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回府途中，鹿逢星打開車簾，準備透透氣。
她先是低頭俯視環顧了一會兒周圍的綠茵，繼而擡頭，目光落到了面前那座恢宏高大的書店上。那是一家頗負盛名的書店。
噫？鹿逢星看着裝潢精美的店面，陷入了沉思。
沈辭闌對別的不感興趣，對書籍總是有點興趣吧。
她叫停馬車，讓沈辭闌随她一起進去看看。
不愧是大店啊，店內金碧輝煌、裝飾華美，燈光分布錯落，書籍擺放有致，類目齊全。鹿逢星感嘆。
她來到前排的書架的走廊，走到更深處。
入目是一個空曠的圓形空間，密集的燈光将這方場地絢映地如曝于豔陽之下。她看向正中間，從底部看起。一根楠木制作的長柱臺，上面放着水晶底座。
而這水晶底座所承載的，竟然只是一本書。
鹿逢星緩步走近，待她看清封面和書名，突然退後幾步。她的內心發慌，前額閃過刺痛。她控制不住蹲下來，一只手掌緊扣着額頭。
沈辭闌看到鹿逢星突然好像是難受地蹲下，來不及注意臺子上的是什麽書，趕忙上前扶住她。
“怎麽了？”沈辭闌眉頭染上擔憂。
“沒，沒什麽。”鹿逢星不敢看她的眼睛，慌亂回答，靠着自身的支撐和沈辭闌的幫助站了起來。
她把身子緩正過來後，便直接叫來老板，指着臺子上那本書：“老板，這本書多少錢。”
老板放下賬本跑過來，先是打量了一下這兩人。
這兩姑娘，長得是挺好的。高個子姑娘穿着還行，這矮個子穿得平平淡淡，身邊還沒一個仆人跟着，想來不是什麽榮華富貴之家。
他不準備向這兩人對這本藏書作過多解釋，只露出标準式假笑：“兩位客人，這本書可是鎮店之寶，無價哦。”
鹿逢星想了一下，回複另一個“好”字。說完便直接走出門。
啧，果然還是個窮鬼。老板鄙夷地回到原地，繼續做賬。
沈辭闌聽出了老板話裏的意思，他不是不想賣，而是想要高價。她原打算幫她買下那本書，但考慮到身上錢不夠。也就跟着鹿逢星一齊出去，等日後帶夠錢再買。
然而沈辭闌還沒走出門口，鹿逢星又進來了。
她直接小跑到老板身邊，拿出一錠黃金，放在桌子上，問他：“這些夠了嗎？”
老板趕忙拿起金子，用牙硌了一下，使勁點頭，笑得合不攏嘴：“夠了，夠了！”
站在一旁的沈辭闌內心訝然，這到底是什麽書，能讓逢星揮下如此重金。
她仔細看着鹿逢星從老板手裏接過的那本書，當看到封面時，也是當即怵在原地，無法言語。
那赫然是，天下唯一一本，上一世藏于沈府的書。她翻了翻書頁，确認這就是自己上一世的那本藏書，而非盜版過翻印。
正是這本書，讓她因為誤會，在逢星原本傷痕累累的身體上又狠添了四十板。
愧疚、自責與悔恨一齊湧入充斥沈辭闌的心頭。
她不想探究逢星為何會買這本書。她只是對這一世一無所知的逢星花重金買了一本曾讓她深受傷害的書籍感到心酸。
如果逢星擁有第一世的記憶，當她看到這本書時，該會有多痛苦……
沈辭闌緘默。過去犯下的重錯無法更改，只能在短暫的現在裏，加倍彌補償還。
內心更加堅定了與逢星做一輩子好朋友的想法。
她不能給逢星一點愛上她的希望，不然最終受傷的只會是逢星。她也不能給自己一點對逢星存有別樣情愫的機會，因為她怕自己會辜負她。
所以自那日洞中，當她的心髒再次因逢星微紅的臉頰而悸動時。她便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讓這種不好的狀态愈演愈烈，不能再重蹈覆轍。
她開始故意冷淡逢星，開始經常向她強調她們的婚姻沒有愛情基礎。
只為了碾碎一切不應該存在的感情。
鹿逢星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裏抽了什麽風，竟然不假思索地花了這麽多錢買下這本上輩子害自己不淺的書。
就算要買，也不能當着沈辭闌的面買呀！要是她不知道是自己買的，自己不就可以以鹿寧的名義送給她了嘛。
這樣一來，還愁兩人關系緩解不了不成？
欸，她實在是太愚笨了。
罷了，買都買了。沈辭闌這麽喜歡它，送給她多少也能給自己拉點好感度……吧。
— — — —
“我有東西送你。”
“這個你收下吧。”
抵達府內中堂，兩人一同出聲。
鹿逢星很震驚。她看到沈辭闌旁邊的仆人拿出一個大而精致的袋子，剪開袋口，露出裏面的東西：木梳、香包、玉簪、玉佩、風筝、木雕……
全是剛才逛街自己看上卻舍不得買的！
她都不知道沈辭闌什麽時候，居然偷偷背着自己，買下了這些東西。她倆始終在一起，自己竟然都沒有發覺一次，沈辭闌這人實在是太過可怖了。
