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長在牆上的人

蕭潔潔剛說完, 在小區裏不要簽自己的真名。劉大爺就拿着登記冊,坐在門口騙簽名。

但凡是個智商正常的人,心裏都會起疑。

何俊業也一樣。不過他懷疑的對象不僅僅是劉大爺,還有帶他來小區的岑笙和蕭潔潔。

何俊業有些遲疑。

自己今天的運氣, 是不是太好了些。

沒有人能看見追殺他的東西, 警察被連累的頭破血流, 都覺得他是衰神附體。

窦莉死在警局門口的事情,那幾個女人都跟岑笙說了。離他太近, 可是會喪命的。

即使如此,身上纏着繃帶的岑笙,還是願意對他伸出援手。

他們非親非故, 他為什麽會冒着生命危險幫他?

何俊業忍不住看向岑笙。

男人長得很漂亮, 面部線條流暢, 五官柔和。藏在金絲邊眼鏡後的雙眸, 總是帶着淺淺的笑意。嘴角自然上揚,天生長着一副和善的面孔, 讓人很難提起戒心。

看着不像是壞人。

想到那幾個女人的眼神和警察的态度,何俊業放下心。

再說他剛剛偷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岑笙也是第一次知道,不能在小區裏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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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笙應當是好人。

蕭潔潔說的每一條規則, 何俊業都不理解,他懷疑她有問題。

想到老工業城區, 近期頻發的人口失蹤案, 何俊業暗暗提高警惕。

岑笙和蕭潔潔只是室友,他是好人, 她不一定是。

蕭潔潔不讓他在簽名冊上, 留下自己的真名, 有可能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進入過殷荷小區。

對了,他離開警局前,聽警察讨論過殷荷小區,說那裏很邪門。

蕭潔潔會不會和人口失蹤案有關,岑笙被她蒙騙,她想一口氣殺死他們兩個人?

何俊業扭頭看向蕭潔潔。

女人梳着利落的高馬尾,算不上美女,長相卻也清秀幹淨。模樣不像是壞人,但看他的眼神,總是很古怪。

被隐形怪追殺的時間太長,何俊業現在神經敏感,看什麽都疑神疑鬼。

他思考的時間太長,其餘三人都有些等不及。

劉大爺最先開口:“小夥子,做了登記才還能進小區,簽個字的事,你還猶豫什麽。”

何俊業心裏沒底,“必須簽麽?我改主意了,進去拿個東西就走,不在這過夜。”

“我不管你過不過夜,外人只要進小區,就要在冊子上簽字!”

劉大爺将登記冊往桌上一扔,“我知道你們這些小年輕,不願意守規矩,但登記外來人員也是為了大家好。”

“你們沒看前兩天的新聞吧?咱們市出了個滅門案,一家五口全被開膛破肚,腸子肚子攪在一起,圍觀的居民都吓吐好幾個。”

岑笙職業病犯了,下意識追問:“有沒有抓住兇手?”

“沒啊,警察還在查。兇手到處亂竄,說不準去了哪。現在是特殊時期,外來人員作登記,既是保護小區的住戶,也是保護外來人。”

劉大爺忽然壓低聲音,像是怕驚動了隐匿在暗中的殺人狂,“白天沒人值班,小區誰都能進。這老小區沒保安也沒監控,住戶老的老小的小,多适合藏人。”

“兇手可能已經躲進了小區的某個房間裏,準備再次作案。住戶的信息,小區都有。出了事,也能第一時間發現。但外來人員要是不登記,就算被兇手分屍,也沒人知道他進過小區。”

劉大爺渾濁的眼睛,死死盯着何俊業,就像是在看一具屍體。

何俊業被他弄得渾身發毛,伸手拿起桌上的筆。

他留了個心眼,打算簽上自己的假名,再留個真的手機號。

岑笙職業病又犯了,“昨晚小區出了些事,今天警察一直調查到下午才走。就算警察不知道犯人的長相,兇手看到這麽多警察在小區裏活動,他也不會進來。周圍很多沒監控的老小區,他沒必要冒險。”

