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第3章 003
◎神秘有錢人。◎
晚九點,機場出站口。
“澈澈!我給你買的巧克力!”
擁擠人群裏一塊巧克力伸過來,保镖正要揮開,沈嶼澈制止了,微笑着接過,燈光落在包裝漂亮的包裝紙上,他輕輕揮了揮,“我正好沒吃晚飯!”收進口袋,彎身上了車。
身後的喊叫震耳欲聾,“啊啊啊,寶貝我永遠愛你!”
助理緊跟着上車關了車門,車立即啓動,駛離了機場。
助理擦着汗回頭,“可算出來了!”堆着笑臉看着後座,“澈哥,巧克力給我扔了吧,別吃來路不明的東西。”
車內沒開燈,沈嶼澈陷進寬大柔軟的真皮座椅裏,車在機場大道上疾馳,窗外的路燈時不時掠過他巴掌大的臉上,看不清神色,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粉絲為我買的,不是來路不明。”
助理連連點頭,“是是!還是我們澈哥最寵粉了!”
沈嶼澈沒再出聲。
他摸出手機,低頭輸入了幾個字,發送給了一串號碼。
對方卻沒回。
沈嶼澈并不着急,閉眼靠着椅背休息,回到小區停車場,他沒讓助理跟着,自己上樓了。
路過垃圾桶,他從口袋摸出巧克力,緩慢捏碎了扔了進去,摸出紙巾,來回擦了幾遍指尖。
回到公寓,沈嶼澈收到了回複。
[你怎麽知道我號碼?不是約好不再聯系!]
沈嶼澈無聲咧嘴,他換鞋換步走進客廳,回了幾條誠懇的語音。
[沒辦法,誰讓你是我家陸溯的“大嫂”。]
[聽說你辦了個慈善基金會,我圈內朋友都很想找到一個靠譜基金會固定捐款做公益。]
[你清楚我多愛陸溯吧,他現在是在家呢,還是哪個狐貍精床上呢?]
他知道對面不會拒絕,放下手機,慢悠悠去了廚房。
他喝着牛奶出來,手機亮了,一條信息彈出來。
[他今晚沒回家,過兩天有一場拍賣會,我會試着帶他過去。]
沈嶼澈拉開椅子坐下,唇邊沾着淡淡的牛奶漬,點出一行字。
[收到!謝謝我親愛的大哥。]
無事可做,他托着下巴懶洋洋思考。
他的陸溯此刻在做什麽呢。
——
“我回來了。”陸溯插好鮮花,轉身和床上的男人說。
他替男人翻了身,又按摩他的胳膊。
就這麽無聲了一會兒,“睡十年了。”陸溯忽然笑了,宮中號夢白推文臺“再不醒,你練出的八塊腹肌就徹底沒了。”
當然不會有人回答他。
房間裏靜得只有儀器偶爾滴答的聲響。
“呼!”
徐回周猛然睜眼。
天花板折射着一條綠色的光帶,他脖子還殘留着夢中被蛇纏繞的冰涼感,動作得緩慢,許久下看清床頭的鬧鐘。
2:01。
一如既往只睡了3小時。
徐回周掀開被子下床,空調開了28度,他手心卻涼得厲害,望着鏡中毫無血色的臉,徐回周洗了幾把熱水臉。
沒再睡覺,徐回周走到沙發坐下,翻開那只正方形黑盒。
暖光照進盒子裏,是一大袋拼圖。
徐回周拿出拼圖,幾下拆開盒身,盒子便散開成了拼圖框。
框內已經拼了一些,零零碎碎分散着,尚看不出圖案。
上千塊拼圖,徐回周并未分類,他從袋裏取出一片拼圖,端詳片刻放到了一塊空白處。
他拼得很慢,間隔很久才取下一片拼圖,到窗外出現魚肚白,也不過又多出幾塊局部場景。
徐回周看看時間,收好拼圖,給花盆澆了水,換上衣服出門了。
他沒去酒店餐廳,一路走出酒店。
天光微亮,清潔工在打掃衛生,走過的路人都穿着短袖短褲,徐回周還是白色長襯衫,黑色長褲,他順着人行道前行,碰到開門早餐店便進去了。
店內還沒客人,徐回周點了一碗粥,一個糖三角。
作為一個成年男性,他食量少得有些誇張,老板提醒他,“一個糖三角怕是吃不飽哦。”
徐回周掃碼付款,“醫生不讓多吃。”
老板打量着徐回周,确實一身病氣,他朝着廚房喊:“第二桌,一碗菜粥一個糖三角。”
菜粥和糖三角很快送來,熱騰騰冒着香氣。
糖三角剛出爐,徐回周咬了一大口,滾燙的紅糖餡流了滿嘴,他神色也沒多少變化。
他進食非常快,這是他常年工作留下的習慣,只幾分鐘碗盤就空了。
