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第28章 028

◎髒東西!◎

【028】

徐回周開了門。

門外張頌雅提着兩只新鮮果籃, 她身後是一個氣質儒雅的男人。

年過六十,蔡易守比十年前外貌差不太多,他徐回周沒有任何印象, 客套點了點頭。

張頌雅則是看到徐回周就笑開了,親切遞給他一只果籃,“這籃你的,帶着路上吃。”

果籃不是精美包裝好的水果, 時令水果各有一些,是張頌雅親自挑選的,徐回周微笑接過,側身讓路, “謝謝,進來吧。”

張頌雅和蔡易守一前一後進來了。徐回周無聲關門,眼底平靜無波,再回身, 他還沒開口。

咚!

張頌雅提着的那是果籃重重摔到地上, 笑容凝固在臉上, 面色發白望着前方的宋明彥。

那張臉……

那個人……

是她一生的噩夢。

“師母, 您對我太好了!”青年紅着眼, 眼淚快掉下來, 他趕快埋進碗裏, 抽噎着說,“我很小爸媽就離婚了,是我奶奶帶大我,奶奶在我高中時也去世了, 我很久……沒吃到有家裏味道的飯菜了。”

張頌雅聽得心疼, 不停給他夾菜, “好孩子,以後常來你蔡老師這裏吃飯,他做飯還過得去。”

她這次是到首都學習,沒想到碰到蔡易守帶了一個男生回家。

男生自我介紹叫宋明彥,是蔡易守的學生,有課題趕着收尾,蔡易守帶他回來趕工。

張頌雅自己也是老師,特別喜歡勤奮的學生,見宋明彥瘦得厲害,親自下廚給他做了幾道肉菜。

沒想到宋明彥就哭了,聽到宋明彥身世那麽凄慘,張頌雅等他走後還交代蔡易守,“這孩子太不容易了,你是他老師,以後多照顧着他點兒。”

蔡易守還板着臉,“現在的孩子比我們以前可幸福多了,年輕人多吃點苦,沒壞處!”

她當時還說蔡易守太不近人情,每次從臨州來看蔡易守,也給宋明彥帶點東西。

有時是臨州特産,有時是她自己打的毛衣。

直到收到那封匿名信。

她從臨州趕到首都,在房間等着蔡易守回來對質。

半夜蔡易守才回來。

她甚至沒來得及開燈出去,先聽到了屋外令她作嘔的動靜。

以及她再熟悉不過的兩道聲音。

“騷貨!”她從未聽過的蔡易守粗鄙笑罵,“還沒碰就浪出水了!”

那總是熱情給她打電話的聲音,曾經說着——

“師母你什麽時候再來首都啊,我想吃你做的飯了!”

“師母你快來首都管管吧,蔡老師太兇了,今天上課還罵我!”

現在說着——

“我是騷,你不就喜歡我騷!”

張頌雅活活氣暈了。

此時再見這張臉,張頌雅兩排牙都控制不住戰栗。

那些一直壓抑在她心死的屈辱、憤怒,如同沉睡多年的活火山,在此刻轟轟烈烈全部噴發出來。

她緊緊攥住雙手。

蔡易守也看到了宋明彥,他頓時也愣在原地。

宋明彥更是如遭雷擊,面上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他知道他失态了,破綻百出,必須要做些掩飾,手腳卻不像是他的了,他無法動作,只能束手無策地定在原地。

他最恐懼的事發生了!

“張老師,蔡教授。”徐回周若無其事撿起果籃,一一介紹,“他是陸溯,那是我大哥陸翊安和他愛人宋明彥。”

又跟陸翊安說:“這是張頌雅老師,臨州一中老師,蔡教授在K大金融系任教。”

陸溯敏銳察覺了暗湧,他餘光掠過徐回周,玩味說了句,“明彥哥是不是K大金融畢業?”

陸翊安對別的事粗心,唯有宋明彥的事上,他心眼子和榴蓮尖一樣多,他也發現了不對勁,視線在三人間徘徊,“明彥,這是你老師?”

宋明彥腦子完全不夠用了,他想不到怎麽回答,渾身抖得厲害,他求救般望向蔡易守,希望蔡易守快離開。

就是這一眼,徹底激怒了張頌雅。

十年前她昏厥過去沒能做過的事,她現在要做!