劉大爺皺起眉,“又沒人說他是今天進來的。”

“前兩天更沒可能,滅門案發生的地方 ,一定離我們這很遠。不然附近的夜市肯定會有警察站崗巡邏,天黑之後出來活動的居民,也不會那麽多。”

岑笙打開聖父模拟器,查看右上角的小地圖。

“這裏很偏,屬于市郊。兇手如果跑到這,只會做兩件事。一、走最近的高速離開這座城市,逃離警方的追捕。二、在這尋找新的目标,再次作案。”

“滅門碎屍,這種案子性質很惡劣。無論是刑偵隊,還是該地區的偵探,都會盡全力調查偵破。他們一直沒鎖定嫌疑人範圍,犯人一定不是沖動作案,他清理了現場,手法也很娴熟,”

岑笙略微沉思,“這種類型的兇手,選擇殷荷小區再次作案的幾率,不……”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劉大爺打斷,“老頭子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簽個名還磨磨唧唧的!”

老人态度突然轉變,吓了何俊業一跳。他下意識想要寫假名,岑笙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他的動作。

小區很安靜,剛才他們三人并沒有看見,4號樓門口坐着一個老人。蕭潔潔告訴何俊業規則時,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老人頭發花白,眼神和記憶力卻很好。光線這麽暗,他一眼就看出岑笙和何俊業不是4號樓的老住戶。

他的聽力或許也沒有退化,很可能聽見了三人的對話。

如果岑笙猜的沒錯,何俊業不能在登記冊上寫任何字。就算寫的是假名,也會出問題!

————

雙方僵持不下,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蕭潔潔擔心會遇到轉運怪物,緊張的額頭冒汗,劉大爺表情也愈發不耐煩。

拉扯了三分多鐘,劉大爺臉色沉下來,“小岑啊,你和大爺也是鄰居,平日裏低頭不見擡頭見,你就這麽不配合大爺的工作?”

聽出老人話中的威脅,岑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不配合您老人家工作,他是我帶來的朋友,我總該照顧好他。讓他開開心心地進來,平平安安地出去。”

“做個登記而已,你別想太多。”

“大爺,別說笑了。大家都是小區裏的住戶,這的規矩我也是知道的。”岑笙在挎包裏翻出一包煙。

“大爺,來根華子。我看你老人家挺喜歡喝酒,改明兒我給你帶瓶好酒。”

劉大爺沒接岑笙的煙,陰沉着老臉,冷冷地看着他。

這回何俊業再從遲鈍,也看出氣氛不對。

老人的眼神,讓他渾身不舒服。何俊業想随手簽個假名混過去,趕緊離這古怪的老頭遠點。

他剛拔開筆帽,岑笙就偷偷掐了他一下。

蕭潔潔從沒在劉大爺臉上,見過這種表情。似乎下一秒他就會突然暴起,将壞他好事的岑笙撕成碎片。

岑笙将何俊業護在自己身後。

他怕劉大爺遷怒蕭潔潔,對她搖搖頭,讓她不要摻和這件事,一切交給他。

蕭潔潔被他支走,劉大爺也沒攔着她進樓。

邁步走入漆黑樓道的瞬間,蕭潔潔轉過頭,看向岑笙的眼神格外複雜。

與此同時,岑笙腦海中響起小助手的提示音。

【恭喜岑先生獲得特殊獎勵道具:初級好人卡x1,中級好人卡x1】

【聖父值+1】

【當前你的聖父扮演度為:23點】

————

這麽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再僵持一陣,轉運怪物就該出來遛彎了。

岑笙東拉西扯,拉着老大爺說了這麽久。算一算時間,一直追殺何俊業的隐形怪,也該追到了殷荷小區,怎麽一直沒攻擊他。

四處看了幾眼,岑笙意識到問題所在。

隐形怪似乎受到某種限制束縛,不能直接攻擊何俊業,必須制造出各種意外。

比如讓大卡車突然失控、弄倒櫃子砸人、在地面弄上油污等等。

殷荷小區太破舊,這裏的住戶都在用電風扇。牆外幹幹淨淨,連個空調外機都沒有。

4號樓門前特別空曠,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物品。

隐形怪一直沒動手,估計是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那他就給它這個機會!

