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顏莳看了眼擺在面前的狐裘, 有些看不懂霍如深是想幹什麽。

昨晚的事還歷歷在目,她還等着霍如深今日會有何舉動,沒想到卻等來了他讓人送的狐裘。

李公公躬身站着, 他久等不到顏莳的回話, 便輕聲道:“這狐裘剛到陛下跟前,陛下就讓奴才給娘娘送來了。”

可他費勁說了一堆話,顏莳只是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到碗裏, 然後對着聽月說了句:“這魚味道不錯。”

聽月偷瞄了一眼幹站着的李公公,拿起旁邊的筷子開始挑魚刺。

李公公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是高的, 他察覺到顏莳不想多說,便默不作聲退了下去。

他走後, 聽月才小聲道:“娘娘,奴婢看李公公的意思是想讓您回個話,他好給陛下帶去。”

顏莳将今日的湯藥一飲而盡,聞言道:“沒什麽好說的。”

她對霍如深确實沒什麽好說的。

~

一連幾日霍如深雖沒回景玉宮,但每日都會讓李公公親自送東西過來, 或是別處上貢的稀罕物件或是一兩道禦膳。

不過顏莳都只是寥寥看上兩眼便讓聽月給拿了下去,那些吃食也全進了聽月的肚子。

這一來一往可真為難了李公公, 冰天雪地裏武英殿和景玉宮來回跑,連晚上都要守在武英殿。

霍如深宿在景玉宮時, 因為殿外本就有人值守, 他也能多喘口氣,只要趕在拂曉之前到景玉宮外候着就行。

可這幾天李公公的日子當真難過,陛下跟娘娘置氣, 一直睡在武英殿旁邊的側殿內。

側殿本就不是歇息的地方, 春夏日裏還好,這大寒天, 多點幾個暖爐也無用,他待在陛下身邊伺候都覺得身上發冷,況且側殿還小,哪有景玉宮舒服。

這日,李公公又捧着一斛東珠來了景玉宮,他這來來回回,娘娘一點軟話都不肯說,就跟陛下耗着,他一時不知道這兩人到底誰更倔些。

不過這次他沒能進裏,聽月把他攔在了外面,“公公把東西給奴婢就好,娘娘剛歇下,沒法見公公。”

李公公聽罷将東西遞了過去,他不等聽月離開,便拿手中的拂塵點了點她,低聲道:“姑娘平日裏在娘娘身邊伺候,也該勸着些娘娘,這……總是這樣也不是辦法。”

聽月低頭看着手裏的東珠,輕聲反駁道:“公公敢勸陛下嗎?”

而且她看娘娘這幾日也挺好的,今日午膳都多用了些。

李公公被她的話給堵了回去,貴妃娘娘身邊的人他也不好多說,只能輕嘆口氣,迎着又飄起來的細雪往回走。

聽月拿着東西,輕手輕腳打開殿內往裏走,卻發現顏莳正披着外衣坐在窗邊翻書。

她連忙上前道:“娘娘可歇歇眼吧,仔細別看壞了眼睛。”

說話間她将手裏拿着的東珠放到桌上,“這是李公公方才送來的,奴婢還沒見過這麽大的珍珠呢。”

顏莳視線未移,依舊看着手中的書,直到聽月有些為難的跟她講:“娘娘,您前些時日說要奴婢出去一趟,去淩鳶閣拿東西,但奴婢要是現在去找陛下說要出宮,陛下會不會不答應?”

她也不想娘娘煩心,可出宮還是要陛下先點頭。

顏莳這才看向她手邊的東珠,這倒是有些麻煩。

她随手撚起一顆碩大的東珠,怕是再過幾天,這邊的庫房都要堆滿了。

“小廚房是不是煨着羊湯?”

聽月點頭,“娘娘要用嗎?奴婢給您盛來。”

她站起身道:“拿個食盒盛起來,你跟着我去趟武英殿。”

為了聽月能順利出去一趟,她去一趟武英殿也沒什麽。

聽月見她要出去,把之前李公公送來的狐裘拿了出來。

“外面落雪了,娘娘把這狐裘披上吧。”

不過聽月有些擔心,“娘娘,武英殿咱們能去嗎?”

她聽管事姑姑說武英殿都是後妃止步的。

顏莳卻道:“能去。”

霍如深做出這番樣子本意就是想讓她過去。

正如顏莳所想,這次她離開景玉宮的時候沒被外面的守衛攔下。

她看了眼景玉宮周邊的禁軍,聽月跟她說霍如深多加了人手她還沒多在意,眼下出來一看聽月所描繪的都是輕的。

就這守衛,連只蟲子都難飛進來。

因為雪下的不大,顏莳拒絕了他們擡來的轎辇,她也想随處走走。

~

武英殿內,李公公提着心走到霍如深面前回話,“陛下,奴才把東西送過去了,只是貴妃娘娘剛午歇睡下,奴才沒見到人。”

霍如深沒說話,但顯然他心情不怎麽好,殿內氣氛有些低沉,餘若坐在旁邊将整理好的奏折送到霍如深面前。

他看了眼霍如深的面色勸道:“陛下再勤于朝政也該注意身子。”

柳獻垂着眼,雖然陛下這幾日住在武英殿确實勤勉,但依他看,陛下留在武英殿這些日子可不僅僅是因為朝政。

他忙完手中的事便直接退了出去,在裏面人心情不好的時候,他還是躲遠些好。

誰知他剛走了兩步便看見了緩緩過來的顏莳。

因為還飄着雪,他也沒細看,直接躬身行禮道:“微臣見過貴妃娘娘。”

他都不用猜便知能到這邊來的只有貴妃娘娘了。

顏莳倒是認出了柳獻,她說了句:“免禮。”