她轉身一巴掌扇到蔡易守臉上。

啪啪啪啪啪!

連扇五巴掌,蔡易守的臉迅速紅腫了。

所有人始料未及,病房裏安靜極了。

張頌雅指着蔡易守大罵,“蔡易守,我說你今天突然願意到醫院來看我了,原來是老情人也病了,什麽病,和你一樣的髒病?”

這話一出,陸翊安從臉綠到脖子根,皮下青筋恐怖暴裂出來,“你再說一遍!他們倆是什麽關系?”

宋明彥吓壞了,尖銳出聲,“你胡說!我不認識你們,我……”

“這位陸先生。”張頌雅完全不理宋明彥,她甚至優雅地把落發挽到耳後,微笑和陸翊安說,“我不知道您跟那個髒東西結婚多久了,不過我十分建議您立即去做個全身篩查。”

她字字誅心,“太髒了,他們十年前就搞在一起,現在又開始了,小心得病!”

宋明彥尖叫厲聲,“胡說!你污蔑我,我壓根不認識你們,翊安、回周,快趕走他們,我不認識他們!”

蔡易守也回了神,他迅速冷靜去拉張頌雅,低聲威脅,“別在這兒發瘋,想想你聲譽……”

“你們做的醜事!”張頌雅冷笑,“和我有什麽關系!”

“操!”陸翊安眼球都裂出血了,他幾步沖到病床,揪住宋明彥摔到地上,用鞋尖踹着他,“你騙我!你背叛我!我說過你敢背叛我就殺了你!”

宋明彥痛得抱着頭蜷縮成一團,他哭着喊,“沒有,他們污蔑我,我……”

“污蔑?”張頌雅掏出手機,“你與你蔡老師拍的愛情照片視頻,我保存得好着呢!”

她作勢要點開,蔡易守臉色大變,立即來搶。

張頌雅任他搶走,鎮定說:“陸先生,你要想看,我還有備份,随時聯系我。”

陸翊安完全失去理智,蹲下揪起宋明彥的頭一下一下往地板撞,“你背叛我!你竟然背叛我!你根本不幹淨!”

宋明彥好像暈過去了,不再發出聲音。

蔡易守拿着手機想溜,張頌雅大喊一聲,“蔡易守要跑!”

下一秒,蔡易守被陸溯擋住,陸溯似笑非笑,“老先生,事情沒解決,跑路不好吧。”

陸翊安這才松開宋明彥,又沖上來揪回蔡易守地上,“敢綠我!老子廢了你!”

蔡易守也是身材高大,一把年紀了還是老當益壯,再顧不上裝斯文儒雅,捉住陸翊安的手臂扭打在一起,“我是他第一個男人!要綠也是你綠我!”

陸翊安眼球都充血了。“我殺了你!”

不遠處,宋明彥卧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下蔓延出鮮紅的血跡。

一時間,病房裏罵聲、求饒聲此起彼伏。

徐回周冷眼看着,不多會兒,醫院的保安趕來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徐回周買了一瓶熱牛奶,去了醫院的小花園。

花叢後方,張頌雅獨自坐在長凳,望着路面出神。

徐回周過去放下牛奶,“我要走了,您保重。”

他垂下眼,“如果您還願意找我聊天,随時聯系我。”

他走了幾步,張頌雅喊住他,“小徐。”

徐回周停住回身,“您說。”

張頌雅眼睛這時才紅了,“我本想着大半截都埋土裏了,忍着這一輩子也就過去了。今天究竟沒忍住,一想到我和女兒那麽痛苦,他們無事發生又茍且在一起,我恨不能撕碎他們!”

“您今天做很好。”徐回周溫聲,“如果你選擇打宋明彥,他可以反咬您故意傷人。”

張頌雅沒忍住笑了,“你真會安慰人,我當時是氣糊塗了,完全憑感覺辦事。也好,總算清淨幹淨了。”

她揉揉眼睛,起身說:“你跟我去銀行一趟,我有兩樣東西或許對你大哥離婚有幫助,你替我轉交他吧。”

這兩樣東西,一封是寄給張頌雅的匿名信,一封是——

舉報信。

張頌雅嘆氣,“當年蔡易守收到舉報信,我讓他交給我處理,悄悄開了銀行保險櫃存着,就是想着哪一天或許有用。”

她遞給徐回周,“要是沒用,你丢了就行,這些晦氣事,以後跟我沒關系了。”

張頌雅忽然覺得輕松不少,眼裏漸漸有了光彩,“其實我想離婚想很多年了,還是你那句話讓我下定了決心。”

徐回周收起兩封信,微微笑着,“什麽話?”