岑笙仿佛沒看見劉大爺眼中的冷意,“大爺,你就通融這一次。這是好煙,你收下吧。”

他正要往桌子上放煙,忽然笑呵呵地道:“大爺,要不我明天再給你帶個新桌子過來。這老木桌搬着沉,看着也有年頭了,不結實。我給你弄個塑料桌,你老搬着省勁,用着也放心。”

“啪——”

劉大爺還沒說話,木桌突然斷了一條腿。桌上的酒瓶和裝花生米的袋子,順着歪斜的桌面滑落下來。

酒瓶碎裂,玻璃碎片四散飛濺。岑笙早有準備,拉着何俊業避開刺向膝蓋的碎玻璃。

劉大爺忽然哀嚎一聲,一片玻璃碎片死死紮進他的大拇腳指。

岑笙拽着何俊業,裝模作樣過去關心,“大爺你沒事吧?”

劉大爺正要罵人,斷了一條腿的老木桌徹底報廢。飛濺的木頭碎片,以極不科學的角度,朝着三人的脖頸射去。

岑笙常年練習格鬥,反應很快。帶着何俊業避開碎片,還及時踢了腳劉大爺。

雖然避開了致命危險,但老人摔在地上,雙手正好按在滿地的玻璃碎片上,疼的呲牙咧嘴。

岑笙連忙上前攙扶起劉大爺,語氣關切地道:“大爺,你腳上手上出了好多血。大娘在家麽,我送你回去讓她給你弄弄。”

“我就說這桌子該換了,都沒人碰它,它自己就塌了。也真不巧,我手上傷還沒好,一次只能拉一個人,不然我肯定不能讓大爺你受傷。”

岑笙邊說邊走,沒等劉大爺反應過來,就把他架到了樓道裏,

“別傻愣着,快幫我把大爺扶回去!”回頭看了眼還在愣神的何俊業,岑笙對他使眼色。

這傻孩子,發什麽呆,還不快往裏跑!

————

搶在隐形怪再次出手前,岑笙将劉大爺架到了101號房門前。

老人敢堵樓門口,騙人在登記冊上簽字。說明他剛才在說謊,轉運怪物一時半會不會出來。

大概和之前一樣,晚上七點多,才出來遛彎。

防盜門打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大娘,從101號房裏探出頭。

不知道是不是岑笙的錯覺,他似乎聞到了臭味。

大量屍體腐爛的臭味。

老大娘很胖,看着很慈祥,她戴上老花鏡,“老頭子,你腳上紅呼呼的是什麽?”

岑笙搶先一步回答,“都是血,大爺被玻璃碎片紮壞了腳趾,手上也紮了玻璃渣!”

“這麽多血啊,那太危險了。謝謝你小夥子,我這就帶他回家處理傷口。”

老大娘嘟嘟囔囔地說完,接過劉大爺直接回了屋。

防盜門一關,岑笙立刻拉着何俊業,快速朝着樓上跑。

老大娘看起來慈祥,實際比劉大爺還古怪。

她說話語氣很奇怪,像是在念臺詞。無論關心還是感謝,都顯得很生硬。

404號房門是開着的,蕭潔潔一直守在門口。見到兩人平安上來,她臉上一喜。

岑笙幾步竄進屋,連鞋都來不及脫,就反手關上房門。

一進屋,岑笙立刻發現異常。

本該被轉運撞出大包的防盜門,又恢複了正常。倒在房間入口,被轉運砸爛一扇門的老式衣櫃,也不在房門口了。

如果不是用來堵貓眼的菜板,還好好地貼在防盜門上,岑笙幾乎以為昨晚的驚魂一夜,是自己壓力太大做的噩夢。

看出他的疑惑,蕭潔潔小聲解釋:“衣櫃和防盜門,都是房間裏自帶的東西。就算受損了,也會自動複原,回到它原本的地方。菜板是我為了切水果自己買的,不屬于這間屋子。”

“那菜板能扔出屋子麽?”

