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明天是周末，你不回家嗎？”文茫然翹着腿看同樣姿勢的溫景道。
學校一個月才一次的假期對大家來說彌足珍貴。幾乎是前一周就迫不及待斷斷續續地收拾行李了，問完話，文茫然忽地想到那天溫景和自己說的話，寄人籬下，還有個要錢的叔叔，如果是這樣的情況，不想回去倒也是可以理解。
“嗯，我不準備回去。”溫景果然道。
“要不去我家玩玩？”文茫然把手臂擡起搭在靠背上，微眯着眼睛問。
“不了，還有事。”
溫景的拒絕，文茫然沒多放在心上，只是感嘆這家夥有時候聰明，有時候又挺笨。他的身份無需多言，能被自己邀請去家裏玩，怎麽着也算抱了個大腿，溫景家裏那樣的情況，還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解決了。
之後文茫然也試着又邀請了幾次，無一例外都被拒絕了，只不過比起剛開始的冷漠疏離，看得出溫景後來大概被自己百折不撓的“真心”打動。
拒絕後總會溫柔地說些漂亮話，眼神也透出無奈和遺憾來，仿佛是真心誠意為去不了可惜。
“那麽多次都沒去，這個假期你總有時間吧？”文茫然持續發功。“難道其實還是讨厭我嗎？”他裝出委屈的樣子。
心裏清楚溫景馬上就會上鈎。
“不不不，你誤會了。”溫景見文茫然這麽說連忙否定，雖然剛開始兩人有一點不愉快，不過自從那天說開，兩個人之後相處還真的越來越和諧，“不過這周還有重要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
溫景說話時，眼睛總是亮晶晶的，讓人不忍心拒絕的樣子，多情的桃花眼卻能顯出小動物般幼齒無辜的神色。
文茫然半真半假嘆着氣，“好可惜，希望下次有空，如果那周有空，一定要把時間留給我！”
雖說他沒多關心，巧的是和那幫朋友出來玩時，衆人看着街道對面的溫景，齊齊起哄。
“老大，進展怎麽樣啊？”話一出口，衆人齊刷刷看向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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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點兒意思。”文茫然吐了口濁氣道，這些天他可是相當用功，又是買禮物，又是送東西，幫忙占座，幫忙點飯，講笑話、練習功課一個不落，就差把人供起來了。
溫景也的确對自己好了好多，可他總覺得還不夠，還缺點兒什麽東西讓對方真正破開心房。
“嚯，想不到大美人還真挺難摘，今天正好碰上了，不如兄弟們來幫大哥一把？”那幾人鬧哄哄後又忙着表決心，撸起袖子看着車窗外溫景，志在必得的樣子。
“別搞武力脅迫那套，看不起我嗎？”
“那不敢不敢，兄弟們自然以您馬首是瞻！”接着又繼續道：“只不過創造點兒環境讓溫景更快認識到您的魅力嘛！”
“怎麽做？”話問出口時，文茫然不由看向車窗外的溫景，正全神貫注地捏着什麽，大概是做的滿意眼睛彎彎笑着。他心中忽然有些動搖，問着怎麽做，其實答案他心裏早清楚。
那幾個人得了“準令”馬上興致勃勃地下了車，離得距離太遠，連他也聽不到那邊的對話。只能看到溫景剛剛捏的東西連同桌子一起被摔在地上。
奇怪的是溫景竟然沒有動作，任人欺負的樣子。他的兄弟們一個個都虎背熊腰，兇神惡煞地圍成一堆，溫景被襯托得也是小小一只。
他這時才直起身子，更靠近車窗看向外面。雖然那幾個兄弟說是要去先吓吓溫景，接着他再出去英雄救美，可文茫然想着以溫景的性子，怎麽也輪不到自己出場。
還正思考着，忽然見一個人把手伸向溫景的臉頰，他皺起眉頭下了飛船。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沒有意外，那幾個“壞蛋”被自己趕跑，他靠近溫景道：“沒事吧？”
說着他才發現掉在地上的東西是粘土，雖然已經被搞得滿地狼藉，也依稀看得出他腳邊的那一團是個活靈活現的小狗。
“沒有，謝謝。”溫景語氣如常，只是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那幾個看起來厲害，不過都是繡花枕頭，你應該看得出來。”文茫然問，你怎麽不反抗呢？他其實想問這個，如果溫景動手，他确保那幾個兄弟加在一起也不夠應付的。