張頌雅笑,“你說——”她神色逐漸認真,“我還不老,我現在的人生只是開啓下一個階段。”

“我就想啊,既然我還要活那麽久,為何要痛苦着和背叛欺騙我的男人演模範夫妻,沒有男人,我又不會死。”

張頌雅拍拍徐回周的肩膀,“謝謝了,年輕人,祝你一路順風。”

陸溯在銀行門口等着徐回周。

徐回周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低頭系着安全帶。

午後的陽光穿過擋風玻璃,淡淡撒在他身上,淩厲輪廓淹沒在金光裏,顯得整個人異常的柔和。

陸溯指腹摩挲着方向盤。

宋明彥的老相好在臨州,徐回周捐助的小學也在臨州,宋明彥又剛好生病進了老相好太太住的醫院。

又剛剛好,徐回周認識那位太太。

要不是他認識徐回周,深谙徐回周的不簡單,他也會認為這是單純的巧合。

因為這些步驟,無一不需要精密的謀劃和洞察人心,缺少一環,就達不到目的。

徐回周的目的是什麽?

讓陸翊安和宋明彥離婚?

陸溯見徐回周系好了安全帶,啓動車說:“宋明彥進手術室了,輕微腦震蕩,大哥還在醫院,今晚私人飛機回首都。”

徐回周将一個信封擱到儀表臺,淡淡說:“這是張老師要我轉交大哥的信件,裏面記錄了宋明彥和蔡易守偷情的過程。”

陸溯沒看,“不需要,大哥不會離婚,他和宋明彥牽扯着利益關系,只是宋明彥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

徐回周沒什麽反應,他調整了一下靠背,“我眯一會兒,你開累了喊我,換我。”

陸溯不置可否,徐回周就閉眼休息了。

他沒有睡着。

他在思考那封舉報信。

和複印出來的匿名信不同,舉報信上的字體是手寫,還真是他曾經的字體。

甚至不是仿寫,而是拓寫。模仿不能百分百相似,但拓寫能做到,字體的走勢和筆鋒,全是他的寫字習慣,舉報信上的每一個字,都是從他寫過的字裏所拓。

撞破宋明彥秘密的那一晚,宋明彥來找過他,當時季修齊突然開門進來。

季修齊極有可能聽到了宋明彥的話,而他也有能力拓寫出舉報信。

大約是病還沒好全,徐回周不知不覺真睡着了。

再次醒來,是一個酒店門口。

是距離首都還有五百多公裏的一個省會城市,車窗外天色已經黑了,陸溯停穩車,“住一晚,明早再走。”

兩人在酒店的餐廳解決了晚餐,就各自回房休息,徐回周簡單洗了澡,終于有時間仔細研究那份舉報信。

就算是拓寫,也會有執筆人的習慣,不會完全不留痕。

他逐字逐句檢查,快到半夜,終于發現了一個端倪。

在第八個情字,左側那一點,收筆處微微有上翹,這個偏藝術字的收筆習慣——

徐回周打開手機,搜索了沈嶼澈的簽名。

他對比着“沈”“澈”兩字,都是藝術字體,部首那一點收尾确是微微上翹。

那封舉報信,出自沈嶼澈。

徐回周曾經在貧民窟目睹過一個場景。

隔壁的小女孩養了幾只鴨子,在人都斷糧的時候,幾只小鴨子餓死了一只,另外幾只就啄開死掉那只鴨的肚皮,将它的腸肚,血肉吃得幹幹淨淨。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鴨子餓極了,同樣會蠶食同類。

徐回周仔細收起了舉報信。

同時門外有敲門聲,他打開門,陸溯眉心微皺,說,“不能休息了,得連夜趕回去。”

“奶奶陷入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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