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再見柳巳，深西失蹤，當年真相
第19章 再見柳巳，深西失蹤，當年真相
【一場席卷全球的信息素傳染病“猶大”，導致了至少數千萬人死亡，上億人破産，流民遍布。
楚家的某位宗氏成員在接濟難民時，不小心感染了病毒，工作調動回到國內後，傳染了一衆親人，楚家人陸續死亡，十不存一。】
當年的新聞通訊被樓桓用電腦導了出來，這是網上完全沒有記載的東西。
楚岚過往不願深思的事情，終于還是被擺在了臺面上。
他對楚家沒有什麽感情，但如果這些人是因他而死，楚岚不可能坐視不管。
他深吸了一口氣。
“樓桓，我很少過問別人的身份。但，你到底是誰？”
樓桓将電腦轉回自己面前，十指交叉，深邃的眼睛宛如一窪漩渦。
“耶和華合衆國國防生物科室一階研究員，兼任科長。”
樓桓笑了笑，楚岚的眼前忽然一陣模糊，在乍然而起的霧氣中，他的思緒深陷入面前人的眼睛，意識漸漸消失。
“——也是聯合國國際特級追緝恐怖分子領袖，深西。”
楚岚沒有聽到這句話。
像聲嘆息。
**
楚岚又陷入了短暫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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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和上次相續，自己看書，身後辨不清面容的男人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湊近親吻了他。
夢中的楚岚和十八歲的楚岚一樣不喜歡剪發，于是擁有一頭烏黑的長發，一直垂到後腰位置。
楚岚是絕對不會允許他人觸碰自己長發的。
在若無其事地被男人親吻面頰後，男人捧起楚岚的頭發，虔誠地在發尾親吻。
夢中的楚岚這才從書中擡起頭，一雙冷淡的雙眼露出了陌生的笑意，突然按住男人的後腦勺，閉上眼睛親吻他的嘴唇。
“……”
楚岚不想做夢了，然而卻無法輕易醒來。
他眼睜睜地“看到”自己摟上了omega男人的腰，将對方壓在了身後的大床上，長發從逐漸赤、裸的後背上如綢緞般淌下，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捉在掌心裏。
夢中，貫穿着一股草木香。
……
楚岚終于醒了。
恢複意識後，他麻了。
究竟什麽人會在別人家裏做春夢啊？
“夢到了什麽？”
一道聲音把他拉回現實，楚岚躺在一張白色的大床上，樓桓對着一臺儀器進行操作分析。
“沒什麽。”
楚岚揉了揉眉心，他倒不是很擔心樓桓對他做什麽，這人要下手的話多的是機會，況且他猜測，對方的目的和安歌白雙親一樣，更多是為了接近楚年璟。
樓桓拿試管進行着化學反應，“你的信息素剛剛外洩了，雪山頂泉水，應該是次分化期的原因。有些奇怪，所以我把你綁了起來。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楚岚：“……”
這才看到自己手腕上綁了一個手铐，鐵鏈延伸得很長，只要他一起身，照樣能碰到現在的樓桓。
在omega家裏發情本就十分失禮，楚岚沒有在意，讓他在意的另有其事：“你家裏的熏香能助眠？”
“那是藥香，有治療功效。但是對于健康的人只有鎮定作用，這只能說明你本身就缺乏休息。”
樓桓旋轉椅轉了一下，來到了他跟前，低頭凝視着他。
“最近做什麽，看上去這麽憔悴呢？”
這樣的姿勢很奇怪，楚岚被鎖着，對方穿着一身白大褂，一臉和藹地看着自己。
感覺怪怪的。
“沒什麽，和楚年璟吵架了……麻煩先把我的手铐解了，我對omeg息素抵抗性強，不會失控的。”