“能,不是房間自帶的物件,就能帶出去。”

“收納箱裏的死狗死雞,為什麽不扔?”

“那些不是我放進去的,那時候我已經被女鬼附身。她故意把黑狗公雞的屍體留在裏面,用來迷惑其他人的視線。”

岑笙點點頭,默默記下她說的話。

怪不得警察不相信蕭潔潔幾人有生命危險,只以為岑笙身上的傷,是仇家尋仇弄出來的。

門外傳來咚的一聲響,有什麽東西撞到了房門上。

何俊業吓得一哆嗦,“岑、岑偵探,門攔不住那東西,它會撬鎖,也能直接把門弄壞。”

岑笙低頭換拖鞋,“沒事,小區有規定,只要屋裏的人不開門,誰都別想進門。”

何俊業不信。

岑笙指着房門比劃兩下,“昨晚住在樓下的瘋子,拿着,呃……拿着大錘子狂砸這扇門。他砸了半宿,防盜門都沒壞。”

何俊業:……

怎麽感覺岑笙兩人的生活,和他一樣水深火熱。

有求于人,何俊業也不好意思追着問。他不相信這扇普普通通的防盜門,想在這間屋子裏,找個地方躲起來。

轉身看見客廳景象的瞬間,一陣寒意直竄上他的脊背。

牆上密密麻麻,貼滿了黃符。一尊詭異的神像正對着房門,仿佛正在注視着每一個走進房間的人。

蕭潔潔虔誠地給神像上了幾炷香,岑笙也鞠躬感謝通明顯聖娘娘像的出手相助。

何俊業看的額頭直冒汗。

他怎麽總覺得,自己掉進了邪.教窩。

————

何俊業不敢出門,他坐在沙發一角,看着弱小可憐又無助。

蕭潔潔好心給他倒的熱牛奶,他也沒敢喝,怕他們在裏面下料。

折騰一天只吃一個漢堡,岑笙有些餓。

聽了一陣撞門聲,确定隐形怪進不來,岑笙在行李箱裏翻出三桶泡面,進廚房煮面。

等他拿着加腸加蛋的煮面出來時,正好看見蕭潔潔在偷偷銷毀蛋撻。

昨晚附身女鬼給他的蛋撻,果然不能吃。

何俊業餓了好幾天,眼巴巴看着兩人吃面,又不敢過去。

岑笙能理解他的不安,他當着何俊業的面,拿小碗從盆裏盛出一些面和湯。

确定岑笙吃完沒事,何俊業才動筷子。

喝了幾口熱湯,他逐漸冷靜下來。岑笙給他遞了罐冰可樂,詢問他究竟遇到了什麽事。

父母死了,心裏的委屈無人訴說。無論朋友還是警察,都不相信他的話。

好不容易有人願意相信他,幾乎崩潰的何俊業,立刻打開了話匣。

“我是欣安市本地人,一直生活在那,大學畢業在家附近,開了個偵探事務所。剛開始的一個月,一切都正常,我接的都是找貓找狗抓出軌的小單子。但一天晚上,一個女人找到我,說她孩子失蹤了。”

“我的偵探事務所,就是她幫忙找的地方。地段很好,價格也公道。我想着大家都是熟人,就接了她這單。”

