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朝廷調了不少城池守衛守在饒山關, 先生可有什麽辦法?”
自從餘若不費一兵一卒就将泉城拿下後,恭親王對他越發信任,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問他的意見。
“一堆倉促聚起來的散兵, 發揮不了多大的用處, 連趕了兩日路,饒山夜間難行,今晚就暫歇在這吧。”
恭親王一口應下, 命士兵就地安營。
餘若看了眼周圍的密林,“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王爺今晚需格外小心,巡邏人手絕不能少。”
恭親王将小心謹慎刻到了骨子裏, 聞言又在自己的營帳外多添了一倍的人。
是夜,恭親王睡夢中被濃煙嗆醒,他慌忙起身,卻發現周邊空無一人,“來……咳咳……來人啊!”
濃煙嗆得他睜不開眼, 忽然有雙手将他從床上拉了起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感到下腹一陣劇痛,剛剛睡醒的他就再次失去意識。
餘若察覺到異常時已經晚了, 營帳周邊不知為何起了火, 此刻正是常人精神渙散之際,一場火燒得人心都慌了。
各處都是救火的官兵,餘若倒是不擔心他們, 畢竟有三萬人在這, 這點詭計還傷不到根本,他最擔心的是恭親王, 他若死了,先前的謀劃就泡湯了。
餘若等不及問恭親王那邊如何,徑直往恭親王的營帳走去,他發現這濃煙裏似乎有些能讓人困乏無力的東西。
“餘先生受驚了。”
餘若看見了營帳外看守的人下意識松了口氣,“王爺可安好?”
“王爺應該還未醒,先生要進去看看嗎?”
餘若往前走了兩步,正當他要走進營帳時,身後的守衛忽然抽出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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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若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側身躲了一下,但腰上仍被劃出了一道不淺的傷口。
周邊守衛也察覺出異樣,紛紛上前,他們都沒發現身邊的守衛何時換了人。
刺殺的人被當場拿下,餘若顧不上腰間的疼痛,按着傷口走進營帳內,如他所料,恭親王此刻已經倒在地上,鮮血留了一地,早已沒了氣息。
餘若心頭一涼,他忍着腰間的劇痛,走到營帳外大聲道:“去尋軍醫來。”
此刻被按在地上的刺客忽然大喊道:“叛王已死,亂臣賊子,必遭天譴!”
~
武英殿內,顏莳将手中的奏折扔到孟洄身上,她鮮少生氣,只是這次他們辦事實在愚蠢。
“孟大人昨日還跟孤保證,恭親王已經身亡的消息必定會傳開,可現在呢?”
她方才扔到孟洄身上的奏折上寫的就是饒山失守,恭親王遇刺重傷,叛軍士氣大漲。
顏莳不懷疑派去的刺客會失手,只是她明明提醒了一定要讓所有人看到恭親王的屍身,孟洄為何要自作主張。
“孤如何交代你的?将恭親王的屍身示衆,你又是如何做的?”
孟洄後背冷汗頻頻,他解釋道:“臣只是吩咐他們如若可以,便将餘大人一并解決,受重傷的是餘大人,恭親王是确确實實死了,臣也不知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
他還特意趕回京親自将消息報給殿下,本以為萬無一失,誰料竟成了現在這樣。
“事情既已如此,殿下生氣也無用了,不如想想接下來該如何?”
崔梁聽見餘若重傷時,對孟洄的失職也沒那麽生氣了,甚至想誇他兩句。
顏莳瞥了他一眼,別以為她不知道崔梁什麽心思,她平複了番思緒,将問題抛回崔梁,問道:“崔大人覺得應當如何?”
崔梁似乎早有準備,他道:“臣之前說不想禁軍離京城太遠,以防皇城有失,但叛軍已經逐漸逼近皇城,不如就此放手一搏,哪怕倒是皇城有異樣,禁軍也可兼顧。”
顏莳沒說話,但她也知道,這是唯一的法子了。
孟洄跪在原地一點動靜也不敢出,他怕自己再惹了殿下不悅。
崔梁這時從一堆奏折中拿出了一本遞給顏莳,“殿下可看過這個?”
顏莳接過他手裏的奏折,果不其然,她預想的狀況出現了。
恭親王謀反一事已經人盡皆知,天下藩王不止他一個,見他起兵,剩下幾個不老實的也開始蠢蠢欲動。
“救皇城?虧他們說得出口。”她忽然問道,“可有江淮那邊的消息?”