“alpha對omeg息素對抗性強，是病，得治的。”
“不用治，謝謝。”
“……”樓桓微笑，“你是我見過唯一一個知道自己不行還絲毫不在意的alpha。”
誰說他不行？
明明夢裏的楚岚還挺行的。
“對抗性強不代表不行——所以幫我解開，不然我懷疑你要對我做什麽。”
樓桓的鏡片閃過一絲光。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對你做什麽呢？”
“不要在犯罪邊緣試探，我今年虛歲十六。”
樓桓面不改色：“真的是十六嗎？”
“……”
楚岚一時分不清他在開黃腔還是在正經地問年齡。
由于表情過于正經，看上去就很不正經。
“好了好了，開玩笑的。我給你開了些藥，你記得一日三餐飯後吃。現在出了些陽光，趁雪還沒開始融化，回去睡覺吧。”
找到臨時酒店住下後，楚岚開始重新着手整理思緒。
當年的事不能順着樓桓的思路往下想，他說的并不一定全是真的。
但若是關于楚家的部分是真的，不妨按照另一個角度反向思考。
深西也許真的是某個組織的間諜，也可能就是純粹有病；他拿了楚岚的研究成果，将未完全完成的密林公式交給自己的組織。
假設深西所在的組織代號為A，那麽一定還存在着性質相似的B、C、D。包括各個大小中國家EFG，它們都對密林公式非常感興趣。
可原始資料只有一份，在A的手中。且A絕對不可能對外公布，那麽剩下的組織和國家BCDEFG得到風聲後，就會直接找到楚岚，要求他提供信息。
信息已經洩露了一份出去，而公式對于每個國家的科技發展都十分重要，為了領先，他們絕對不可能放棄。
但以楚岚對自己的了解，他只可能将資料公之于衆，而不是與虎謀皮。
可是，密林公式只解開了一半，甚至楚岚自己也很難思考出無數個公式中最正确的那一個。
但深西……也許可以。
深西曾被稱為人工智能以下的第一人，計算力和記憶力強得令人發指，有當世第一人體數據庫之稱。如果就是他将公式找了出來，那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深西真的會這麽做嗎？
楚岚不是相信深西善良，他是完全不相信深西會對所謂的組織忠誠。
——還是見到柳巳再說吧。
**
一個月後，楚岚和步鴉做私人飛機前往耶和華。
在這期間，楚岚一直修複着自己的資料，憤怒的勁過去後，他沒有輕舉妄動。有時候想到楚年璟，想和他說說話，但又不知道說什麽。
“你知道柳巳先生喜歡什麽嗎？”
步鴉反複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以及随身帶着的禮物。
楚岚嘴裏含着一顆糖，拿着筆記本電腦敲字，聞言偏頭看了他一眼。
“你這樣的。”
步鴉愣了一下，微微臉紅：“我……”
楚岚把糖嚼碎，吞了下去。
——“他不喜歡。”
步鴉：“……你說話別大喘氣。”
過了一會兒，步鴉湊了過來：“為什麽不喜歡？”
楚岚眯起眼睛：“你招他喜歡是要幹什麽？”
步鴉快跳了起來，“喂，我問的是他喜歡什麽禮物，不是要他喜歡我啊！”
“他喜歡陰天，因為方便觀察。好了，你去送吧。”
“……”
步鴉感到一陣窒息。
這些天時不時和楚岚打交道，對方進孤兒院前的資料完全一片空白，但楚岚做出的程序和改進方案讓他更加确信這是個罕見天才的事實，同時也快把付鴉折磨瘋了。
都說天才都有怪癖，但這人沒有怪癖，脾氣也不怪，他是整個人都很怪！
你說他激進吧，每次開會被人否定的時候他都安靜如雞，最多像看小醜似的瞥兩眼反對者；說他溫和吧，付鴉命令他把那堆破草稿紙扔掉換成電腦的時候，楚岚拎起水果刀就差點刀了他。
雖然最後還是換了，但付鴉從此從發號施令的老板淪為給楚岚端茶倒水複印文稿的秘書，地位大跌。
