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暗室中放了一個大石臺,上面擺了許多瓶瓶罐罐,還有許多字畫衣鞋堆在牆角,整個房間沉穩陰暗得很。
寧霜霜施法照亮整個房間,兩人便在裏面搜尋起來。
那些瓶瓶罐罐的寧霜霜不認識,但那些字畫卻是上品,可為何趙員外要放置于此?
松鶴去了牆角衣服邊,他左右翻了翻,找到一雙小巧精美的繡花鞋。他帶來放在石臺上:“寧姑娘你看。”
寧霜霜一眼認出這是女子之物,但放在這裏難道……
兩人同時開口:“趙夫人?”
是了,趙員外不像是個賞月詠花的文墨人,但趙府處處修建文雅,再加上這裏的女子之物,趙夫人一定存在過,趙員外卻要抹去她的痕跡。
“光拿到這些我們還不能完全确定,我記得方諸有一術,可以探查記憶,明日我去方諸,晚上我們就來探探趙員外。”寧霜霜拿了個發簪,即使探不出來,她也可以用法術借發簪查探出趙府裏趙夫人殘存的氣息。
兩人悄然離開,回到院子裏,寧霜霜施法喚醒那些人。盯梢的醒來被抹去記憶,還以為是自己睡着了,于是更用心盯着兩間屋子的動靜。
第二日寧霜霜借口去街上找些除祟法器,出門前給松鶴留下一道傳話符令,以備不時之需。
寧霜霜很快上山,齊肅早得到消息在山門候着,等人一到,便将紙條交給她:“方諸典籍不得帶下山,我抄錄了一份,寧師姐有不懂的再問我。”
“好,感謝。”寧霜霜接過來,好奇問了一句,“之前你們去趙府,又見過趙夫人嗎?”
“并未,府裏也不曾見到女子之物,我還以為趙員外尚未成婚。”
齊肅說完,寧霜霜心裏便有了算計,松鶴還在趙府,她道別後立刻回到府裏,裝作沒看見躲在院子監視的趙府家仆,敲開松鶴的房門,兩人站在門口聊天。
“能買到的法器只有這些,将就能壓住些祟氣,想降伏妖物還是個難事。”寧霜霜将一疊旗子黃紙遞給松鶴,表情愁苦,似乎真遇到了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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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鶴只一接,就敏銳察覺到這堆東西裏夾了張薄薄紙張,隔着粗劣旗面硌在自己手心:“晚些時候放法器吧,以免驚擾趙府衆人。”
監視家仆溜走一個,寧霜霜暼見後朝松鶴遞了個眼色,兩人便不謀而合結束對話,各自回到房裏。
近來寧霜霜與松鶴吃飯都有人專門送來,送晚飯的家仆要離開時,寧霜霜眼疾手快往他身上彈去一個小光球,再過兩個時辰,整個趙府的人都會陷入昏睡,明日辰時清醒,省得幹起事來束手束腳。
快到子時,兩間相對的房門一齊打開,兩人對上視線,便一同飛身上檐,直奔正屋。
趙員外果然睡得沉,寧霜霜在他額頭畫下符令,不多時便從符令下溢出一道淡金微光,在床上慢慢凝成長着趙員外臉的上半身虛影。
“你看過秘術,知道如何為我護法,我馬上出來,一切小心。”寧霜霜交代道,兩人都不是方諸弟子,如此莽撞行事,如果出了岔子不僅趙員外失心癫狂,自己也會被留在他的心海中。
松鶴應下,念了一道簡單法咒,手裏的劍立刻出鞘,懸在三人身邊,釋出的靈氣籠罩過來。
寧霜霜不多等,跟着念訣進入虛影中,身體軟嗒嗒要倒,松鶴立刻箭步而上攬過來,将人放在鋪了毛毯的地上,頭靠着床。
已經進入混沌之地的寧霜霜沒料到肉身會留在外面,現在她只顧着找到有關趙夫人的記憶,腳步不曾停留。
趙員外活了幾十年,遇到的事遇到的人數不勝數,重重碎片中找到一個人,簡直是個難題。
寧霜霜直接找到趙員外二十來歲的時間段,果不其然,在重重人影中找到一個虛幻人影。
虛影帶着大紅色,明顯在與旁邊一樣身着喜袍的趙員外夫妻對拜。只是寧霜霜不理解,既然是結發夫妻,為何趙員外要将趙夫人的東西藏起來,甚至想要遺忘她的存在?
後面的記憶寧霜霜緊盯着虛影,她發現虛影總是模模糊糊,出現的次數也并不多,大約在成婚五年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趙員外如今四十五歲,算起來有二十年了。
寧霜霜趕緊脫身離開從地上醒來,她沒多想自己為什麽在地上,只是急切地告訴松鶴:“趙員外二十歲與趙夫人成婚,二十年前趙夫人卻消失了,這其中一定有原因,找到趙夫人,或許就能知道趙員外到底想幹什麽。”
松鶴點點頭,起手收劍,兩人剛邁出房門一步,院子裏忽然挂起一陣妖風。
寧霜霜眯起眼:“又來了。”話末已經抽出青女扇。
松鶴也戒備起來,與寧霜霜一起踏上屋檐,一前一後巡視着。
風勢漸大,風中夾雜的濃黑妖氣滾滾席卷而來,像是要将二人吞沒。寧霜霜輕揮扇子,明青光色頓時從青女扇尾洶湧而出,在黑霧中斬出一環光路。
“小心偷襲。”寧霜霜與松鶴背抵着背,她低聲說一句,下一刻就點步躍入外層黑霧中。
狂風迷眼裏只看見黑霧中有青光不斷亮起,漸漸地黑霧被切成一塊一塊,松鶴握緊手裏的劍,緊随黑團逃竄的方向。
黑團附近妖氣更猛烈,松鶴将将用劍擋住,就感覺下腹有灼感逼近,他下意識拿劍去擋,果然抵住了黑團中伸出的觸手。
随後趕來的寧霜霜扇出一道箭風,将觸手斬斷。
“你也太魯莽,要是打不過怎麽辦?”寧霜霜戲谑道。
松鶴皺眉抿唇,微微轉轉剛剛被妖氣擊中的手腕,他高喊道:“趙夫人留步!”