何俊業雙手捧着面碗,陷入回憶。

————

女人姓李,是一個房屋中介。

李中介三十出頭,和丈夫離婚,獨自帶着四歲的兒子。

她平時工作很忙,不放心孩子一個人在家,就請了個保姆。

保姆人很和善,做飯也好吃,和她們母子相處得很好。

一個下着暴雨的中午,李中介正在工作,突然接到保姆的電話。

向來柔聲細語的保姆,像是瘋了一樣大吼大叫,說着房間裏有鬼,家具在自己移動。

李中介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她累了一上午,不想聽保姆說胡話。但保姆的精神狀态,明顯不适合帶小孩了。

她騎着小電瓶,急匆匆地往家趕,路上又接到了保姆的電話。

這回她更加崩潰,一直在哭喊,“鑫鑫被拽到牆裏了!李姐,鑫鑫被牆吃了!我救不了他,對不起,我保護不了他……”

李中介聽不懂她的胡言亂語,“家裏進壞人了?這種時候你給我打電話有什麽用,為什麽不報警!”

“報警電話打不通,小區保安也打不通!只有你的電話能打通,它們殺完我們,就要去殺你了!”

“你到底在說什麽,什麽他們?”

“是怪物,好多從牆裏面爬出來的怪物!快跑李姐!別回家快跑!!!”

電話挂斷,保姆的哭聲戛然而止。李中介再打過去,對方已經關機。

等李中介趕回家時,屋內空無一人。既沒有壞人,也沒有保姆和她的兒子。

周圍的鄰居,說沒聽到什麽聲音。小區裏的監控,也沒拍到保姆帶着兒子離開的畫面。

他們就這麽人間蒸發了。

警察沒查出什麽線索,懷疑孩子是被保姆帶走的。可找了很久,還是沒找到保姆的影子。

李中介對警方很失望,最終找到自己唯一認識的偵探何俊業。

起先何俊業和警察一樣,也沒查出什麽東西。直到有一天,欣安市又開始下大暴雨。

正在事務所整理線索的何俊業,接到了李中介的電話。

即使她将聲音壓得很低,何俊業還是能聽出李中介的恐懼。

最讓他感到不安的,是女人說出的話。

“房間裏有鬼,家具在自己移動。何偵探,你快來救救我,我這裏有鬼……”

“什麽意思,家裏進了壞人?”

“不是,是有鬼。牆上伸出好多手,它們要把我拽進牆壁裏吃掉!”

何俊業邊往外跑,邊安慰她,“我沒車,要打車過去。警察速度比我快,你快報警!”

“報警電話打不通,只有你的電話能打通。”

聽到女人的話,何俊業背後忽然升起一陣寒意。

他們的對話,怎麽聽起來這麽熟悉?

這不就是保姆失蹤前說過的話麽!

————

何俊業或許不是個合格的偵探,但他很會講故事。

岑笙兩人放下筷子 ,聽的很入迷。

蕭潔潔緊張地問:“然後呢?李中介怎麽樣,也失蹤了?”

“不,我趕過去時,她還在。”像是想到極為恐怖的事,何俊業呼吸急促,嘴唇微微顫抖。

那天何俊業連傘都來不及打,他打不通李中介的電話,下了出租車,直接頂風冒雨跑進小區。

他以為李中介這麽驚慌,應該不會出來開門。沒想到只敲了兩下,房門就開了。

看見他,李中介很詫異。見他渾身濕透,熱情地邀請他來家裏洗個熱水澡,等雨停了再走。

何俊業懵了,他拿着手機,問李中介剛才那通電話是什麽意思。

女人給他倒了杯熱水,說自己沒有打過電話。

李中介去浴室放水,何俊業站在客廳愣神。餘光掃見電視櫃下面,有一個硬片。

他好奇地走過去查看,那竟然是一片女人的指甲!

