

盲人眼鏡至今的技術只能使眼鏡代替壞死的眼球,利用盲人眼鏡将外界的光信號轉化為電信號,再通過舌頭将電信號傳入視覺神經。

也就是說,盲人眼鏡起到的作用是代替眼睛,而要求視覺神經完好。

偏偏魏無酒是反過來的,他的眼睛沒有任何問題,但是視覺神經卻因為車禍而被損壞,盲人眼鏡對他來說是沒有任何益處的。

這件事沈游明白,姜姒明白,魏無酒也明白。

只是沈游寄希望于也許有一天有誰能研究出代替視覺神經的高科技,而姜姒則覺得神經毀壞是不可逆轉的,不可能被任何科技所替代。所以,姜姒才會說,沈游的想法是天方夜譚。

而很顯然,在這件事上,魏無酒的想法和姜姒類似,他也覺得,自己的眼睛是不可能好轉的。他的視覺神經出了什麽問題他也不懂,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他的神經能夠通過手術解決,那麽他現在就不會看不見這個世界。

魏無酒相信,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夠通過手術挽救他的視覺神經,沈游會不惜一切辦法幫他找到那個醫生,為他進行手術。

可沈游只是在勸他吃藥——

這已經很明顯了,世界上所有醫生都對他的神經損傷束手無策。

所以,魏無酒想要重新看到這個世界,似乎是只有一個辦法——

抽空去各地的教堂,寺廟,道觀拜一拜,看看有沒有哪個神仙願意管一管他。

魏無酒不想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可是他耳邊盤旋的是沈游失望的聲音。恍惚間,魏無酒想到,這一次他選擇拒絕,沈游一定會很失望吧。

他的這雙眼睛,沈游從來都沒有放棄。

可是……值得嗎

魏無酒甚至忍不住開口問: “沈游,值得嗎”

為了一雙也許永遠都治不好的眼睛,去花費無數的金錢,甚至是精力,只為了尋得那一絲渺茫至極的希望。

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沈游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緊緊握着魏無酒的手,說: “阿酒,如果可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的生意好起來。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在想,我遇上了一個了不起的畫家。”

沈游從小到大見過了不知道多少位藝術家,承蒙姜姒女士的愛好培養,沈游從小就在各種藝術品中打滾,他是看着世界上各種各樣的藝術珍品長大的,他對美的評價有一種異乎常人的直覺。

和姜姒女士一樣,沈游也不會畫畫,但同樣的他也和姜姒女士一樣,一眼就能看出來什麽是藝術品,什麽是充數的濫竽。

在見到魏無酒的畫作的第一眼,沈游就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一個非常有繪畫天賦的人。所以那天,在他無意中将魏無酒的畫作毀壞後,他拿出了口袋裏所有的錢作為賠償。

魏無酒現在都覺得他當時遇到了一個裝逼犯,他不知道,那天的阿爾諾河河畔,因為處在叛逆期和自家老爸吵架又一次玩起了離家出走的沈游,将口袋裏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賠給了他。

然後,沒錢吃飯的沈游在撥打姜姒女士的電話結果失敗後,觍着臉撥打了沈建國同志的電話。最終,在沈建國同志的罵罵咧咧聲中,沈游拿着自家老爸資助的資金繼續玩起了離家出走。

但是這些話沈游這輩子都不會告訴魏無酒!

沈游擺正臉色,用一種十分正經的表情說: “阿酒,我知道這樣說可能會讓你難過,但是……我是真的期待着你的眼睛能夠重新看到世界的那一天。”

沈游擡起雙眸,他的目光緊盯着魏無酒的臉不放,語氣中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

沈游說: “阿酒,也許這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但是至少,我們不要親手掐斷這個希望,好嗎”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最終,魏無酒聽見自己的聲音: “好。”

當時的魏無酒覺得自己應該是做了一個正确的選擇——有病吃藥嘛,當然是再正确不過的選擇。

然而沒過幾天,魏無酒就恨不得打死那個前幾天被沈游忽悠了的自己。

自從魏無酒親口說下他願意吃藥治病之後,沈游就像是得到了免死金牌一樣,天天催着魏無酒吃藥。

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開始操辦起這件事的,總之,按理來說應該遠在國外的藥竟然當天下午就出現在了魏無酒的面前。

沈游一瓶一瓶地對照說明書,不止将每一瓶藥都貼上了标簽,甚至還拿了個小本本,将每天什麽時候應該吃什麽藥都一條一條地記錄了下來。

于是……

早上六點半,魏無酒還睡得迷迷糊糊,沈游已經端着一小盒藥片和一杯溫水進來了。他将溫水和藥片放在床頭櫃上,輕輕地推了推魏無酒的肩: “阿酒,起來了,把藥吃了再睡。”

魏無酒拉起被子蒙住頭,當作自己什麽都沒聽見。

沈游拉下被子,輕聲哄道: “別睡了,旺財都起來了。”

在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旺財搖着尾巴翻了個身,繼續打呼嚕。

魏無酒的身體往下鑽了鑽,保證自己的頭又窩在被窩裏,這才用臉蹭了蹭床單,繼續睡下去。

沈游無奈,他不好意思掀魏無酒的被子,只能捏住魏無酒的鼻子。

這招果然百試百靈,不過幾秒鐘,魏無酒就睜開了眼睛。只不過這睜開眼睛的時間太少,很快魏無酒就再一次閉上了雙眼。他伸出手推開了沈游的臉,嘴裏嘟囔出一句: “起開。”

沈游捏着魏無酒的臉: “把藥吃了再睡。”

魏無酒拍開沈游的手: “你先放那,等我醒了再吃。”

“等你醒了水就涼了,趁熱吃好嗎”沈游又掐了一下魏無酒的臉, “快起來,乖~”

這一句“乖”成功把魏無酒雷的雞皮疙瘩掉滿地,吓得魏無酒當場就坐。雖然他的臉上還是睡意朦胧,但是個人都看得出他的一臉懵逼。

魏無酒: “”

魏無酒還沒反應過來,沈游就已經将藥和溫水遞到魏無酒的手裏,說: “乖乖吃藥,吃完再睡。”

本來就困的腦袋再配上滿心懵逼,魏無酒的腦子都開始轉不動了,以至于他呆呆地感受着沈游遞過來的藥和溫水,呆呆地吃了下去。

魏無酒吃完了藥,沈游又将水杯拿起放到一邊。他将魏無酒又推回床上,還貼心地幫魏無酒蓋好被子,甚至還掖了幾下被角。

恍惚間,魏無酒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但早起困一天,他實在是太困了,以至于現在根本沒辦法思考。

而在魏無酒思考的過程中,沈游已經拿了被子走了出去,還蹑手蹑腳地關上了房門。

好一會兒,思緒放空的魏無酒才反應過來剛剛都發生了什麽。他痛苦地皺起眉,拉起被子蓋在了臉上。

沒過一會兒,寂靜的屋子裏傳來了魏無酒的靈魂之問: “是誰發明的‘吃了再睡’這個詞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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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酒:當時我是真的挺想罵人的

游游:啵老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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