沈辭闌同樣對鹿逢星的行為感到驚訝，她知道鹿逢星買了很多東西，但最多只是以為她會在街市裏買的東西中挑幾樣送給自己。
沒想到那些東西逢星都沒動，而是把剛才她花重金買下的那本書遞給了自己！
這本書的價格買下那些玩意兒，可是綽綽有餘。
“你怎麽……怎麽買的這麽多的？我竟然都沒發現。”鹿逢星想了想，打算直接開口問。
“秘密。”
“好吧。”她撇撇嘴，不說就不說呗，她又不稀罕了解。
“這本書價值太高了，我受不起。”沈辭闌接過鹿逢星手上的書，放在桌子上。
“不行，你必須收。”鹿逢星語氣堅決且強硬。
“我收不了。”
“不，你必須收。”她繼續命令。
“不收。”
“你不收……你不收我就讓父皇打你板子！”她拉下嘴角。
“好。”沈辭闌終于露出一絲淺笑。
“我說真的，沒開玩笑。你信不信，信不信……”
“信。”她惜字如金。
“別敷衍我。我跟你說，你要是不收我的，我就不收你的。以後你的所有東西，我都不會收，我也不會理你了！”
鹿逢星很是氣憤。
自己努力克服恐懼，專門花重金買了對方喜歡的東西送給她。結果她不要？她不要？！
自己就這麽讨人嫌嘛，這麽有心意的禮物她都不肯收……她十分委屈，眼眶都紅了。
沈辭闌發現逢星好像是真的生氣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她趕緊湊近，擦了擦鹿逢星的眼眶。
她終于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在她耳旁低語：“我收下了。你別生氣，我只是覺得這個太貴重了，怕自己承受不起。能收到公主送的禮物，我很感動。”
“真的，不是因為嫌棄？”鹿逢星轉過頭，盯着她的眼睛。
“真的，怎麽會是嫌棄呢？”她語氣輕柔了下來，同樣将目光投向鹿逢星，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
“你發誓？”鹿逢星最終在這場對視中敗下陣來，但她還是不敢就此相信。
“嗯，我發誓。”沈辭闌認真回應。
鹿逢星這才松了一口氣。她還以為她舍不得給自己花的那一錠金子，給了沈辭闌不說，還在對方心裏留不下好印象。她差點都要氣死了。
翌日。
鹿逢星早早起床，帶着幾個下人和她昨日買的那些東西，瞞着沈辭闌，去了鹿寧租的坊間居所。
她走到門前，鹿寧滿面春風迎她進來。
“逢星妹妹找我何事呢，昨日和辭闌可玩得盡興？”鹿寧語氣似嗔非嗔。
“呃……還行吧。”鹿逢星尴尬回複。
“我這次來，是為了送這些禮物給你的。”她叫來下人，把袋子裏的東西依次拿出來。
裏面都是昨日她在街市內買的東西，除了那只緋藍風筝。
她沒把那只緋藍風筝帶過來，而且自己留下了。她知道鹿寧肯定也喜歡，但她就是不想送，略略略。
鹿寧驚了，這些東西都是自己喜歡的。
“這……”
“別誤會哦，這些不是我送的，是沈辭闌特意給你買的。她今日身子不舒服，所以就托我送給你了。”
鹿寧聽完很激動。原來阿闌心裏還是有自己的。
同時她也覺得這個鹿逢星實在不太正常。不阻攔自己和阿闌相處就算了。她居然還能容忍阿闌當着她面給自己買這麽多禮物？還幫她送過來？！
這小賤人到底在搞什麽花樣？還是腦子燒壞了？
她收下這些禮物，說：“謝謝逢星妹妹，也請逢星妹妹替我向阿闌道個謝。只是我不知道你今日要來，沒備什麽禮物……”
“不用不用。”她連忙拒絕，“我不需要禮物。沈辭闌她……你知道嘛，她清心寡欲，你送她禮物，她會生氣的！”
“好吧。”停頓片刻，鹿寧又問，“我還有一事不太理解。你與阿闌不是夫妻嗎，阿闌她這樣，你不會吃味嗎？”
糟了，光想着怎麽撮合她倆，忘記想這一茬了。
鹿逢星無奈，只能半實話實說:“實不相瞞，我與沈辭闌的婚姻，并非基于真心相愛的。”
“你也知道嘛，沈辭闌她起初比較，讨厭你。我也問過，是沒有來由的讨厭。”
鹿寧低頭。确實，自己上輩子辜負阿闌這麽多，就算阿闌不記得自己了，看到自己臉也會難免有陰影吧。
她繼續聽鹿逢星說話。
“當時你又急着賜婚，她實在無奈才請求我的。”
鹿逢星繼續解釋：“我們之間就是朋友的關系，沒有一絲愛意。”
聽完她的話後，鹿寧在擡頭之前露出不可察覺的一笑。她心想，阿闌怎麽會喜歡這種小廢物，論文論武，哪點比得上自己？
這小廢物不過就是仗着與阿闌相處的時間久，才如此得意罷了。
只要自己多給阿闌點時間，她相信，沈辭闌一定會再次愛上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