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文茫然去了辦公室一看，竟然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他就打了個電話的功夫，很快就趕了過來，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啊？
疑惑間，他敏銳地察覺到不遠處傳來若隐若現的争吵聲，随着距離的縮短，兩個聲音更加明顯，其中一道正是吸引他過去的來源——是溫景。
而且是極為罕見的帶着怒氣的聲音。雖然這些天還沒有生死之交那麽深的感情，好歹從平常觀察來看，溫景一向脾氣很好。
“怎麽，進了個學校就覺得自己翅膀硬了？自由了？你沒忘記你父母吧？”站在溫景對面說話的男人說話吊兒郎當卻咄咄逼人。
見溫景沒說話，還壞笑着把身體靠過來，搭在溫景肩膀上，“對嘛，這樣聽話才好，叔叔一直很喜歡你……”
話說到一半被溫景甩開自己手的動作打斷，男人明顯憤怒起來，這股火卻沒有朝溫景發，而是沖着另一邊牆道：“哪個崽子在牆後偷聽，給老子滾出來！”
文茫然拍拍自己的衣角，模特一樣從牆後走出來，高昂着頭瞅一眼男人，“老男人半夜在這裏偷偷摸摸做什麽，最好趕快交待，否則別怪我動手！”
文茫然看着男人，餘光卻不由自主瞥向一旁的溫景，其實就算那個男人不說，他剛剛也準備出來了。
想到男人剛剛輕浮的動作，以及溫景雖然沉默，卻明确不喜歡的拒絕，對方卻還像個變态一樣一直猥瑣地糾纏。
他怒從心起。
沒有細究這股怒氣究竟從何而來，他一股腦兒地将之歸為正義感。
“呵，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口氣倒是挺大。”男人抽了口煙不屑道，文茫然自認隐蔽的視線在對方眼中簡直無所遁形，因此吐了口煙圈，男人再度靠近溫景，“這小子是誰？我們小景找的情人靠山嗎？看起來和你關系很好啊，這會兒在給你出氣呢！怎麽也沒和叔叔說過……”
“不是，我們不太熟…”溫景皺着眉快速打斷。
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道嗓音打斷，文茫然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湊過來，把男人擠開，把手臂搭在溫景肩膀上，“寶貝，怎麽還和我鬧脾氣啊？今天吃飯的時候惹你不高興，是我的錯，別生我氣了好嗎？”
Advertisement
文茫然話一說出口，就見男人馬上變了臉色，“好，好你個賤人，那麽多年不近人情，來了這地兒就饑渴難耐了，枉我這麽多年養活你，賤種！養不熟的白眼狼！”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氣得一甩飛船的門離開。
溫景還來不及消化文茫然一通話帶來的驚訝，就被叔叔劈頭蓋臉一頓罵，他習慣性搖頭否認，又擔心父母那邊的問題，連忙伸出手想挽留。結果伸出去的手被甩開，人也沒追上，狼狽地低下頭。
“你做什麽這麽沒骨氣，那家夥那麽騷擾羞辱你，你還上趕着舔人家褲腳嗎？”文茫然高高在上的話語，輕飄飄落在溫景的頭上。
溫景想起剛剛，不由也有些怒氣，“我做什麽關你什麽事，牆角偷聽也就罷了，你不經大腦亂七八糟說的那些難道不也是侮辱我嗎？”
“你！你別狗咬呂洞賓，我剛才那不是在幫你嗎？要不然本大爺才懶得管這閑事！”文茫然也怒氣沖沖地回怼，心裏有些擰巴的委屈，明明幫了忙，溫景不感謝也就罷了，竟然還和他發脾氣？
“就當我今天是多管閑事，瞎了眼幫你，活該你被猥瑣的老男人騷擾，叔叔？我們小景不會樂在其中吧，怪不得這麽生氣，壞你好事了？耽誤你被金主包養了吧！”文茫然心裏一通火無處發，幾乎是完全惡意的把話丢來。
說到一半的時候，他無意間低下的頭，看見溫景的眼神。
水潤的，明亮的，痛苦和無助幾乎是肉眼可見，除此之外，微微變紅的眼眶，以及不可置信的委屈……他不敢再看，很快移開視線，臨陣脫逃一樣灰溜溜逃跑了。
之後每當他回想起這夜溫景的眼睛，都鼻尖酸澀，心口泛疼。就算當時還不知道真相，自己出現時溫景眼中的驚喜，一時興起說着玩笑話時也沒注意到對方眼中的一點點欣喜，到最後被惡語中傷的難過委屈……甚至抛開其他不管怎麽說，他的話都太過分了些，而且明知道對方正遭受困難，他自顧自幫忙也不知道究竟是“幫忙”還是“幫倒忙”，就一意孤行要別人的感激。
