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花燈節結束,人潮慢慢散開,沿着玄武街離開。
寧霜霜向餘家二位道別:“今日多謝二位帶我們來逛花燈節。”
餘元香笑道:“哪裏的話,妹妹以後還想逛逛,盡管來找我們。”說完她扭頭看了看餘元柔,想讓餘元柔也說些什麽。
可餘元柔微垂着頭,目光愣怔,餘元香抿抿唇,回頭向寧霜霜松鶴道別。
回去路上,寧霜霜閉着嘴不說話,松鶴也是個話少的,兩人便如此沉默着回到府裏。
晚上沒下雪,院中只有一地銀白。寧霜霜下了馬車便咯吱咯吱踩着雪跑到房間去了,松鶴慢下一步,站在馬車邊看着寧霜霜倉皇的背影有些無措。
府中只有兩人,寧霜霜不鬧騰之後,就安靜了許多。
松鶴坐在院中亭內,點了炭爐,坐在椅子上蓋着毛毯看書。偶爾木炭發出一些輕微的噼啪聲,他會彎腰撥動幾下,然後轉頭去看寧霜霜的屋子。
安靜得很,像是裏面的人已經睡了。
等爐裏的木炭燒完,松鶴站起來拍拍毛毯折好放在椅子上,端起爐子去清理清理,就準備進屋了。
然而等他端着幹淨火爐走過院子時,院門卻被人敲響了。松鶴聽那人敲得急切,這地方又偏,一般不會有人特地過來,就放下東西過去開門。
門外是一個家仆,松鶴認得,在餘府時有過一面之緣。他氣喘籲籲道:“公子,我們二小姐回去後突然暈了過去,醒來後也一直在發抖抽搦,意識不清,已經請了郎中,可仍不見成效,大小姐請小姐和公子去……”家仆抽抽鼻子,“去看一眼。”
松鶴皺眉安撫道:“你不要着急,我們現在就過去。”一邊心裏懷疑,怎麽會突然生了這麽重的病,難道是黑衣人出手了?
他回頭要去找寧霜霜,卻見寧霜霜已經開了門穿着裏衣就出來了。
顯然她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匆忙穿好鞋往外走。路過松鶴身邊時,她小聲道:“不是他,沒有法術波動。”
Advertisement
松鶴見她單薄的背影,抿唇沒說話,在寧霜霜快要上馬車時将一件厚披風搭在她身上。
“小心着涼。”松鶴給她系上帶子。
寧霜霜回頭與他對視一眼,然後飛快低下頭,一腳蹬上馬車。松鶴上去後交代車夫一聲:“盡量快。”
下到餘府,門口兩盞高高挂起的燈籠在寂靜的夜裏格外詭異,門口候着的家仆将二人迎進去,一路穿過回廊,不時有腳步匆匆的侍女家仆路過。
來到一處屋子前,隐隐約約從裏面傳出抽泣聲,寧霜霜一聽登時腦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回憶起幾個時辰前玄武大街上的種種,和雖然沉默但依然和自己走在一起的餘元柔。
松鶴拍拍她的肩:“進去吧。”
屋內燭火通明,轉過屏風,寧霜霜就看見餘元柔緊閉雙眼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只有出的氣。床邊趴着餘員外,已哭得倒抽氣,還有些侍女家仆也是低着頭鼻尖通紅。餘元香即使已經哭得渾身脫力,還要勉強支撐起來交代侍女:“去看看煎的藥好了沒有。”
一回頭正好看見寧霜霜與松鶴,餘元香本就通紅的眼睛又泛起淚光。寧霜霜剛走過去就被她握住手,聽她抽抽噎噎地說:“一回來就開始發病,沒想到會如此兇險。”之後就說不出來了,捂着臉低頭抽泣。
寧霜霜拍拍她的手安慰,一邊去看餘元柔的情況。她雖未習得療愈之術,但看餘元柔的樣子,不像是邪術入體,也不像黑衣人大張旗鼓的手法。
難道真的是突發重疾?