他心情好的時候，付鴉就能和他說上十來句話。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付鴉多說一句話楚岚就會拿掃把把他掃出門。
這個老板真的是一天都做不下去了！
“少爺，我們到了。”
一個保镖模樣的人走過來說。
步鴉将面罩和墨鏡戴好：“嗯，準備下車。”
他戳了下楚岚：“別怪我沒警告你，暴露外表會招來很多麻煩，我們要見的人可不是什麽普通病患。”
楚岚微微蹙眉：“你不可以幫我解決那些麻煩嗎？”
步鴉：“我哪有那麽多本事，柳巳惹的可不止一個國家組織。”
楚岚：“你真沒用，把他們全殺了不就好了？”
步鴉：“……”
當然，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楚岚還是戴上了口罩。一行人走了秘密通道，幾名便衣出行，眼神銳利的軍人跟在身邊。
在沒見到柳巳的時候，楚岚就覺得對方過得會不太好。
可在見到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柳巳後，楚岚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以往溫柔清醒，在國際會議上大聲宣講研究成果，會和楚岚熬夜完成課題依然神采奕奕的柳巳，現在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邊擺了無數臺儀器，數不清的透明管連接着身體各個部位。
他緊閉着眼，面容消瘦蒼白。
有人呼喚他，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只有旁邊的腦電波圖動了動。
步鴉低聲對楚岚說，“柳巳是自殺的，被發現的時候已經休克，是耶和華的科學研究所把他的大腦救了回來。他腦海裏的那些資料，人類還不能丢失。”
換句話說，現在的柳巳只有一個大腦活着，身體所有部位都不屬于自己了。
楚岚看着眼前的一切，平靜的雙目中閃過一絲悲哀。
步鴉已經站在腦電波儀面前，那是當今最為先進的生物科學儀器之一，只要站入監測範圍，受測者說的話都會轉化為腦電波傳回主測者的大腦。
“柳巳先生，我是步家的後代，今天我來這裏，是有事情想要請問您。”
柳巳的腦電波波動很均勻，步鴉的話并沒有讓他有所反應。
步鴉眼神暗了暗，随後想起什麽，将身後的楚岚拉上前來，“對了，我還帶了您一位還活着的親戚，他叫楚岚，你們應該有些話要說。”
楚岚這才反應過來，敢情這人不知道給柳巳送什麽，幹脆把他這個“親戚”當成禮物送了過來。
他說步鴉怎麽可能這麽好心。
楚岚頓了頓，随後替代步鴉站了上去。
腦電波在剛剛明顯波動了一小下，看來這事對于柳巳是有所刺激的。周圍從未得到過回應的人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楚岚對着面前的測量儀，一時無言。他說，“柳巳，我是楚岚。”
腦電波往上很明顯波動了一下，但很快又降了下來。
這時主屏幕出現了一行由柳巳腦電波轉化出的文字。
【lie.】（謊言。）
柳巳不相信。當然，在場也不會有人聽出其下隐藏的含義。
楚岚閉了閉眼，道：“我今天來這裏，是想見你一面。看見你這樣，我知道，可能沒什麽意義了。柳巳，Чтоты хочешь， чтобы ясделалдлятебя？Ты хочешьуйтиотсюда”（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麽？離開這裏嗎？）
在場并沒有外交官，沒人能聽懂這句話。但這是柳巳的母語，他們過往交流的時候，若是不想被他人插話，便會用這種語言交流。
腦電波開始急劇上升和下降，屏幕上出現：
【Спасименя！】（救我！）