徐回周放下筷子,份量很少,他的胃還是撐得不舒服,他單手按住胃部,掏出手機點開地圖,搜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六月天亮得快,再出來外面已是陽光明媚了。
徐回周跟着地圖,大約半小時到了終點,一個手工玩偶店。
鋪面不大,擺滿了各種玩偶,顯得擁擠又溫馨,徐回周認真挑了一只中等尺寸,抱着竹子在啃的熊貓。
老板偷瞄着他,小聲說免費送包裝,徐回周沒要,拆了吊牌用簡單的紙袋裝着。
十點整,徐回周準時到了首都大學附屬醫院。
這個時間點,張先生在上班。
徐回周提着紙袋走進電梯,電梯內擠滿了人,徐回周外形出挑,但在這裏,沒人會有心思精力注意他。
附屬醫院是老醫院,設施比較陳舊,電梯搖晃着升了很久才到血液內科住院部。
空氣裏充斥着消毒水的氣味,地板打掃得發亮,徐回周一路走到1709號病房都很安靜。
1709號病房裏同樣安靜。
有六張床位,三張空着,靠窗的床坐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床尾名牌寫着她的名字——張不染。
她的媽媽去吃飯了,媽媽總是等她吃完,才會離開吃飯。
張不染翻着書,突然有人停在她床邊,她偏頭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叔叔。
張不染禮貌問:“叔叔你找誰?”
徐回周微微笑,“我來看朋友,但是沒看見她。”他編了個名字,“她叫敏敏。”
“我們病房沒有叫敏敏的。”張不染放下書準備按鈴,“我叫護士姐姐吧!她們肯定知道!”
“不用,只剩樓上沒找,我想她應該在樓上。”徐回周從紙袋拿出一只熊貓玩偶,“謝謝你,給你一個小禮物。”
張不染眼睛瞬時發亮了,好可愛的熊貓!但是爸爸說過無功不受祿,她還是搖頭,“我沒有幫上忙。”
徐回周彎身,将熊貓玩偶放到張不染床頭,眉眼彎得很柔和,“你不是要幫我找護士?”
張不染眨眨眼,想說可她還沒叫呀,徐回周又說:“再見,祝你早日康複。”
張不染重重點頭,“叔叔再見!敏敏也會早日康複!”
徐回周離開病房,走廊前方,一名黑瘦男人提着一袋書和水果,迎面大步走過他,笑着進了1709。
十年過去,張先生也許忘記那個“抑郁症自殺”的少年了,或許他還記得,但他也只是見過學生證上的證件照。
總之他完全沒在意徐回周。
徐回周卻一直記得張先生。
他賺夠錢後調查過當年的情況,才知道原來還是有那麽兩個人,為他發過聲。
其中一位是張先生。
張先生那時是剛畢業的實習記者,他認為一個抑郁症特地跑去原始森林自殺太匪夷所思,申請去原始森林調查。
只是沒來得及去,張先生便被開除了,甚至四處碰壁,再找不到工作,他忙于為生活奔波,調查不了了之。
徐回周聽到病房內傳出的父女倆笑聲,安靜地離開了。
而另一人,是當時去找張記者,哭喊着徐回周絕不可能抑郁症的同班同學。
徐回周從記憶裏搜尋出那個攥着卷子來找他問題,最後又一言不發,紅臉埋頭跑開的女孩。
拍賣行裏,裏間打電話的女人已經褪去青澀模樣,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站在店門口,給裝修工人遞工具。
她小姨的拍賣行本來半死不活的,上個月突然來了一個大單,和公益相關,會來不少名流富商,不只拿豐厚傭金,拍賣行還能有以往難以接觸的客源人脈。
她小姨直呼走了天大的狗屎運,她的人生否極泰來了,後天就是拍賣會,她小姨這段時間下了血本重新裝修店面,小姑娘高考完大把時間,主動跑來幫忙。
需要螺絲,小姑娘蹲下翻了會兒,找到一袋剛起身,沒注意袋子破了,幾顆螺絲溜出來掉到地上亂滾。
小姑娘趕快去追。
她追過去,一只手已經幫着撿起來了。
伸到她面前的手白到剔透,太陽光落到掌心裏,耀眼的白,小姑娘擡頭,就看到一張……
好偉大的臉!
