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

更新時間:2018-01-26 17:00:03 字數:6666

東挑挑西揀揀,最後窩窩終于選定了幾件她喜歡的衣裳。

“小姑娘眼光真好,這幾件包你穿了不會後悔。看你身上穿的,一定是你娘的舊衣吧,先不說都已經洗到褪色,款式也是早就不流行的了。”大嬸一邊将衣服打包,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窩窩閑聊。

“是啊,是我娘親的……謝謝你,大嬸。”

接過銀兩,大嬸将包好的衣裳交給窩窩。“甭客氣,下回再來我這裏買新衣,我會幫你留意留意幾件适合你的。”

“嗯,我知道了。”

道了謝,往外走,但心裏強大的好奇心還是讓窩窩回了頭。

“呃,那個……大嬸,你知道玉姊姊今天去哪裏了嗎?”雖然她也很喜歡這個親切的大嬸,但沒瞧見玉姊姊她心裏就是不踏實。

“玉姊姊?”大嬸停下盤算銀兩的動作,滿臉疑惑的回望窩窩。

“是啊,這間店老板的女兒,我都叫她玉姊姊。”奇怪,這位大嬸在這裏幫忙顧店,怎麽可能不知道玉姊姊是誰。

“你……”大嬸的臉上疑惑已經變為驚訝。

“我想問問玉姊姊,之前我托她寄賣的幾個荷包,不知道怎麽樣了,所以我想她是不是……”

一句話沒說完,她被大嬸緊緊抓住雙手。

“天啊,你是窩窩!十年沒見了,看看,你長這麽大了!”

十年沒見?這位大嬸在說什麽啊?!

“難怪我就覺得好像在哪裏看過你,剛剛還在心裏犯嘀咕,想說怎麽會有跟窩窩這麽像的女孩。你呀,那雙圓滾滾的眼睛還是一樣沒有變,笑起來兩邊酒窩跳啊跳的,唉呀,我從以前就喜歡你的酒窩。這幾年你到底去了哪裏?一句話沒說就不再來我的店裏,害我怪寂寞的,而且也有好一些姑娘向我問起你寄賣的繡品,她們都很喜歡呢!瞧瞧,如今你也成了一個黃花大閨女,白白淨淨的多可愛,有沒有人去你家說媒了啊?想娶你的男孩應該快踏平你家門檻了吧?唉唷,要不是我兒子年紀還太小,我還真想要把你娶進來當媳婦兒,你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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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你……我……那個……”

她、她她她她她到底在說什麽啦?!

什麽十年沒見?

什麽以前喜歡?

什麽這幾年去哪兒?

什麽她的兒子?

她明明……就只睡了一個晚上啊!

等等,難不成……

遲鈍的小腦袋将所有不對勁的事情努力拼拼湊湊,她似乎漸漸明白了。

“那個……玉姊姊,今年是烈帝幾年啊?”她還記得好清楚,她找到莫湛風的那一年,正巧是烈帝登基的第一年。

“唉唷,窩窩,看來你這幾年肯定沒待在中原,今年正逢烈帝十年呢,看到街道上那些裝飾沒?那都是為了慶賀烈帝在位十年所做的準備呢,你回來的時間正好,剛巧下個月就是祝賀大典,到時候一起熱鬧熱鬧!”

天!這是真的……這一切,不是夢!

可是……怎麽可能她睡一覺,就過了十年呢?

她又不是熊怪,能夠睡一整個冬天,來春還是活蹦亂跳。不對,就算是熊怪,也不可能一睡睡十年啊。

難不成……

“是那個桃子在作祟!”一定是那個怪老頭的怪桃子,一定是!

不然怎麽會好端端的,她維持四百多年的孩童身形,會在一夕之間長大成人;而且,她一口氣睡掉十年的光陰,卻仍然活得好好的,她不相信半妖的自己,有這樣的本事。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那個臭老頭,雖然讓她實現夢寐以求的願望,擺脫了長不大的困境,但是也讓她浪費了十年,跟莫湛風……

莫湛風?!

她都忘了,她竟然從莫湛風的生命裏,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十年。

怎麽辦怎麽辦,會不會……莫湛風會不會……因此忘了她?