溫景見文茫然離開，周邊一瞬間恢複了其本該的寧靜，只有樹葉沙沙作響，他心中情緒複雜，一時間理不出個思緒，最終只是輕輕吐了口濁氣。
之後幾天，文茫然都沒有見過溫景，不知道是對方故意躲着自己，還是自己躲着對方，總之兩人一直沒有碰面。
那天晚上回去，他其實就有一點後悔，可說要道歉又拉不下面子，因為心裏煩躁，就答應了燕德的約會請求。只是，沒想到他去了地方，燕德卻總是問他溫景的問題，他煩不勝煩。
“你約我出來一直提別人做什麽，那麽關心你直接去約溫景不就好了？”
他話說到一半，語氣突然弱了下來，從遠方走來那個身影，不正是他們兩個話語中的主人公。
幾天沒見，溫景看起來倒是一點兒沒變。
“小景，過來了！”燕德笑容滿面迎上去。溫景也回了個小小的笑容，“老師讓我幫忙送文件，晚了些很抱歉。”
“沒事沒事，我們也是剛剛到。”溫景過來，燕德覺得自在了些，比起陰晴不定的文茫然，果然還是和精神狀态穩定的溫景相處起來更加舒服。
燕德把溫景也拉到文茫然對面，他自己站在兩人中間，開心道：“今天可以邀請到你們兩位陪我過生日，我真是太開心了，一直到臨死前我都會珍惜這天的！”
原來是過生日，文茫然想，他那天只聽到個時間地點，也沒注意聽是什麽原因。漂浮不定的眼神猛然定住，他看到溫景從口袋裏掏出個精致的小盒子。
“希望你喜歡。”溫景笑着把禮物遞過去，燕德顯而易見的開心，激動地撲過去，“當然當然，小景不管送什麽我都喜歡的！”
“切。”文茫然不屑地發出個氣聲，不就是個禮物嗎，有必要搞得這麽激動嗎？
切完就見燕德眼睛亮晶晶朝自己轉來，他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口袋半晌沉默，又突然看向溫景道：“禮物我提前準備了，不過不在這邊，我現在要找個人陪我一起去取。”
“文哥，那我和你一起去吧！”燕德馬上道。生日原本只是随口一說，邀請兩人時他也沒說要過生日，沒想到他們竟然都記得還準備了禮物。
“不。”文茫然生硬果斷的拒絕後，連忙找補道：“今天是你過生日，怎麽好和我跑一趟，溫景和我一起去吧？”
他說着，卻又不太敢去看溫景的表情。
“小景，可以嗎？”
溫景原本要拒絕的話被燕德的期待堵在嗓子眼兒，他低垂着睫毛道：“好。”
走在路上，溫景還真是完全“陪伴”，一句話都不說，就連過馬路好像都沒往自己這邊看過，文茫然有些挫敗，可也不知道該怎麽挑起話頭。
“在哪裏？”
“什麽？！”溫景終于轉過頭出聲，文茫然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禮物。”
言簡意赅，感覺是不想和自己多說一個字的樣子。
“在這邊。”文茫然快走幾步，兩人并肩同行，說是早就準備好了禮物，他也是走在路上才在思考，剛剛才确定好地方。還好那家店自己常常去，當場挑個禮物也不是不行。
要去的地方并不遠，然而一路沉默讓兩人都覺得路遙難熬，途徑一條僻靜無人的小巷，地上的青石磚雨後微微濕潤，周邊牆壁風吹日曬變得有些斑駁，頭頂只有一小方天空，微微逼仄的感覺。
正當文茫然擡頭時，溫景卻突然出聲道：“那天晚上對不起，是我情緒太激動了。”
文茫然腳步忽的停住，“…你？”沒料到溫景會先和自己道歉，他有些措手不及，腦子暈乎乎的，還正努力思考自己的道歉。
“那天晚上的男人是我叔叔，父母去世後是叔叔一直扶養我，因為債務要我償還這些年的撫養費，入學後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
沒料到溫景會主動向自己解釋，還是這樣私密的家事。聽到對方的話，他忽然覺得頭頂天空更暗了些，一如當天晚上溫景黯淡的眼眸。
“在父母遺體和繼承上出了矛盾，所以那天晚上心情很糟糕，很抱歉把脾氣發到你身上。”
文茫然不知道那天的争吵背後是如此沉重的原因，想到自己當時的所作所為，更是羞愧難當，“不不不，那天晚上是我的問題……”
事情說開，兩人之間的氣氛肉眼可見好了起來，“你這些天一直不理我，我還以為你很讨厭我呢？”文茫然想起這幾天的情景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