做了美甲的指甲蓋上,還帶着新鮮的血肉。

何俊業汗毛直立,瞬間提起戒心。緊接着,他發現了更多的問題。

地板被人匆匆清理過,地上的抓痕和血跡,從房門口一直延伸到卧室門前。

就像是曾經有人拼命想要逃出房間,好不容易抓住門把手,卻被人追上抓住。

她雙手死死抓着地面,在地板上抓出一道道痕跡,連指甲都掀掉。最終還是被人,硬生生拖進了卧室裏。

何俊業屏住呼吸,顫抖着手打開卧室門。

房間內的場景映入眼簾,成為他這輩子揮之不去的噩夢。

受潮發黴的牆壁上,浮現出一張張人臉。它們眼神空洞,皮膚慘白,像是商場裏的塑料模特。

一條條手臂從牆上伸出,失蹤的李中介被手臂抓住四肢捂住嘴,半個身子都融入牆壁之中。

看見何偵探,李中介嗚嗚叫着向他求救。

但何俊業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事實上他剛做偵探,連真正的屍體都沒見過。眼前這一幕,完全超出他的承受能力。

他吓得大腦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李中介徹底消失,他才癱軟在地上。

就在這時,客廳裏傳來腳步聲。

“小何?何偵探,我給你弄好熱水了,快來洗澡。天這麽涼,你濕着容易感冒。”

柔和熟悉的女聲,如同驚雷在何俊業耳中炸響。

李中介已經被手臂拽進牆壁裏了,他親眼看到的!

所以客廳裏那個女人是誰!

何俊業想趕緊逃出去,一回頭正好對上一張女人的臉。

李中介站在他身後,“怎麽坐在地上,身體不舒服?”

女人笑容很溫柔,眼中寫滿了關心,可何俊業卻更害怕了。

他已經站起身了,李中介比他矮一頭,兩人怎麽可能面對面!

腦袋嗡嗡作響,何俊業緩緩低下頭。

門框附近發黴的牆壁上,長出半截女人的身子。他面前的李中介,就像是一顆人型蘑菇,正歪斜着上半身,沖他咯咯笑。

“啊——”

蕭潔潔吓得驚呼一聲,弄得岑笙心裏一緊。

為了緩解壓抑的氣氛,蕭潔潔打開電視,換成了喜劇頻道。

聽着電視裏誇張的笑聲,岑笙莫名想起403號房裏,愛看喜劇的厲鬼白巧。

他膽小,聽不得鬼故事。按住胸口緩了一陣,才逐漸冷靜下來。

何俊業喝了口面湯,臉上有了些血色,“我來時報了警,說屋裏有殺人犯。那個長在牆上的鬼東西,還沒來得及對我下手,趕來的警察就踹開了防盜門。”

“假的李中介和卧室牆上的鬼手鬼臉,全都縮回了牆壁裏,牆上只剩下大片的黴斑。我給警察看了指甲片,警方也在現場找到了掙紮的痕跡,他們也覺得這是有人入室殺人。”

“可是警察找了很久,什麽都沒找到。這個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何俊業頓了頓,苦笑一聲,“在我以後這一切已經結束時,欣安市卻再次下起了大暴雨。”

————

岑笙有一個朋友,就在欣安市開律師所。聽她說,那裏總是下雨。有一次連着下了六七天,把她的律師所都淹了。

何俊業遇到的那場暴雨,倒是沒那麽嚴重,只下了一小會。

兩次出事,都發生在暴雨天。何俊業好歹是個偵探,也想到了其中的關聯。

“發現會下大暴雨,我上午直接租車,帶着父母逃到南方科技新城,投奔我的親戚。”

岑笙眉頭微蹙。

南方科技新城?那是容冶活動的區域,他跑到《屍骨未寒》小說世界覆蓋的範圍了。

“換了座城市後,我再也沒見過從牆上生出的手臂。那些暴雨天會出現的怪物,似乎只在欣安市活動。”何俊業沉浸在回憶裏,身體止不住打顫。

“新城也會下雨,那天下着小雨,我躲在屋子裏玩游戲。雨滴拍打在窗戶上,發出的聲音特別奇怪。不像是雨滴聲,反倒像是有人在我耳邊輕聲說,原來你躲到了這裏,我找到你了…”

蕭潔潔聽得很專注,“然後它們就派那個看不見的怪物,過來追殺你了?”