“窩窩,你怎麽了?瞧你一下生氣一下傷心的,有什麽……”

不等玉姊姊把話說完,窩窩一把抓住她的手。“玉姊姊,莫丞相的家,還是在老地方嗎?”她擔心,十年的時間,足以物換星移。

“呃,是啊,還是一樣在城東那裏。唉唷,說到莫丞相啊,我都忘了跟你說,那個……欸,窩窩,你上哪兒去啊?窩窩——”

不理會玉姊姊的叫喚,窩窩一個勁兒的,朝着記憶裏的地方拔足狂奔。

莫湛風,拜托你不要忘了我……

窩窩滿腦子都只剩下這個念頭,她太害怕十年的時間會讓她失去重要的東西,也因為她一時之間的慌亂,讓她忽略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其實正在接近……

“唉呀,這個窩窩,連衣服都忘了耄了,真的是……”都是一個大姑娘了,還像個孩子般莽撞。

“玉姊,你站在店門口是在等我嗎?”

一頂低調的軟轎無聲無息的停在玉姊姊的店門口,一道颀長的身影,緩緩自轎中走了出來。

“唉呀,這不是小風嗎?幾個月沒見到你了。”今天是吹了什麽風啊,讓她遇見了這麽多久不見面的人。

“是啊,剛從羞城回來。”莫湛風的一頭黑發,并不像一般的男子整齊束起,再加以玉冠框之;而是随意的以一條黑綢帶綁成一束,披于頸間。

“瞧你,怎麽看起來還是一副虛弱的樣子,你們家的人到底有沒有好好喂養你啊?”拉着莫湛風進門,玉姊姊倒了一杯涼茶讓他潤喉。

“唉,玉姊你也知道,我這身體向來都是這樣的。”說完,他還不忘多咳兩聲,以證明他所言不假。

“這我當然知道……不過小風,你的沖喜媳婦,到現在還是沒找到嗎?”壓低了音量,玉姊姊一臉擔憂地說。

大約是在十年前,莫丞相家就傳出了要為體弱多病的獨子找沖喜媳婦的消息,不過卻因為沖喜媳婦的條件太過嚴苛,所以時至今日,莫丞相的獨子仍是拖着孱弱的身子,過着活一天算一天的生活。

“是啊。”輕呷了一口茶,莫湛風雖然嘴邊還挂着淺笑,但眼神卻變得莫測高深。

“唉唉唉,你娘親一定着急得很吧。”要是她家胖小子也跟小風一樣老在鬼門關前徘徊,就算是要把整個中原翻過來,她也要趕緊找到符合條件的姑娘來沖喜。

“她是挺急的。”而他……更急!

“小風,再跟我說說你要的姑娘是哪些條件吧,玉姊我幫你好好留意一下。”先不說幫了丞相家這個忙有多少好處,沖着她跟小風的交情,她也該義不容辭的幫忙。

“那個姑娘……必須是丁卯年,春季出生,肖兔,這樣的命格才能化解我的厄運;還要父母雙亡,所謂物極必反,這樣的身家背景,可以保我莫家香火鼎盛;閨名應是蠱字,取其雙雙對對才能萬年富貴之意;最好名字裏都職用寶蓋頭的字,才能宜室宜家,并且光耀門楣;長相部分則應當要白白淨淨,象征冰清玉潔;眼眸形狀應該是又圓又大的,才能讓一家人圓圓滿滿;小巧玲珑的嘴才不會禍從口出……大致上,就這樣。”說了那麽多,口真渴。

“這……小風啊,你這樣的媳婦,還真的不好找。”先不說命格的限制,連名字長相都得樣樣齊全,難怪找了十年,還是沒有找到。

“這可不是我要求的,是一位很靈猃的師父幫我算的。”眼神透露着好無辜,但是莫湛風的苦笑卻好似藏匿了一絲得意。

“當然當然,這種東西怎麽能自個兒要求呢?不過……你說的這種姑娘,我好像還真的有看過……”而且,好像還是不久前的事情。

“喔,是嗎?”自動自發的替自己倒第二杯茶,莫湛風對于玉姊的話倒不以為意。

因為自從公布沖喜媳婦的條件之後,要來應征……不是,要來拯救他脫離病痛折磨的姑娘早已踏平他家門檻,但沒有一個,是他要的。

“真的真的,但是……那人是誰,我還真一時想不起來。”年紀大了,腦子也不中用了。

“玉姊,你也別急着煩惱了,那個姑娘,該出現的時候她就會出現了。”都已經等了十年,他當然可以再等一個十年。

“這麽說也是啦,緣分該來的時候,你想跑也跑不掉!”就像她跟她的那口子……唉唷,現下想想還是會害羞呢。

“好了,玉姊,我就不打擾了。因為我從羞城回來恰好經過你這兒才進來看看,我也應該回去免得我娘着急。”揮了揮衣衫,莫湛風往外走去。“好好,下次再來,玉姊幫你裁幾件新衣。”

“那我就先謝過玉姊。不過,玉姊,你手上的包袱是要給誰送去的嗎?”他從一進門,就看玉姊一直揣着那包包袱。

“包袱?唉呀,瞧我這記性,真的是……吓!”看着手上的包袱,原本笑笑的玉姊突然變了臉,一把抓起莫湛風的手。

“玉姊,你怎麽了?”