在柳獻還沒站直身的時候她就越過面前人往武英殿內去。

門外的李公公看見她眼睛都亮了幾分,沒來得及去裏面通傳,就把人迎了進去。

霍如深聽見殿外的動靜還以為是柳獻去而複返,便沒在意。

直到他書案上的奏折被一只手移走,些些未化的碎雪落到了指尖。

霍如深按住了放在書案上的手,順着腕上熟悉的玉镯果然看到了已經數日未見的人。

他本想開口說話,想到殿內還有餘若,嘴邊的“殿下”兩個字被他咽了下去。

此刻餘若也發現了殿內的顏莳,他不敢多看,垂下眼簾試探行禮道:“臣見過貴妃娘娘。”

顏莳聞言心中微動,她抽回被霍如深壓着的手,看向餘若道:“先生請起。”

随後她看了眼聽月手中提着的食盒說:“天冷,先生也用碗羊湯吧。”

聽月正在倒湯的手微頓,心道還好她帶的多,不然陛下都沒得喝了。

餘若有些受寵若驚,他接過聽月遞來的湯謝恩道:“多謝娘娘。”

而霍如深聽着兩人的對話,第一次覺得首輔也沒必要總是待在武英殿裏,如果他沒猜錯這湯是帶給他的吧。

而且還是他在武英殿等了數日才等來的,這就被餘若給分去了一半。

霍如深看了眼顏莳,若非情況不允許,她恐怕是真想跟餘若多說些話。

聽月頂着他有些不悅的目光将剩下那碗羊湯端到霍如深面前。

霍如深垂眼看着面前還冒着熱氣的羊湯,忽然開口問道:“先生那座宅邸住的可舒服?”

餘若忙道:“多謝陛下關心,臣一切都好,只是陛下禦賜的宅邸太大,臣并無多少親眷,因而空置了不少院落。”

一碗羊湯下肚,霍如深心中的不快被平息了些,他邊說話邊看着顏莳道:“先生如今身為首輔,擔得起。”

他的目光像是在告訴顏莳,他并未虧待餘若。

餘若用完羊湯,像是察覺到殿內有些不對勁的氣氛,直言道:“天色不早了,臣先告退了。”

霍如深應允道:“先生慢走。”

聽月也在這時将空碗收回,提着食盒退了出去。

待到殿內只剩他們兩人後,霍如深才開口問道:“殿下怎麽有閑心往這邊來?”

顏莳依舊站在原地,她沒遮掩來意,直截了當地道:“過兩天我會讓聽月再去一趟淩鳶閣,來向陛下要個出宮令牌。”

霍如深指尖輕點了幾下手下的書案,“果然殿下只有有事要朕辦的時候才會過來。”

顏莳面色平靜道:“陛下若不同意,自己派人去也行,拿着那塊玉佩,會有人把東西交給陛下。”

顏莳所說的便是之前被霍如深拿走的玉佩。

說完她就要走,但想起另一件事,顏莳頓下腳步,她側身道:“陛下還是少往景玉宮送東西的好,又占地方又沒用。”

她說的是實話,可霍如深聽完卻覺不悅,這句話說完,他便稍稍起身扯住了她的手。

等顏莳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坐到了霍如深面前的書案上,原本放在上面的奏折都散落到了地上。

霍如深站起身,一只手撐在書案上,另一只手緊攥着顏莳不放。

他略帶陰沉的聲音響在顏莳耳邊,“殿下什麽時候才能明白,您已經不是太子殿下了?”

略微灼熱的氣息撲到顏莳面上,她絲毫不畏懼地看着他的眼睛輕聲道:“孤當然知道,可那又如何?”

他當日既放過她的性命,所求為何他自己知曉嗎?

素來清冷的面上多了些笑意,四目相對間,顏莳看着霍如深道:“陛下當時為何要放孤一條生路,陛下自己知道嗎?”

霍如深沒說話,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攥着她的力道也小了些。

顏莳察覺後收斂了面上的笑意,掙脫了他的束縛。

離開武英殿時,聽月在一旁擔心地問道:“娘娘可是和陛下起了沖突?”

她和李公公站在殿外都能聽見殿內有東西落地的動靜,聽月心裏擔心,可這裏是武英殿不是景玉宮,她也不敢亂闖進去。

顏莳看了眼面前飄落的細雪微微搖頭,“無事。”

落了雪的皇城一片寂靜,聽月跟在顏莳身後緩緩走着,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娘娘有心事。

~

武英殿外,同樣聽見聲響的李公公做了一番心裏準備後才敢走進去,看方才娘娘出來時無事的樣子,陛下應當也未動氣,方才應該只是兩人不小心碰掉了東西而已……

直到李公公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奏折,懸着的心吊的更高了。

娘娘啊,你好歹看看奴才,您和陛下起沖突不要緊,苦的可是要收拾殘局的他。

李公公欲哭無淚,他小心越過地上散落的奏折走到霍如深面前,“陛下,娘娘剛走,您今晚上還宿在武英殿?”

一直在出神的霍如深忽然擡眼看他,李公公被盯得大氣不敢多出,等着他說話。

誰料他忽然來了句:“你說,她能喜歡什麽?”

李公公頓時反應過來這話裏的“她”是誰,有些無措地接話道:“貴妃娘娘喜歡什麽,奴才這麽知道?”

知道這話霍如深肯定會不滿意,他又多說了一句:“不如明日奴才去問問娘娘身邊的宮人,娘娘想要什麽,她們應該會知曉。”

“想要什麽?”

霍如深只将這句話記下了。

天色漸昏時,顏莳便在用膳的桌子上看到了一同被送來的出宮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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