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恭親王?皇叔?

顏莳驟然聽見急報, 有些緩不過神,她甚至已經有準備會聽到宣淮王謀反的消息,可沒想到最後起兵的會是在她印象裏老實本分的恭親王。

武英殿內瞬時亂作一團, 就連崔梁都沒了往日那副氣定神閑的做派。

顏莳暫時壓下心中的波瀾, 沉聲問道:“可知他有多少兵馬?”

“估計三萬有餘。”

崔梁聞言忽松了口氣,才三萬,光京畿的禁軍都有三萬, 藩王養出來的雜兵怎麽能跟朝廷培養的禁軍相比。

“不過三萬,郾城雖離京不遠, 但沿路城池也有兵馬守衛,皇城又有禁軍, 臣倒覺得不足為懼。”

此言一出,除了顏莳之外的諸臣紛紛冷靜下來,開始恭維崔梁道:“崔大人說的在理,區區三萬叛軍,根本不足為懼。”

顏莳這時突然插話, “如果這時有別的藩王想趁亂謀一杯羹呢?”

顏莳稍微冷靜了些,她沒想到的自己的嫡親皇叔會趁亂起兵, 是受人挑唆還是早有異心?

顏莳回想了片刻,發現在她印象裏, 恭親王在她剛出生時就已經前往郾城就藩, 因為與父皇是同胞兄弟,所以藩地雖不富裕但離皇城最近。

她尚年幼時,恭親王便可無需通報朝廷就離開藩地, 相比于其他藩王, 他擁有的特權最多。

“殿下這是何意?”崔梁覺得顏莳有些草木皆兵,“藩王擁兵本就是大罪, 有幾人敢如恭親王一般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謀反?”

顏莳暫且壓下了手裏的奏折,“崔大人覺得應該如何應對?”

在場一個武官都沒,顏莳讓人去尋孟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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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梁不懂用兵之道,只在興趣之餘看過兩三本兵書,聽見顏莳問他,崔梁捋了把胡須侃侃而談,“郾城的叛軍要到皇城,起碼也要攻破五座城池,守城将士加起來足夠擊退那些叛軍了,臣以為根本無需擔心。”

“崔大人可知有些時候不能單論兩方将士多少來定輸贏,而且以崔大人方才之言,是打算棄守城将士于不顧?”

“臣并無此意,但為保皇城安全,到必要時難免要犧牲一些人。”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崔梁絲毫不覺得自己方才的話有何不妥,“殿下要真放心不下,就派一部分禁軍過去支援,不過臣以為眼下皇城才是最要緊的地方,殿下可不要因小失大。”

殿內陷入寂靜,顏莳竟然開始思考起崔梁的話,有一瞬間,她險些被說服了。

顏莳看着面前默不作聲的衆人,看來他們和崔梁的想法一致,用一兩座城池的死守,來抵抗叛軍。

有時候坐在高位久了,确實容易将人命看得如此之輕。

正在氣氛僵持之際,孟洄趕了過來,他最近都在皇城負責日夜巡邏,所以來得很快。

“微臣見過殿下,諸位閣老。”

“郾城的事,你可知曉了?”顏莳想聽聽他的意見,“孟大人身為武将,覺得該如何應對?”

孟洄心中惴惴不安,他雖統領禁軍,但卻從未上過戰場,讓他對付些山匪流民還行,面對突如其來的叛軍,他一時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況且殿下也知道禁軍能用的兵就只有兩萬,皇城為重,不可随意遣派。

顏莳嘆了口氣,她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案邊,推開積壓的奏折,用朱紅色的禦筆寫了一封信。

崔梁正遲疑着要不要湊過去,顏莳就匆匆收筆,她将信件疊好交給孟洄道:“讓人快馬加鞭,送到恭親王手中,一定要趕在叛軍還未攻城之前。”

孟洄接過那張薄薄的紙,絲毫不敢怠慢,起身快步離開。

崔梁一眼也沒看到那信件上寫了什麽,不禁發問道:“殿下方才那封信上寫了什麽?”

顏莳道:“寫了這世上鮮少有人能拒絕的東西。”

~

因為忽然出現的意外,顏莳手下壓着的奏折還是沒來得及拿出來,空無一人的武英殿內,她陷入了沉思。

“娘娘,這裏是武英殿,您不能進去。”是守在武英殿外禁軍的聲音。

“閃開!”一聲怒喝,将顏莳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擡眼看向闖進來的容貴妃,擡手讓攔着她的人退下,“母妃怎麽來了?”