“小風……我知道你的沖喜媳婦是誰了!那個姑娘合該是……窩窩!”

奇怪奇怪奇怪!

窩窩咬着下眉,在莫府的南牆附近踱來踱去已經半個時辰了。

圓滾滾的眼兒擡頭看了一眼,修長的腿兒往前邁了兩步,一個擰眉,她又走到一旁,一邊用不安的眼神看着南牆,一邊不安的繞着圈圈。

怎麽會這樣呢?

她現在已經清楚知道,她糊裏糊塗的空虔了十年的時間,也知道十年不論是人、事、物都變得不一樣了,但對于這個地方的改變,窩窩卻覺得,很詭異……

因為這面南牆,是她十年前用來進入莫府的地方。

以前的她身高不夠,所以她總是先爬上南牆邊那棵松樹,然後沿着長長的技幹,挎坐在南牆上,接下來再順着南牆往西走,利用牆內栽種的桃樹順勢爬下。

但是現在,那棵松樹卻不見蹤影——樹不見了她能理解,有可能經過十年,樹的壽命走到了盡頭所以枯死了也說不定。

讓她覺得最奇怪的是——以往封閉的南牆,現下卻開了一扇小門!

莫府畢竟是丞相的宅邸,所以除了大門以及供奴仆進出的後門之外,其他都是以高聳的牆圍繞起來,以保護安全。

剛開始她以為原本的後門廢棄不用了,所以才改成在南牆這裏另辟小門,所以她特別繞去後門看了一下,發現後門還是照常使用。

那為什麽……要在她以前最常出入的南牆,開一個只供一人進出用的小門……

那扇小門好像就在對她說——“來吧,來吧……”

打了一個寒顫,窩窩離那扇門更遠了。

“那個門……好可怕。”

她是有想過要從別的牆翻進去,可是莫湛風的院落就在南牆後面,如果從別的牆進去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府裏的其他奴仆瞧見。

“算了,與其想那麽多,倒不如就勇敢一點走進去!”

又咬了咬下眉,窩窩深吸一口氣,伸出白嫩的小手,準備推開那扇如鬼魅的小門。

“姑娘。”

一聲不疾不徐的聲音,把窩窩吓得尖叫出聲。

“呀——”誰、誰誰誰誰誰……不要吓她啊……

“姑娘,請問您,是不是叫窩窩呢?”一個綁着雙髻的小嬸,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窩窩。

她她她她她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是、是啊。”咽了一口唾沫,窩窩的小臉整個吓白了。

“那窩窩姑娘,請跟我來吧。”一個側身,小嬸恭恭敬敬地準備帶領窩窩。

“要去哪裏?”這裏真的是莫府嗎?為什麽她覺得一切都這麽不對勁?

“窩窩姑娘去了就知道,別說那麽多,走吧。”見窩窩仍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小嬸幹脆牽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咦?這裏不是……”不可能吧。

“這裏就是。”仿佛看穿窩窩心裏的疑惑,小嬸直裁了當的給她肯定的答案。

“怎麽可能?可是……咦?欸,等等,我不行……呀——”

窩窩被小嬸牽着,直接繞過高牆,接着大搖大擺的從莫府家的大門進入,穿過長廊,最後,來到莫府的大堂裏。

“拜、拜托,這位姑娘,我不是不是壞人,我……拜托讓我出去吧。”完蛋了完蛋了,這個姑娘一定覺得她是偷兒,才會偷偷摸摸的在南牆那裏東張西望,現在她被帶到了府裏的大堂來,一定是要對她畝問的啦,嗚嗚……她該怎麽辦才好啊?