此時侍女已經端了藥來,濃稠發黑的一碗,寧霜霜光聞聞都覺得苦。
看着侍女将藥往餘元柔嘴裏喂,寧霜霜忽然想起花燈節上,幾人的桂花糕只有餘元柔吃完了,吃點心時,也特意交代過多放些糖。
冷冰冰卻喜歡吃甜的姑娘,現在躺在床上喝那麽苦的藥。
寧霜霜扭過頭去,想着該用什麽法子救回來餘元柔。
上蜀山?還是去蓬萊?
正是這時,床上的餘元柔猛地咳了一聲,嘴裏藥汁全部咳到身上。
餘元香立刻上前扶着她:“妹妹?妹妹你怎麽樣了?”
餘元柔只能勉強将眼睛睜開一條縫,然後像是被光亮刺到一樣閉了一會,才重新睜開。
她沒有力氣說話,張嘴也只嗯嗯啊啊的發出不成詞的聲音。
但眼睛挪動瞥見旁邊的寧霜霜時,她突然像是來了力氣一樣,掙紮着想要坐直。
寧霜霜趕緊攔住:“二小姐,不着急,你有什麽話慢慢說。”
餘元柔這次張大了嘴,想要說什麽,然而霎時她像被定住一樣,一動不動維持着這個動作,呼吸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寧霜霜驀地瞪大眼,手在袖子裏暗中施法,終于讓餘元柔安定下來,緩緩閉上眼陷入昏迷。
餘元香着急苦喊:“妹妹!妹妹你醒醒啊妹妹!”
寧霜霜目光沉下來:“大小姐,我之前學過一些醫術,如果您和餘員外願意相信我,能否讓我一試?”
餘員外已經哭到昏厥,餘元香讓人把他擡去房裏,皺眉猶豫地想了想,又看看餘元柔痛苦的表情。心一橫,咬牙答應下來。
寧霜霜又讓所有人離開房間,獨獨留下松鶴。
松鶴留下來關上門,再轉身,就看見寧霜霜已經站在床邊,右手心凝出一團青光,在餘元柔頭上探查。
他沒出聲,而是繞遍屋子确保門窗全部關好。再來到床邊,寧霜霜已經收回法術,手裏的青光變成了一個包裹着黑霧的法球。
那團黑霧橫沖直撞,蠻橫地在法球中肆虐。松鶴站在旁邊看寧霜霜一臉嚴肅,不禁問:“這就是二小姐重病的原因?”
“黑衣人出手了。”寧霜霜握緊右手,法球頓時破滅,“但卻逃過了我的法術。”
松鶴聞言皺起眉,心想這麽一來,黑衣人能逃過監視動手,看來法術不低。
寧霜霜說:“剛剛二小姐醒過來時,我看見她眼睛裏有一團黑氣過去,我們過來後才有異常,看來那人就等着咱們。”
話音剛落,安靜的房間忽然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着尖聳的笑聲傳來,刺激得松鶴快要站不穩。
寧霜霜眸光一閃,先施法将門窗緊緊鎖住,并隔絕了屋內動靜。緊接着她要施法開結界,想将松鶴隔出去時,松鶴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要進結界。
“你不是他的對手,進來就是搗亂。”寧霜霜果斷抽出手,反掌将他推出去,“在外面等我出來,要靠你處理情況。”
話音剛落結界閉合,房間內又恢複平靜,松鶴半跪在地上一手撐地,緩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
此刻房間中只剩下他和餘元柔,松鶴調整氣息,守在門口。
結界內已經是黑霧彌漫,尖銳笑聲一陣陣地沖擊感官。寧霜霜勉強能支撐住,披風也被她換成束身修煉服,貼着身體更方便打鬥。
黑霧越來越濃,寧霜霜抽出扇子警惕四周,可黑衣人始終不現身,只有尖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厲。
寧霜霜的眼神終于暗下來,她淩空一躍掃動青女扇,沿着扇沿使出了一道弧形青光,頓時将黑霧掃除大半。
落地時再出一扇,結界內終于清淨下來。寧霜霜一扇擋在前方,高聲問:“你為什麽要對餘元柔下手?”