因為前幾日的争吵,容貴妃已經多日未見顏莳了,哪怕顏莳去永和宮,她也躲着,誰讓顏莳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裏。

可當容貴妃聽聞恭親王起兵的消息後,終究是坐不住了,在東宮等不到顏莳,她便闖了武英殿。

“恭親王的事是真的?”容貴妃直截了當地問道。

“真的。”顏莳點頭,“而且擁兵三萬,郾城離京不遠,如果沿路城池失守,皇城也危在旦夕。”

容貴妃皺眉道:“你手下不是還有三萬禁軍嗎?他們……”

“母妃可知,因為戶部回回拖欠軍需,禁軍也養不起三萬人,只能暗中縮減,能用之人遠不到三萬。”

顏莳将所有和盤托出,左右這裏也無外人了。

“那你打算如何?”容貴妃看着有些憔悴的顏莳,她似乎斷定顏莳一定有辦法。

“人人都想要皇位,皇叔身為父皇的親弟弟,有這心思也正常。”

“當初本宮就該勸陛下對恭親王多些防備,陛下待他血緣深厚,他卻趁陛下病危時起兵造反。”

“母妃現在說這些有何用,哪怕現在父皇突然好起來,也不能憑空變出來幾萬大軍。”顏莳看了眼容貴妃有些慌亂的面色,“兒臣已經派人送去了談判文書,不日就能送到皇叔手上。”

“你拿什麽跟他談?難不成你想給他多劃幾座城池當藩地?”

顏莳搖頭,一臉淡然地開口道:“兒臣拿皇叔最想要的皇位跟他談判。”

其實方才那封信上她沒寫什麽特別的東西,皇叔驟然起兵,所求無非就是皇位,那她便給他一個能名正言順登上皇位的機會。

這世間鮮少有人能拒絕的東西便是如此,起兵容易,難得是一個名正言順不被世人唾棄。

身為皇帝的親弟弟,顏莳覺得這個機會對皇叔來說,誘惑不小。

在容貴妃不可置信的目光裏,顏莳解釋道:“只要皇叔答應,那三萬叛軍就是來支援皇城的,而他也會得到一封太子體弱不堪政事,父皇冊立皇太弟的遺旨,名正言順的機會,兒臣相信皇叔會好好定奪的。”

“你瘋了?皇位也能送出去?”

“兒臣沒瘋,這是最好的法子。”

容貴妃手指顫抖地指着她,“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着這個位置,兵馬不夠就去北疆調,去別的城池調,哪怕是求他國派兵,割幾座城池而已,總能保全皇位的。”

顏莳輕聲道:“母妃,瘋的人是你。”

~

可顏莳卻沒想到,她算漏了,恭親王看了她的和談書後都沒等餘若開口去勸,直接放到燭火旁點燃了,朱紅的筆觸瞬時被燒成灰燼。

餘若松了口氣,他也看到了那封和談書上寫了什麽,就連他也不敢保證恭親王會不會一口應下,畢竟那上面的條件太過誘人。

“王爺當真果斷,太子殿下此舉多有哄騙之意,王爺若真聽信此言入京,那才是兇多吉少。”

恭親王面色凝重,他燒掉和談書的手在微微發顫。

他之所以選擇将和談書燒掉,是因為他怕自己會後悔。

“恭”親王,他不喜歡這個封號,“恭”順、“恭”敬,這是皇兄給他的封號。

他前半生就被困在一副“恭順”的殼子裏,面對皇兄就如同一只戰戰兢兢的老鼠一般,同為中宮嫡子,憑什麽皇兄能坐上皇位享有萬裏江山,而他卻只能守着小小的郾城度日。

他的封地雖然離京最近,但也最容易受皇兄掌控,一有風吹草動便會傳到皇兄耳朵裏,這種戰戰兢兢的日子他受夠了。

什麽皇太弟,哪怕名正言順他也不想要來自皇兄的“賞賜”,起兵謀反又怎樣,他身上留着和皇兄一樣的血,他坐到那皇位上,哪怕沒有聖旨,他也是名正言順。

恭親王按住了自己微微發顫的手道:“本王信任餘先生,所以才将一切交由餘先生做主,明日便攻城,本王已經等不及了。”

餘若斂眸應道:“王爺盡管放心,屬下已經有完全之策,攻入皇城是遲早的事。”

天色漸晚,餘若從恭親王的營帳中離開,他們此時正駐紮在距離泉城不遠的地方,這裏是郾城通向京城的必經之路。

夜色之中,他似乎能看清楚泉城內的點點燈光,多漂亮的一座城池,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願破壞眼前的美景。

餘若回到休息之處,他将送來的晚膳用盡,後又在餐盒內塞了封早已準備好的密信。

恭親王別的不說,謹慎之态便足以讓餘若佩服,杯弓蛇影,在他面前不能有絲毫異樣,他想傳信回江淮也只能如此。

等到餐盒被人拿走,餘若看着面前跳動的燭火,不出一月,一切都将塵埃落定,等到那日,他想讓王爺答應他一件事,也不知可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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