機器順帶把這句話翻譯了出來，在場人臉色一變，一位軍官企圖上前制服他，被旁邊人攔下。
楚岚：“你們不要着急，我只是和柳叔叔說句家鄉話，在耶和華，我什麽都做不了。”
這話既是說給在場人聽，也是說給柳巳聽。
柳巳的腦電波微微平穩下來，但仍然處于一個很高的阈值。
【抱歉。你來見我。叔叔很高興。沒人傷害你吧？】
周圍人表情一松，步鴉在楚岚旁邊，給他提示了一個眼神。
楚岚：“沒有。叔叔，我最近在自學，想要考上耶和華的高中，這樣就能多來看看你。……剛剛那個姓步的，嗯，暫時是我老板，他說他有些事想問你。”
【耶和華的高中學業繁重。不太适合你這樣安靜善良的孩子。姓步的是你老板。就去東寧。對孩子教育好。】
柳巳傳達的暗語：不要去耶和華上學，那邊危險。得去東寧發展。
至于最後一句“對孩子教育好”，估計是想提醒楚岚，讓楚年璟也去東寧。
其他人在場，楚岚不能直接問楚年璟的事。但楚年璟的生父，除了柳巳，也不可能會是……
他腦海裏突然出現一個人的影子。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就算死，也不可能會和深西生孩子。
步鴉用手勢催促楚岚，楚岚最後還是提出了一個問題：“您變成這樣，深西……叔叔，他沒有幫你治療嗎？”
如果這真與深西有關，柳巳的反應一定會很強烈。
可奇怪的是，腦電波保持着相對穩定。
【他走了。幫我謝謝他。】
楚岚：“……？？？”
這是什麽意思？這一切都和深西沒有關系嗎？
步鴉催的太急，再久怕露餡，楚岚便讓了位置。
“您好，柳巳教授。”步鴉恭敬道，“您的意見我剛剛完全同意，若是沒有問題楚岚會和我們一起前往東寧最為頂尖的中學就讀。只是，目前東寧的局勢也很複雜，我們缺乏一些關鍵資料，不知道是否會繼續留在東寧。”
潛意思：如果你能幫我解決問題，那麽楚岚會被納入保護範疇；如果不能，那麽誰也不敢保證楚岚的安全。
【什麽資料？】
步鴉神色微微驚喜，如果柳巳真的願意直接告訴他們，那自己在父親心中會更有地位，母父也可以被外公從家裏放出來了。
他說道：“您之前在《蝴蝶效應》中發表過一段科學論證，可後面原件被删除。裏面的數據計算方式與敏感點遷徙讓我們十分困擾，請問您是否能夠重述一遍？”
楚岚在一旁抱胸等待，聽到是這件事，翻了個白眼。
上次在他面前展示出的硬幣重心敏感點遷徙，合着這小子是半點沒看出來，光記着他是柳巳的親戚了。
這麽愚蠢，活該他追妻道路曲折。
【我能告訴你最基本的計算和原理。後續。你們自己研究。】
這就足夠了，旁邊的專業人士連忙将柳巳透露出的算法記錄下來，步鴉退下，對楚岚點了點頭。
楚岚摘下墨鏡，當着他的面，給他展示了自己的白眼。
步鴉：“……”
剛剛立功的喜悅一掃而空，他有些惱怒，孩子氣地沖着楚岚比了個中指。
可楚岚像是預知了他的動作，提早轉過身去，看也沒有多看他一眼。
步鴉：“……”
好氣，好氣！但是不能打他！！
**
楚岚回到住所就把自己準備前往耶和華的優秀學業證明給撕了。
步鴉靠在門口，見楚岚面無表情地撕了這些東西，而後放入碎紙機，把碎紙又倒入碎紙機，把碎紙的碎紙又倒入碎紙機……
他眼睛都看花了，問：“你幹嘛？”
“沒你的事，出去。”
步鴉劍眉一挑：“喂，別不識好歹。我給你送來了東寧過試的絕密原題……喂，你你又拿刀幹什麽！員工殘害老板是犯法的！”
楚岚懶得理這貨，拿刀切了個蘋果吃。
“不需要，出去。”
“不是，你那成績，憑自己的實力一定考不上高中，你哪裏來的自信，憑你國文33，歷史11？”
“誰問你了？”
楚岚真是煩的，這人比鐘喬喬和喬納東加起來都煩，趕他他不走，要他閉嘴他不會，讓他滾他居然用跑的，讓他去死他還能給自己加班。
楚岚以前覺得自己倒黴，現在覺得自己還好不是男主攻的父親，否則真的想吃煲仔湯。