四周安安靜靜,一點聲音也沒有。寧霜霜找不出黑衣人隐藏在哪,幹脆施法召出無數青色光點,一揮手全部揚在空中,布滿整個結界。
只有有氣息,這些光點就會全部跟過去。
寧霜霜屏氣凝神掃視着周圍,果然發現自己身後有一處光點疾速飛行着,眨眼瞬間就躍到對面。
速度太快了。寧霜霜喉嚨發緊,但還是出扇跟着光點而去。
但一直追着他對自己非常不利,寧霜霜決定速戰速決,對着光點前方出扇瞬間,自己也輕點扇面手握法術而去。
扇子并未擊中,可寧霜霜堵在另一邊,剛好撞上黑衣人,光團隐沒瞬間,身着黑衣看不清臉的人形便顯現出來。
不等他站起來,寧霜霜已經收扇,直抵他的脖頸。寒聲道:“馬上收手,讓餘元柔醒過來,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
寧霜霜握着扇子的手已經發起抖,然而黑衣人輕笑一聲,怪異沉啞的聲音響起:“蓬萊門下,殺心何重。”
寧霜霜一愣,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話時身體陡然一涼,腦袋也像僵住似的,因此沒能及時擋住黑衣人暴起突臉。
等她反應過來時黑衣人已經近在眼前,寧霜霜這才看見他戴了黑色面具,将整個臉遮得嚴嚴實實,眼睛鼻子挖的洞極小,根本看不清五官。
寧霜霜登時心裏一涼,她覺得自己可能要交代到這裏了。
然而黑衣人側開臉,與寧霜霜臉頰擦着臉頰,危險氣息彌漫開來:“見人就殺,你修何道?”
寧霜霜突覺腦子裏像有一萬根銀針在刺,痛得她下意識松開扇子,整個人脫力得跪在地上。
她抱着頭無聲痛呼,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黑衣人高高站在她身後,冷冷俯視眼前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寧霜霜。隔着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須臾間他就消失在結界。
松鶴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直到空中突然出現一道裂縫,寧霜霜便出現在眼前。松鶴連忙詢問她的情況:“受傷了嗎?”
寧霜霜雖然兩頰帶着汗,但整個人還是完好的,她清楚地回答之後,松鶴才敢放心,讓她在旁邊休息會,自己打開了門。
餘元香馬上過來:“怎麽樣?”松鶴道:“二小姐病情已穩定下來。”
餘元香頓時松了一口氣,但還是沖到床邊,仔細查探餘元柔情況。
餘元柔依然嘴唇蒼白,但面色不再是暗沉死白,呼吸也平穩不少。
餘元香握着她的手,扭頭看寧霜霜。寧霜霜調整好呼吸,平穩聲音說:“二小姐吃得雜,還有些不幹淨的東西,路上冷風,回家火爐,一冷一熱鬧了腸胃,燥氣逆升,容易發病,我施針為她調節氣息,多休息幾日調理脾胃就好。”
寧霜霜講得頭頭是道,餘元香信以為真,連連道謝。
松鶴已然看出寧霜霜強撐,道:“妹妹施針耗損心力,我便帶她回家了,二小姐不便打擾,改日再來拜訪。”
餘元香想要差人送送二人,被寧霜霜攔下。松鶴看出寧霜霜着急離開,也點點頭示意不必,托着寧霜霜便離開了。
馬車停在餘府外不遠處,餘府守門家仆進了府,寧霜霜終于撐着車身大喘了一口氣。
松鶴輕聲道:“回家休息會吧。”
寧霜霜點點頭,額頭上滲出大滴大滴的汗。她踩上腳凳準備上馬車時,扶着車柱的手忽然失力,整個人失去意識往後倒。
松鶴立刻接住她,感受到寧霜霜軟綿綿地倒在自己懷裏沒有聲響。他低頭一看,寧霜霜昏迷中依然眉頭皺起,身上出的汗快把裏衣浸濕。
松鶴連忙移開目光,将人抱進車廂,對由法術化出來的車夫急聲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