溫景沒答話，只是點了點頭，他自然看得出來，但，“不是所有東西都能靠武力解決的。”
溫景淡淡的語氣傳來，飄在自己的耳朵裏，文茫然當時還不覺得什麽，心中只被吹起一點點波瀾。直到後來被王權、被時代壓迫而無能為力時，那時的波瀾才變為驚濤駭浪。
“可以麻煩幫我個忙嗎？”溫景咬了咬下唇道，他一向很讨厭麻煩別人，只是特殊情況，也不得不試着請求一下。
“做什麽？”
“送我去A3區。”
等兩人都坐上飛船，文茫然後知後覺才想起來，溫景剛剛說的很肯定，明知道自己開飛船來的感覺。那……更之前的事情，溫景也清楚嗎？
“要去做什麽，很急嗎？”文茫然問着，已經把油門加大，“不方便的話不說也可以。”
“不方便。”
溫景幹脆利落的話把文茫然噎了一下，他于是乖乖沒再多問只開着飛船。
“你剛才是在捏粘土嗎？栩栩如生很厲害啊！”過了幾分鐘，文茫然自己又覺得控制不住想聊天，随便找了個由頭搭話。
“今天是我父母祭日，本來是為他們準備的。”過了半晌溫景才回答，語氣低落，神情落寞。
“抱歉，我不知道……”
“沒關系，你能送我來這邊，我已經很感激了。”
聽罷，文茫然把飛船開得更快了些。
溫景把目光從自己的手指上移開，快速地劃過文茫然停在窗外的星空，眼神暗了暗，今天日期特殊，叔叔那邊催得很緊，他偶然找到通過粘土變現的方法，這些天一直在練習，今天好不容易有點兒起色，又是父母祭日，他想着正好做一些。
想要擺攤的地方算起來是個城管的灰色地帶，違不違法要看上面的說法，溫景認出那堆兄弟中正有管控局家室的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他忍着沒動手。
文茫然不管是來演戲，還是真的來幫自己，只要對方開了口，溫景就足夠靠着那句話避免之後類似的狀況。
——雖然可愛的粘土被毀掉了，總體來說，還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文茫然剛才從飛船下來，只要看一眼對方的眼神，他就明白了，還有那群自以為裝得很好的被趕跑的兄弟……不過，不管文茫然到底是什麽想法，今天來也的确算是解圍。
“這裏嗎？”
文茫然的聲音傳來，溫景收回心思，“是，麻煩了。”說着他就下了飛船，感受到身後亦步亦趨的身影，他回頭道：“你跟來做什麽？”
“不是叔叔阿姨的祭日嗎？我也想去看看他們，可以嗎？”文茫然見溫景回頭，沒有停下步子反倒又往前走了一步道。
看着溫景有些猶豫的神色，文茫然伸出手來，“剛才臨走前我看這個還完整着，就撿起來了。”
“走吧。”溫景眼神動了動，拿過文茫然手心的粘土，是一只小狗，父母生前家裏就養着一只這樣的小狗。
本來之前聽溫景三言兩語透漏的家庭情況，文茫然一直以為對方是個家徒四壁的可憐娃。然而來了這邊他才發現進門的地方甚至有帝國“榮譽勳章”的标識，“你父母……”
文茫然還在糾結他匮乏的詞彙量組織語言時，就聽溫景主動道。
“是科技苑的學者，在星際反人體改造鬥争中犧牲了。”
文茫然聽了肅然起敬，科技苑，除了絕佳的作戰實力，還要有驚人的腦力，又是在星際反人體改造鬥争中犧牲的，甚至是可以上教科書般的英雄的程度了。
這樣優秀的父母，也怪不得孩子溫景也這麽厲害。
只不過像溫景這樣的家庭情況，帝國政府以及政策規定，怎麽可能淪落到寄人籬下的地步？
見文茫然欲言又止，溫景讀懂了對方的問題，他卻沒有主動再說，轉而道：“你喜歡小狗嗎？”
“喜歡。”文茫然也心知這些話題沉重私密，馬上順着溫景的話答道，又指了指溫景手裏的粘土玩偶，“那樣子的就很可愛。”
之後也只是聊着這樣輕松的話題，和溫景一起祭拜過後，兩人回到飛船，文茫然一邊啓動一邊問道：“去哪裏？”
“回學校吧。”溫景坐在副駕駛上道，心情聽起來好了一些，他看着窗外郁郁蔥蔥掩映下的墓園，心中的想法更加堅定，無論是付出什麽代價，他不會把探望父母的權利交出去。
“要回學校嗎？這麽晚了，應該已經關門了吧？”文茫然一邊說，一邊貼心地打開時間表給溫景看。
“那……”
“去我家吧！這會兒不是正好有空嗎？”文茫然不等溫景把話說完，急忙先道。
溫景最終還是妥協地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