把煩人精男主攻趕走之後，楚岚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他現在要搞清楚真相，那豈不是還要和楚年璟接觸？
可，就算他考的上東寧的高中，楚年璟也不可能考的上啊。
**
“哈秋。”
楚年璟皺着眉頭打了個噴嚏。
“怎麽了楚哥，感冒了嗎？”對面的汪傑克擔憂地擡起頭。
楚年璟搖頭，“沒事，你繼續講。”
汪傑克才将視線落回書本，“這裏的電阻是五毫安，所以這裏的……”
他将物理最後一道大題給楚年璟講解完，楚年璟做了許多筆記，兩人才合上書。
旁邊桌一直無聊抖腿的喬納東湊過去，看着他記得厚厚實實的筆記本，長大嘴巴。
“楚哥，你最近真的好努力啊，中了邪嗎？難道岚哥的離開對你的打擊有這麽……”
“嘿！”埋頭算題的鐘喬喬擡手給了他一個爆栗：“要你看書，你非讀小黃書！給老娘繼續做題！這張試卷及不了格我拿你試問！”
她轉移話題的速度倒是快，喬納東罵罵咧咧地低頭做題去了。
楚年璟擡頭看了看現在的天氣，萬裏無雲，很幹淨。
距離下雪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了。
現在是春天，他們已經在為升學而轉變生活方式了。楚年璟默不作聲地撿起了從前沒看一眼的書，讓汪傑克課餘替他補課。
他這才知道，楚岚過往考了滿分的物理與化學，到底有多難。考了11分的歷史在楚年璟學來卻很簡單，33的國文，楚年璟現在考出來的分數是他的三倍。
他明白了。以那個人的智商，他怎麽可能學不明白？
他什麽都做得到，只是要做什麽，全看心意罷了。
楚年璟把腦海中的雜念抛棄，開始重新沉入書本。
下課後，他按照慣例來到畫室，給塞西塔做模特。
可他一來沒有先做準備，而是看着塞西塔。
omega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畫筆掉在了地上：“你，你想幹什麽？我告訴你，這裏有監控！”
楚年璟低下眼簾，睫毛輕輕顫動。
“我……我也想學畫畫。”
塞西塔愣了：“啊？”
少年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的成績，再怎麽學也不可能考上東寧最頂尖的高中。
可他如果想要超過麻煩精（楚岚），靠學習成績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楚岚也總有不擅長的地方，而那恰好是楚年璟的長處。
他誠懇地看向omega，第一次露出了請求的神色。
“所以，可以教教我嗎？”
塞西塔一開始被楚年璟吓到了。
什麽啊，一個誰都不敢惹，冷着臉看上去拽的要死的酷哥alpha，居然要找他學畫畫！
大人，世道變了！楚年璟要學畫畫！
但看在這些天他給自己當模特的情分，塞西塔還是把他推薦給了家裏專門給自己請來學畫的一位東寧帝都大學美術學教授。
一個小時後，楚年璟沒什麽表情地從房間裏出來，塞西塔以為這是要黃了，剛想上前嘲笑楚年璟，結果他的老師走了出來，拍着塞西塔的肩膀說，胡子亂動，一臉感慨地說：
“這孩子！可太抽象了啊！抽象，實在是太抽象了！”
塞西塔：“……老師，雖然他這個人很爛，但也不至于這麽說吧。”
然後老師疑惑地看他：“我說他的抽象畫天賦非常好，你又在說什麽？”
塞西塔：“……”
打擾了。
從此之後，楚年璟就和塞西塔一起在這位嚴肅的教授手下學習美術。
塞西塔的基礎非常好，水彩、油畫、水墨他都能畫出精美的作品。
而楚年璟沒有接受過專業的訓練，但他洞察力非常強，且很有自己的想法，因此路易文老師有意将他往抽象和印象派方向引導。
而楚年璟也不負所望，一開始連畫筆都能捏斷幾只，到後面，雖然技巧和線條不如塞西塔，可色彩看上去能給人一種獨特嶄新的觀感。