寧霜霜一挑眉,有些驚奇。
黑團果然頓了頓,接着加速逃離,寧霜霜也喊了一聲:“趙夫人,我們想知道當年您與趙員外之間發生了什麽,才好幫您!”
風聲滾滾攜卷着黑團而去,本以為她不會停下,但下一瞬那黑團冷不丁出現在二人面前,面對面近到能看清黑團中心霧氣凝聚成的猙獰痛苦的臉:“你們是來幫那狗賊,現在又在編什麽謊言。”聲音怪怖尖厲。
黑團又有暴動跡象,寧霜霜與松鶴先往後退了數尺,才敢開口:“為趙員外除妖确實是受人之托,但也不是濫殺無辜,我們至少要先知道您為何會變成這樣。”
黑團一聲尖嚎,銳利得像在二人腦袋裏用刀刻字,寧霜霜迎着刺風喊停:“趙夫人,我們是蓬萊宗弟子,修行正道懲惡揚善,若是趙員外加罪與您,我們也絕不會包庇。”
黑團似乎沒有聽進去,發洩完轉身就走。寧霜霜本想再追,卻被松鶴攔住:“寧姑娘,趙府的人快醒了。”
寧霜霜低頭一看,倒在門邊的守夜家仆果然是皺眉要醒的模樣,趙夫人剛剛的尖嚎太過刺耳,連自己的法術也抵擋不住。
兩人只好先打道回府,途中寧霜霜不慎撞到松鶴右手,然後瞥見他幾不可見皺了眉頭。“你右手怎麽了?”
“并無大礙。”
“給我看看。”兩人落在院子裏,寧霜霜扯住要回房的松鶴,另一只手将他袖子一掀,就看見他被妖氣沖黑的手腕,“剛剛你怎麽不說?”
寧霜霜皺眉斥道,變出一瓶藥:“這藥今晚塗一次,明早塗一次,差不多就好了。”
松鶴看着自己懷裏被寧霜霜強塞進來的藥瓶,唇角微勾:“多謝寧姑娘。”
寧霜霜已經往自己屋子去了,她頭也不回手舉到頭頂擺了擺,示意不用謝。
松鶴站在院中一會,等對面房門關上才進屋。
法術果然失效,不一會兒寧霜霜就聽見院子裏有人靠近。她躺在床上翹着腿直擺蕩,一下想起趙夫人與趙員外的恩怨,一下又想起松鶴傷了右手不會不好上藥吧?
思來想去,寧霜霜覺得還是要先關心關心眼前人比較好,于是變作一片小花,從門縫裏鑽出去,溜到對面屋子的後窗,用氣聲喊:“松鶴?松鶴?”
窗戶立刻就打開了一條縫,寧霜霜趕緊鑽進去,飄到松鶴手上又落到地上變回來:“你方便上藥嗎?”她想起大師兄一貫用右手,左手上藥恐怕不方便。
松鶴剛想說方便,沒想到寧霜霜已經探身瞧見他身後擺得亂七八糟的藥瓶器具,如此便是想狡辯也不成了。
寧霜霜打量一眼他手腕上纏得歪七扭八的棉帶,無奈嘆息:“我幫你上藥吧。”
凡人中了妖氣不比仙門弟子,氣走筋脈逼出去就好了。寧霜霜揭開棉帶,看着已經腐爛滲血的皮膚:“你手變這樣了怎麽不告訴我?”
“夜深,不便打擾。”松鶴說話時語氣有些小心。
又來了,寧霜霜無奈拿出藥酒沖洗傷口,從前宗門練功,大師兄就是受最多的傷吃最多的苦但從來不說,也從不表露,要不是有一次身體實在撐不住倒在練功場,被師傅一把掀開上衣,她竟不知大師兄竟滿胸滿背的傷痕。但之後問起來,他總說什麽“不便打擾”。
憶起往事,寧霜霜不免失神手重了些。聽到松鶴倒吸涼氣的聲音她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往傷口上吹氣。
等她反應過來後,寧霜霜整個人都僵住了,她平常給蓬萊山上的仙獸包紮傷口的時候,慣用了這招,誰曉得剛剛腦袋糊塗,竟然像哄小孩似的安慰松鶴。
松鶴應該是笑了,語氣都輕快不少:“我不疼,多謝寧姑娘。”
寧霜霜臊得面紅耳赤,飛快包好傷口就溜。
變成小花在窗縫裏左鑽右鑽時,她聽見腳步聲從後面傳來,緊接着窗戶打開,似乎有陣輕風從後面拂來,将自己高高遠遠抛起,直直飛過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