不過小嬸并沒有理會窩窩的慌亂,她還是緊緊牽着窩窩的手,然後對站在門簾前的另一個丫鬟輕點一下頭。

“夫人,人已經帶到了。”丫鬟朝着門簾,輕輕叫喚一聲。

沒一會兒工夫,門簾後走出一位雍容華貴的官夫人,後面還跟着一名看起來像算命先生的人。

官夫人坐上太師椅,接過丫鬟遞上的熱香茗,先是掀開了蓋嗅了嗅那芬芳,才湊上塗了胭脂的嘴,輕輕啜了一口。

“這次帶回來的茶,不錯。”将蓋碗茶交給丫鬟,官夫人這才擡起眼,看了一眼滿臉不安的窩窩。

“你……”眯起了已有細紋的眼,官夫人上上下下将窩窩打量了一番。

“呃,我……”窩窩又開始咬起下眉。

“姑娘,你可是丁卯年生,肖兔?”官夫人冷着一張臉,問起窩窩。

“嗯……嗯。”是不是丁卯年生的她其實有些忘了,但是她很确定自己的生肖,因為那跟她體內流的一半血液一樣。

“是春天生的嗎?”

“嗯。是春分後十天生的。”每到那一天,娘親總會煮甜湯圓給她吃。

“父母雙亡?”

“嗯。”娘親就不用說了,身為人類的爹親根本不可能活超過四百年。

“閨名是……窩窩?”

“……嗯。”龜名?她是兔子不是烏龜耶!

“是寶蓋頭的窩?”

“嗯……是酒窩的窩。”寶蓋頭這三個字,哪裏有窩了?

“白晰的皮膚,圓滾滾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兒……先生,你瞧呢?”官夫人嘴上問着站在身後的算命先生,可一雙眼睛還是直勾勾地看着窩窩。

“呃,就是她,準沒錯!”迅速瞄了一眼窩窩,算命先生手扶着嘴上那一把有些歪斜的灰胡子,點頭如搗蒜的連聲稱是。

“夫人,絕對不是我,我不是……”偷兒。最後兩個字還來不及說完,窩窩就被攬進芳香撲鼻的懷抱中。

“你是你是你就是!我的好媳婦兒唷,娘等你等得還真久!”

咦?她聽到了什麽?!

“唉唷,娘是日也盼夜也盼,都已經盼了十年了呢,我的好媳婦兒乖媳婦兒,你怎麽就不快點來,瞧瞧,娘的頭發等你等到都白了!”緊緊抱着窩窩,官夫人開心到眼角還真的滲出點點淚珠。

“你說什……”麽?

“你們幾個還愣在這裏做啥,快去準備準備!把前幾天新裁好的嫁衣熨平整;另外,這幾年我收集的珠寶全拿出,我等會兒親自挑:還有,快去把庫房裏的紅綢喜字全給我布置上,我莫府的媳婦一定要喜氣的嫁進來才行。”一手指揮着廳堂裏的小嬸奴仆,另一只手卻還是牢牢的緊抓窩窩不放。

“這到底是……”怎樣啊?

“還有,快派人去把老爺叫回來,等會兒要拜堂,他這個做爹的怎麽可以不在?還有還有,少爺那邊也給我仔細整理好,喜房那裏該貼的該挂的該擺的一樣都不準少!”才一眨眼的工夫,原本沉靜的廳堂就堆滿了人,每個人的手上都耄滿豔紅的東西,眉開眼笑的忙進忙出。

“誰能跟我……”說說這是怎麽回事啊?

“安兒,快把我的媳婦兒帶下去好生打扮!”瞧瞧她這水靈的模樣,打扮起來一定是更加的嬌俏。

“是的,夫人。”剛剛帶窩窩進來的小嬸又牽起她的手,要把她帶到屋裏。

“等等等等等等啊……”到底有沒有人要聽她說話?!

“我的好媳婦,我們莫家都已經等了你十年了,好不容易終于把你等到了,怎麽可能還讓你等呢?安兒,帶下去!”

“呀——”

不顧窩窩的掙紮,安兒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半拉半拖着窩窩來到府內的一間廂房。而一進到房間,從四面八方伸出了好幾只手,一瞬間就脫去了窩窩一身的表腺。

“呀啊啊——”

噗!

咕嚕咕嚕……

就在窩窩被弄得頭昏眼花的同時,一股力量不由分說的又把她丢進了偌大的浴盆中,害窩窩結結實實的喝了一大口洗澡水。

到最後,窩窩的小腦袋已經負荷不了太多的問題以及太多想說的話,整個人就像失了神似的,任由一大群人将她擺過來又放過去,等到最後她終于冷靜下來并且回過神時,她聽到的話就是——

“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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