初三過得很快。
楚年璟在過往的生活裏，打游戲，睡覺，打架，上課發呆，睡覺，塗鴉，再打游戲。
可是自從楚岚走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又被抛棄了。為了不再成為被抛棄的那個，他一定要超越楚岚。
即使以後再也不能見面，他也要讓楚岚知道，自己已經不是那個被抛棄就一無所有的人了！
抱着這樣孩子氣又執拗的想法，楚年璟學習的勁頭也愈發生長快速，雖說各科成績不算拔尖，但勉強也算個中等了。
在初三的最後一個學期，路易文老師單獨把他從教室裏叫了出來。
五班的人都好奇地張望着，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有人認出了路易文：“天哪！是那個畫作被當做國禮的畫家！”
“他找楚年璟幹什麽？”
“不知道，難道楚年璟又惹了什麽麻煩？”
“路易文不是塞西塔的老師嗎，難道楚年璟……聽說他初就把人家omega的肚子搞大了，那個omega不會是……”
正在說話的同學感覺頭頂一痛，轉過頭，是汪傑克拿書敲他的腦袋。
“不，不要傳播謠言。”懦弱膽小的年級第一瞪着他，“楚哥不是那樣的人。”
“對啊，楚年璟這一年多挺好的。每次幹什麽事情，都不用班委喊，他自己就過去了，不像我們班有些alpha，只想着逃避責任。”
“你說誰呢！”
教室裏吵得熱火朝天，楚年璟進門之後，無數雙眼睛看向他。
發生了什麽？
喬納東八卦地湊過去，“楚哥楚哥，剛剛路易文老頭和你說什麽了？”
楚年璟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輕描淡寫道：“他讓我下個月去參加東寧帝都附屬中學的美術生面試。”
“什麽——！！！”
喬納東的尖叫聲劃破了天際，不到一個小時，楚年璟被東寧公認實力最強高中錄取進面的消息便傳遍了所有班級，連蘇老師都被驚動了。
辦公室其他老師湊成一堆，見蘇老師走進來，忙問：“诶诶，你們班那個問題學生，楚年璟，他不是成績不好嗎，怎麽這帝都一中都找他來了？”
一班班主任神色不善地盯着蘇老師，顯然，這樣的消息不是出現在一班，他是極其不滿的。
蘇老師裝模作樣地坐了下來，慢吞吞道，“啊。小璟啊？什麽問題學生，人家可是個好孩子！至于帝都一中，嗯，确實還可以。”
嘴上說着“一中還行”的某位老師，嘴角的笑容一天都沒下來過。
這和考上一中不一樣，能夠直接去一中面試的，基本都是保送。而楓葉中學，保送的渠道基本都是經教育局再申報，屬于級保送。
這樣的學生，要麽是成績特別好，要麽就是大家懂得都懂的家庭。在楓葉中學，這并不是稀奇事。
但像這樣能被直接通知面試的，屬于一級保送，楚年璟還真是第一個！
一個月後，楚年璟與收到級面試的塞西塔一同飛往東寧帝都，在那裏接受了面試考試。
走出考場的那一刻，身後有一個老師追了過來。
“楚年璟，你是楚岚先生的孩子？”
那位年輕老師神色驚喜，緊緊握着楚年璟的手：“您的父親是一位非常非常優秀的科學家！我曾經是被他資助過的難民孩子，現在能在這裏教書，實現我的夢想，我都要感謝楚岚先生！”
楚年璟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麽。
老師激動地打量楚年璟，臉上是藏不住的滿意，“好好好，看到你這麽優秀，天賦這麽出彩，你父親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驕傲……嗎？
父親，會為他，感到驕傲……？
楚年璟神色恍惚。他一直被說不配做父親的孩子，和父親完全不像，他在給父親蒙羞。
但一個素未蒙面的老師，卻告訴他，父親會為他感到驕傲。
直到離開的時候，楚年璟都有些茫然。