小姑娘直勾勾看着,語調都機械了,“謝謝。”
徐回周莞爾,“順手事,不用客氣。”
他一笑,小女孩臉頰爆紅,裝修工喊了幾次,她才念念不舍往回走。
一步三回頭,再次扭身,就撞上了店裏出來的女人。
女人奇道:“臉那麽紅,看什麽呢?”
小姑娘當即抓住女人的胳膊,興奮指着前面的人行道,“小姨快看大帥哥!”
“這麽激動是有多帥啊……”女人看過去,栽滿懸鈴木的人行道上,樹影間斑駁陸離的光籠罩着一道黑發白衣,挺拔清瘦的背影。
她驀然恍惚,冷不丁想起了那個漂亮的少年。
教室裏很吵鬧,唯獨白衣黑發的少年安靜看着書,午後的陽光和風拂過他額前的劉海,細碎的金光在他眼睫跳躍,似乎連陽光和風,對他都比別人溫柔。
背影逐漸走遠,消失在了街道,就像那個曾驚豔了她青蔥歲月的少年,再看不見了。
女人眼眶悄然濕潤了,她用力揉了揉。
後來忙着生存,漸漸少再想起他。
原來,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啊。
……
陸宅。
“臭小子,回來第一晚就在外面鬼混!”
陸溯剛進客廳,迎面飛來一個靠枕,他笑眯眯接住,“大哥你真不講道理,我在國外流放八年,回來見見朋友是人之常情。”
陸翊安大笑着上前就結實抱住了陸溯,“歡迎回家!”
他松開手,“喲,又高了!也更帥了!”
陸翊安是陸溯大伯的長子,比陸溯大一輪,自從那件事後,陸溯出國讀書前都是他在照顧,兩人關系很是親近。
“還行。”陸溯笑容不減,搭着陸翊安往裏走,“彥哥沒在?”
話筒剛落,一道人影從裏間出來,宋明彥端着淡綠脆嫩的甜瓜,笑意滿滿,“我們家小少爺第一天回來,我哪舍得出去。”
陸翊安微擡下巴,“你嫂子念叨你一晚上了,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宋明彥過來輕拍了一把陸翊安,挑了塊甜瓜遞陸溯手裏,“聽他瞎說,一晚沒回來,去見朋友了?”
陸溯不置可否,一口解決了甜瓜,遞給宋明彥一個紙袋,“你的禮物。”
宋明彥打開,袋子裏是十盒巧克力,他笑說:“謝了,我就愛這牌子的白巧。”
“白巧糖分高。”陸翊安攬住宋明彥,“醫生讓你戒糖,吃完這袋不許再吃了。”
宋明彥甜蜜點頭,“知道了老公”。”
陸溯伸着懶腰說:“你們繼續,我補個覺。”
宋明彥趕快和陸翊安使眼色,陸翊安就喊住陸溯,“阿溯,你嫂子他們後天有個公益拍賣會,你要不跟着去玩玩?給奶奶拍點小玩意。”
陸翊安停頓片刻,“奶奶最近總待在老宅,也不去公司,不知是有什麽事。”
陸溯腳下不停,揮了下手上樓,“沒興趣。”
陸翊安笑罵,“臭小子,背影也那麽帥。”回頭說,“我早說他對這些沒興趣,喝酒賽車還差不多。”
宋明彥沒接話,等陸翊安走開,他掏出手機。
[陸溯不去拍賣會。]
隔天到了拍賣會。
晚七點,天湖國際會展中心的停車場豪車雲集,徐回周等拍賣開始,才從側門進入會場。
拍賣行租的是一樓階梯會議室,空間足夠容納上千人,分左右兩側,中間有一條過道。
徐回周座位在第一排左側,偏頭能看到右側第一排中間位置的宋明彥。
宋明彥在和身邊人聊天。
昂貴的手工西裝,優雅從容的談吐,與當初跪在他面前哭泣的男人判若兩人。
十年前,也是一個夏日的夜晚,宋明彥跪着抓着他手失聲痛哭,“我不想的,我不過想拿到名額……”
他眼裏是淩晨撞見的畫面。
高考結束,他找了份送外賣的工作攢禮物錢,半夜接到一單郊區酒店單子,他提前送到了酒店,交給前臺剛要趕下一單,對面電梯門開了。
電梯裏,年長男人低頭親吻着另一個年輕男人的額頭。
他去宋明彥大學找宋明彥時碰到過這個男人 ,和一個女人,宋明彥說笑着從教學樓出來。
宋明彥笑着介紹,“來打個招呼,我導師,我全世界最好的師母!”