崔梁從另一堆文書裏找到了江淮那邊的消息,“江淮總督上奏并無異樣,但宣淮王卻說要派兵支援,不過兩封折子有前後之分,恐怕江淮總督事先并不知情。”
顏莳放下手中的奏折,大廈将傾之際,誰不想上前分一塊地,早有預謀的霍如深如此,臨時起意的諸位藩王更是如此。
她看了眼崔梁,等到兵臨城下之時,誰知會不會有人在背後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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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回到東宮,顏莳才能稍微喘些氣,吳嬷嬷看着她現在的樣子有些心疼,她将午膳擺好後忍不住說了聲,“殿下受累了。”
這幾日書房的燭光都沒滅過,她想勸都勸不住。
顏莳擡手揉了揉發皺的眉心道:“嬷嬷不用擔心,孤無事。”
她這幾日也沒閑着,動不了六部所有人,那她就動最顯眼、最招搖的,甚至連容家的親眷她也沒放過。
因為她行事不分親疏,惹得容貴妃來東宮指着她罵,說她不顧容家死活,枉費了容家這些年的謀劃。
顏莳只是站在那裏靜靜聽着,并未反駁她。
太累的時候她也會埋怨母妃,為何要将她推到太子的位置上,她也想像永安一般當個不谙世事的公主。
可下一刻她就消散了這個念頭,正因她坐在了太子這個位置上,她才能看清楚這世間萬千,而非在這宮牆內日日感嘆流雲落花。
“殿下,最近宮中總有風言風語,娘娘這些日子待在永和宮,對此事也不聞不問。”
吳嬷嬷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麽,只是她聽着那些閑言碎語實在有些忍不住,這才在顏莳面前開了口。
“什麽話?”
“有小宮人在傳,說……說皇城将破,要快些逃命。”
吳嬷嬷說的小心,皇城好好的,怎麽就将破了?
顏莳拿着玉箸的手微頓,這句話說起來也沒錯,還要多虧吳嬷嬷提醒,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嬷嬷在京中可還有親人?”
吳嬷嬷搖頭,“奴婢的家人都已過世了,只剩下奴婢一人。”
“這幾日皇城不太平,嬷嬷可願照顧永安先去避避風頭?”
吳嬷嬷聞言一愣,但她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殿下的吩咐,奴婢自然願意。”
“嬷嬷先去收拾些衣服,孤去永和宮一趟。”
說罷她便起身離開。
她能坦然面對國破,但顏莳只有一個私心,那便是永安,她想趁現在皇城還安然之際将永安送走。
顏莳剛踏進永和宮,就聽見容貴妃發火的聲音,“這就是你們端上來的午膳?本宮要的吃食為何沒有?”
顏莳走進殿內便看見地上跪了一群人,容貴妃看見她越發生氣,直接坐到一旁,不發一言。
顏莳看了眼桌上精致的午膳,開口道:“都下去吧。”
跪在地上的宮人紛紛起身退下。
容貴妃怒瞪着她,“你是專門來氣我的?”
顏莳坐到桌邊,“兒臣來陪母妃用膳。”
容貴妃嫌棄地看了眼桌上的吃食,“趕緊撤了,禦膳房是沒人了嗎,那這些來糊弄本宮。”
顏莳默默拿起放在桌上的象牙筷,夾了塊魚肉放到容貴妃面前的碗裏。
容貴妃冷哼了一聲,“怎麽,現在知道朝中無人可用,來讨好本宮了?”
顏莳微微搖頭,“兒臣從不後悔動容家……”
她話沒說完,容貴妃就推翻了面前的碗,“那你過來幹什麽!”
“母妃這幾日可有聽見宮人的閑言碎語?”
“什麽?”
顏莳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國之将亡,皇城将破,眼下那些宮人都忙着找退路,忙着逃命。”
容貴妃不由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當真如此?”
“其言不真,但也快了。”顏莳解釋道:“饒山失守,剩下的城池根本沒有一戰之力,只剩下禁軍了,如果禁軍也擋不住,這話就成真了。”
“兒臣來找母妃,是為了永安,兒臣想現在将她送走,讓吳嬷嬷跟在她身邊照顧,倘若皇城無恙,再把她接回來。”
後面這句話顏莳知道希望渺茫。
容貴妃手中的帕子險些被扯壞,她道:“送去哪裏?”
“容家可有較為安全的莊子?”
容貴妃搖頭,“不行,永安怎能去那種地方。”
她看向顏莳道:“送她去皇陵,那裏安全,哪怕顏朝真的不保,皇陵那裏也不會有事。”
顏莳點頭,“就按母妃的意思,永安那邊,母妃去說吧,倘若母妃想要一并離開,兒臣會安排人送你們離開。”
說完,顏莳便起身準備離開。
容貴妃還沒消化顏莳方才說的消息,她看着顏莳的背影忽然開口問道:“那你呢?”
顏莳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向容貴妃,她語氣平淡道:“兒臣自然是待在皇城,顏朝在一日,兒臣便一日是太子,身為皇儲,怎可棄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