塞西塔戳戳他：“回神，楚年璟！我和你說，你這次能得到一級面試，很大部分是我和老師的功勞，你回去記得請我吃頓飯！不，不要一頓，要——至少三頓！”
“……塞西塔。”
楚年璟沒有回他，塞西塔回頭，才發現楚年璟的神色空白得像個嬰兒。
啊？不會考一趟就傻了吧？
“我……”他嘴唇嗫嚅着，語氣迷茫，“真的，會讓父親驕傲嗎？”
“哈？”塞西塔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你怎麽問出這種惡心又肉麻的問題？楚岚那樣偉大的人，未來百年都不會有人能超越他，在他看來，你就是個鬧着玩的小孩。你只要活着，他估計就能很高興了。”
“……”
楚年璟沉默了，兩人一同上了飛機。
“真想見一見他。”
他望向飛機外的雲彩，前面的雲中穿插過一條絢爛的彩虹。
【很多人兜兜轉轉都會回到原地，因為世界是個圓。】
可是，楚年璟想，自己的起點并不夠圓，所以他回不去。
但以後的節點，他總會畫個圓，給自己回到過去的空間。
并非是不想見到未來，只是有些過去值得停留。
【第一卷完】
中考成績出來後，有人歡喜有人憂。
楚年璟成功保送，塞西塔也通過了級考試，成功進入一中。
汪傑克成績本來就很好，中考發揮超常，直接被提前錄取進入了一中的研究班，把校長和蘇老師樂得不行，連連在辦公室稱兄道弟。
只是一班班主任臉更黑了。
鐘喬喬發揮正常，擦邊進入一中。阿來籃球賽後被教練看中，作為特邀體育生，也破格入了一中。
喬納東雖然初三抱佛腳，有很大進步，但比不上其他的卷王。家裏塞了很多錢，他才得以進入東寧一所普通中學。
不過，讓人驚訝的是阿洛。他成績在紅葉中學不出衆，但也不算差，可以選擇去耶和華門檻較低的普通高中選擇深造，可是他不決定繼續讀了。
“楚哥，喬喬，還有傑克阿來……你們都很棒。”
阿洛為他們高興，臉上挂着樸素單純的笑。
“不過，我還有媽媽，弟弟妹妹要照顧，我沒法走太遠的。喬喬給我介紹了做紡織的副業，我一個月也能賺到錢，足夠我們花銷了。真的，我太了解自己了，我這輩子肯定就是這樣了，我不奢望自己有什麽出息，我只希望你們能好。”
他清澈的目光看向楚年璟，面色微紅，“楚哥，其實我……那天我差點被那些人糟蹋，我以為你會嫌棄我，但是你把你的外套和傘給了我，自己淋了楚哥，我真的真的非常感謝你。”
他咬咬牙，頭低了下去，耳朵紅透了。
“以前我不敢說，可是現在，我想告訴你，楚哥，你是我最愛的人。”
衆人的目光精彩紛呈，尤其喬納東，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往阿洛臉上瞟一眼，又往楚年璟臉上瞟一眼，再重複以上動作，直到被鐘喬喬錘了一拳。
“鬥雞眼啊你！”
楚年璟不知道該說什麽，這些朋友對他都很好。之前，阿洛在他受涼後連夜給他織了一件厚外套，沒有任何風能夠灌進去。
可楚年璟根本沒有想過這些。
“阿洛，你會有更适合的人。”他道，“我配不上你。”
阿洛立馬擡頭：“楚哥，你別這麽說！在我眼裏，你比任何人都要好上一萬倍！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楚哥，我……我希望你自己能多喜歡一下自己，代替我……多喜歡你自己。”
說完這句話，他對衆人一笑，揮揮手表示再見，身影消失在了巷子中。
他的背影和一年前某個人離開的背影微微重合。
楚年璟有些失落，但他卻已經能夠面對朋友各分東西的局面了。
楚岚居然讓他學會了離別。實在是一個不可理喻的人。
**
楚年璟回到家裏，打開foto搜索新游戲，發現他和楚岚還有樓教授玩過的《寂靜之窗》，出了第部。
名字叫做：《蝴蝶效應與消失的大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