“對,我還沒來得及帶我父母逃命,高壓鍋就炸了,在廚房做飯的父母當場死亡。我僥幸活下來,就被怪物追的到處逃竄。”

“聽起來好像一個詛咒。”蕭潔潔手指在桌上比劃,“先是保姆和小男孩出事,只有李中介的電話能打通。她接了電話趕回家,在下一個暴雨天喪命。”

“當天李中介只能打通你的電話,你接到電話趕過去後,那些怪物就纏上了你。這是一個詛咒,上一個人死了,詛咒就會轉移到接電話者的身上,一直延續下去。”

何俊業哭喪着臉,“我之所以逃到工業老城區,就是因為這邊降水量少。沒有暴雨的話,我只需要面對隐形怪物,不用擔心雨天才會出線的牆壁怪手。”

岑笙從何俊業的話中,捕捉到一個信息。

牆壁裏的怪物,不僅可以在欣安市活動。只要降水量足夠大,它們能出現在任何下暴雨的地方。

怪物……

這明顯不符合懸疑小說《屍骨未寒》和校園小說《夏天的雨,傘下的你》的世界設定。

欣安市可能屬于《殷荷鬼話》小說世界,也可能屬于另一本還沒解鎖的靈異類小說。

何俊業吃了幾口荷包蛋,逐漸緩過神。

他看向對面的兩人,有些遲疑:“我說的故事那麽離奇,你們一點都不懷疑我?”嚴衫亭

岑笙安撫地笑了笑,“還好,我們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這個小區裏就有怪物。”

“哈…哈…你在開玩笑吧?”

“到了這種時候,也可以跟你說實話了。轉運不是人,是一只長滿手臂的怪物。”岑笙随手指了指房門。

“它入夜之後,會在4號樓內游蕩,喜歡捕食鬼怪和活人。它眼睛有問題,黑暗中看不清東西,但聽覺異常敏銳。只需要将隐形怪引進4號樓,再将它關在門外,就能利用……”

說到一半,岑笙猛地頓住,眼中的笑意瞬間消失。

門外靜的可怕,敲門聲不知何時停下了。

他聽故事太專注,沒注意到。

蕭潔潔安撫道:“沒事,我在這住了這麽久,也沒見過哪個怪物能沖破防盜門。只要我們不開門,除了有鑰匙的房東,沒人能進來。”

“就算轉運今晚抓不住它,早晚有一天會把它吃了。大不了,讓何偵探在我們多住幾天,熬死怪物再走。”

電風扇吹的何俊業打了個哆嗦,他回過神,連忙打開手機查看天氣預報。

“吓死我了,最近幾天這座城市都沒雨,不用擔心。我可能要在這多住一陣,麻煩了。潔潔,你們這的轉運怪物,真的能打過那個隐身怪物?”

“能的,它是4號樓裏最厲害的,只有它晚上敢到處跑。”

何俊業:……?

這話說的好奇怪,什麽叫最厲害,難道這樓裏不只一個怪物?!

氣氛緩和下來,岑笙卻莫名心慌,總覺得自己遺漏了很重要的一點。

他将碗筷端到廚房,站在窗邊往外看。

小區外面一片漆黑,看不見一絲光亮,黑暗中不知隐藏着多少鬼怪。

岑笙越看越有安全感。

原本他還擔心,隐形怪發現無法突破防盜門後,會從窗戶鑽進來。

現在想想,它要是準備走窗戶,反倒是好事。

連轉運都不敢離開樓房,隐形怪要是敢晚上跑到小區外面爬窗,會死得連渣都不剩。

雖然沒有按照他的計劃走,但今晚大概是個平安夜,可以好好休息,也還不錯。

————

敲門聲停得太早,轉運怪物沒聽到,還在4號樓來回轉悠。

隔着防盜門,時不時能聽到咚咚的聲響。轉運時刻提醒4號樓內的人,這是它的地盤。

昨天如同催命符一樣的聲音,此時卻讓人感到心安。

附身女鬼放在收納箱裏的動物屍體,還沒來得及扔出去,卧室裏到處都是蒼蠅。

岑笙提出把自己的卧室,讓給蕭潔潔住,他和何俊業在客廳打地鋪。

蕭潔潔對他既感激又愧疚,非要自己睡客廳。睡前還把通明顯聖娘娘像,放在茶幾上壯膽。

何俊業四處逃命,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他終于放松下來。洗完澡往床上一趴頭發都沒吹,就睡死了過去。