親吻完,宋明彥同他導師走出電梯,忽而僵住,擡眸震驚看向他。
四目相對,宋明彥渾身發抖,又在導師催促中強做鎮定先走了。
當夜,宋明彥來到他小屋,“你相信我,我沒想破壞別人家庭,我沒你們聰明,沒你們會學習,我沒有其他辦法了!”
宋明彥抓緊他手跪下,涕泗橫流,“我不想的,我就想拿到名額,被人知道我一定會被開除,我人生就完蛋了,你幫幫我,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是你最親的大哥!你別毀了我……”
他還未回答,鑰匙轉動聲響了。
男生推門進來,“我想到去哪兒旅游了,原始森林!”
“唉,明彥哥也在啊。”
……
記憶與現實漸漸重疊,徐回周收回目光,耐心等待着宋明彥的叫價。
時間流逝,拍品一件件被拍走,宋明彥始終沒叫過價。
接近尾聲,拍賣師拿出一幅油畫。
畫手知名度不高,起拍價是全場最低的10000。
“10萬。”
宋明彥舉了牌。
拍賣行專家估價就在十萬左右,拍賣師走流程準備成交。
這時——
“50萬。”
男人清潤的聲音不疾不徐。
不過這個價位,在今夜幾個百萬叫價裏并不顯眼,宋明彥也再次舉牌,“70萬。”
“100萬。”
現場隐隐有了議論聲,宋明彥也稍稍偏頭看了一眼。
場內沒開燈,人影憧憧,他看不出是誰在叫價,聲音很陌生,應該不是熟人。
宋明彥略一思索,再次舉牌,“120萬。”
“200萬。”
目前為止的拍品,最高價是一只658萬的古董花瓶,200萬不算貴,但這幅畫就一普通畫家作品,宋明彥遲疑了。
陸翊安雖是陸家長孫,在陸氏卻只是一個小小部門經理,每月除去死工資,只有一筆陸家發的生活費,他們兩人每月是400萬。
他平時要經營基金會,參加各種活動,加上日常開銷,每月都是入不敷出,不過外表光鮮。
他想拍這幅畫,有兩個原因。
一是畫手是貧困學生,接受了愛心捐助如今才成了畫家。
二是這幅油畫叫《遺忘》,內容是山區裏的留守老人。
是慈善基金會最好的廣告。
但他沒錢了,這幅畫目前叫價,遠超他的預算。
宋明彥躊躇幾秒,舉牌叫了最後一次價,“250萬。”
他話音剛落,那道清潤音色依然不快不慢,“400萬。”
全場一陣嘩然。
拍賣師都愣了一秒才走流程。
“400萬一次。”
“400萬兩次。”
拍賣槌落下。
“400萬成交!”
全場紛紛看向第一排左側,宋明彥也跟着望去。
這次看到了。
燈光從臺上照來,左側第一排,衆人側目,唯有一人未動。
宋明彥看到了一張過分精致的側臉。
光線晦暗,男人膚色依然白到發光,滿頭濃黑短發,能看出非常年輕。
宋明彥心思活絡起來。
年輕又出手闊綽的有錢人,值得結交。
等拍賣會結束,會場亮了燈,他立即起身往右走,卻只看到一道離開的背影。
宋明彥毫不猶豫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