忙了兩天一夜,岑笙也很困。

睡前打開聖父模拟器,容冶還在領悟新技能。如果岑笙不召喚他,他估計明天才會醒。

容冶這麽着急變強,也是為了更好的幫助岑笙,為了複仇,為了兩人的未來。

岑笙壓下心頭的失落,怔怔地望着容冶的立繪。

明明戀人就在身邊,可他還是很想他。

他好懷念兩人一起經營偵探事務所的日子。

按照小助手的建議,先後盤了盤小石頭和好運硬幣,和兩個小東西交流一下感情。岑笙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

他有23點聖父值,5點聖父值可以抽一次獎。他本來打算攢到50點,來個十連抽,拿下小助手說的保底獎勵。

現在危機重重,他還是不湊抽數了,盡快抽獎将實力升上去。

岑笙覺得自己運氣不好,拆三個禮包,只抽出一塊石頭一枚硬幣,和需要完成任務從才能拿到的偵探事務所。

他準備明天去應南寺上柱香,站在菩薩像前抽獎,蹭個菩薩保佑的好buff。

岑笙想了一陣,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意識模糊間,一個冰冷的身體壓在了他身上,将他從睡夢中喚醒。

岑笙勉強睜開眼睛,隐約看見黑暗中有一個黑影。

他以為是容冶的鬼魂出來了,含糊不清地叫了一聲,“哥,別鬧,我好困。”

卧室裏很安靜,何俊業的呼嚕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黑影沒回答,只是靜靜地壓在他身上。

等等,黑影?

他看不見容冶,怎麽會看到黑影!

而且這個黑影,是橫着趴在床上的。

與其說是在壓他,更像是為了夠到睡在另一側的何俊業,不小心碰到了他。

情況不對,岑笙想打開小夜燈,摸索半天沒摸到床頭櫃,反而摸到一只冰冷堅硬的手臂。

岑笙已經徹底清醒過來,他打開聖父模拟器,主界面的立繪顯示,容冶成功領悟新技能,現在正在休息。

只有岑笙能看見模拟器,但模拟器微弱的淡藍色光暈,卻能勉強照亮周圍的景象。

借着模拟器淡淡的藍光,岑笙看見自己的床鋪,被人挪到了牆邊。

卧室受潮發黴的牆壁上地板上,伸出一只只蒼白的手臂。

一個假人模特般的怪物,從牆壁上探出半截身體。它正越過岑笙,死死捂住何俊業的嘴,想把他拽進牆壁裏。

察覺到岑笙的視線,怪物僵硬地轉過頭。

它松開險些被捂死的何俊業,伸手掐向他的脖頸。

“小石頭!”岑笙反應很快,他召喚出小石頭,對着模特怪物的臉狠狠扔過去。

怪物蒼白的臉上,瞬間被砸出一道裂痕。

岑笙大喊一聲回來,攥着石頭一拳砸在模特身上。同時拽起渾身發軟的何俊業,幾步竄出卧室。

在沙發上睡覺的蕭潔潔被他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怎麽了?”

岑笙正要回答,餘光掃到了通明顯聖娘娘像。

被蕭潔潔放到茶幾上的神像,原本正對着電視。此時它卻緩緩轉過身,看向岑笙身後。

岑笙心裏一緊,後背泛起一陣寒意。

牆上怪物能假扮成活人,先前就在何俊業面前,假裝過李中介。

那他現在拽着的人,真的是何俊業麽?

作者有話說:

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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