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

第三十五章光與影 （三）

柚木家是古樸肅穆的“數寄屋”和風建築群，穿過正門，越過精心設計的庭院，就是看似九曲十八彎實際上非常講究的回廊式和室。茶室是主要的會客區，偌大的茶室內，壁障上懸挂着水墨畫，畫前擺放着一個細頸花瓶，瓶內放置一枝百合，并以芒草修飾，看起來淡雅又悠然。

香穗子以一個标準的跪坐姿勢坐在茶室裏，微微垂着頭，神情有些緊張。不一會，幛子門被輕輕地拉開，柚木梓馬換上了深色長着，緩慢地走到她的身邊，輕聲道：

“久等了。”

“啊......也沒有很久。”

香穗子擡頭，被眼前這個仿佛從畫卷中走出來的公子給驚豔，不擅詩詞的她腦海中也會想到諸如“姿容甚好”、“瞻彼淇奧”之類的詞彙。

柚木梓馬似乎很高興少女被自己的外貌所迷惑的樣子，他輕輕地笑了，不過很快，他的表情一變，眉頭微皺，眼神也帶上審視，語氣更是切換成了裏人格的冷淡：

“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剛剛店裏的事情？”

“啊？”

香穗子一看到柚木這個表情，警鈴大作，滿腦子都是“完了，大魔王要來算賬了”的話，她無奈地嘆氣，頭也低垂，看着就很沮喪。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在成衣店裏，香穗子換好了裙子做好了造型準備跟柚木梓馬離開的時候，店長忽然就來了，她顯示向柚木梓馬問好，随後看到香穗子時一愣，随後就是非常高興地說：

“這不是日野小姐嗎？您也好久沒來了。”

“......”

香穗子對着店長笑得很溫柔，一邊解釋自己是作為柚木少爺的女伴來為特定場合挑選衣服而已，一邊她急着走，只能是咬牙挽着柚木的手臂做出急着要離開的姿勢：

“店長，我們該走了，見到你很高興，下次再聊吧！”

随後她也不敢看柚木梓馬的臉色，稍微加了點力度，就這樣把柚木梓馬拉走了。

天知道後來柚木梓馬在車裏對她笑成了一朵花，那叫一個漂亮，只不過臉色是黑的罷了。

“我，我可以解釋的。”

香穗子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她尴尬地擡頭看向柚木，腦子裏組織着言語，半晌她準備開口，誰知柚木梓馬卻又忽然改變了主意：

“算了。”

他伸手，将一枚精致的，由水鑽雕刻的天鵝形狀的發卡輕輕地別到香穗子被造型師精心打理的頭發上，随後他直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看着少女，臉上的笑容頗有些不可一世的意味：

“以後，你只能和我一起去那家店。”

“額......可能不是很合适.....”

盯着柚木龍傲天的視線，香穗子戰戰兢兢地發言，然而已經被霸總模式附體的少爺完全不允許她反駁，他淡淡一笑，伸手虛虛抵住香穗子的唇，收回手，輕輕地說：

“不許反抗。”

“......”

香穗子愣愣地看着柚木梓馬，總覺得對方的情緒有些不穩定，她開口，想說些什麽打破眼前的沉默，忽然聽到一個女聲從門外傳來：

“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女孩子？

香穗子好奇地睜大眼睛，然後她就看見柚木梓馬恢複了一臉的溫柔，對門外說：

“進來吧，小雅。”

幛子門被推開，一個穿着藍白色制服，有着一頭微卷深紫色頭發的少女進來了，她走到兩人面前，容貌俏麗，笑容甜美:

“哥哥，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小雅。”

柚木梓馬點頭，然後側身，好讓香穗子看清少女，一邊介紹：

“小雅，這是日野香穗子小姐；香穗子，這是我的妹妹柚木雅，她比你小大概三歲左右。”

香穗子站起身，和柚木雅相互見了禮，随後柚木雅忽然就靠近她，伸手輕輕搭着她的手臂咬耳朵：

“今天的事情我都知道，接下來要拜托日野小姐啦！”

“诶？”

柚木雅的性格似乎和柚木梓馬不一樣呢，香穗子有些出神。不過柚木雅很快放開了她，轉身對哥哥笑着：

“對了哥哥，日野小姐是客，不請她喝茶嗎？”

柚木梓馬還來不及說什麽，門被拉開，火原和樹身穿和服跪坐，面前放置着一個茶碗，微微低頭用敬語說道：

“失禮了，請用茶。”

他的身後，志水桂一，土浦梁太郎，月森蓮也都身穿和服跪坐，一臉無奈的表情。

柚木梓馬難得吃驚地微微睜大了眼睛，而香穗子被這一變故給驚吓到，臉蹭地紅了。

片刻後，四人和柚木兄妹及香穗子面對面，火原和樹支支吾吾，然後解釋：

“那個，在門口遇見了小雅，于是就進來了.....”

“然後呢？”

柚木又是笑成了一朵花，火原和樹望着他這個笑容，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成了結巴，說不出來。倒是他旁邊的土浦看不下去，出面挽救局面：

“火原前輩聽說柚木前輩和日野訂婚了，覺得很驚訝所以想問清楚怎麽一回事，我們三個是......額......順帶的......”

說到後面他有些尴尬，語氣都低了，香穗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她好像看到土浦額前滑下三道黑線。

柚木梓馬聽見土浦的解釋後了然了，于是他笑着解釋：

“事情不是你們所知道的樣子，不如讓小雅為你們解釋一下吧。日野同學，你可以随我過來一下嗎？我有些細節需要和你推敲一下。”

“好的，哥哥。”

柚木雅點頭，于是，柚立禮貌地站了起來，朝他們點點頭，香穗子也站起來，随他進了內室。

內室的門甫一關上，柚木就轉身面對着香穗子，面無表情：

“來了幾個搗蛋鬼呢，你是不是和火原說了什麽？”

“......”

香穗子把頭搖得跟撥浪鼓有一拼，柚木梓馬臉色才緩和下來：

“嘛，就算真的聽到，來到，也無所謂。”

打開的窗臺外，已經可以看見傍晚餘晖了，他走到窗臺，看着外頭的景色，背對着少女，說：

“她馬上要到了，希望你不要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

香穗子一聽，一下子被激發出了鬥志：

“我才不會！”

語氣裏頗有不服氣，柚木梓馬轉身，看着香穗子有些氣憤的表情，覺得好笑：

“就那麽自信嗎？”

語氣裏滿是調侃，讓少女更加不服氣了：

“我不會退縮的，所以，我倒是希望前輩不要打退堂鼓才好。”

她直直地和柚木梓馬對視，柚木梓馬看着那雙充滿生氣的眼睛，忽然覺得心口處有一絲陌生的悸動。

這個姑娘.....他失笑：

“都這個時候了，你不應該叫我前輩吧。”

“诶？”

香穗子愣了愣，忽然察覺到了他的意思，神情忽然就從激動轉換成了有一絲羞澀，半晌，她才發出了細如蚊吟的聲音：

“梓馬......君。”

“我在，香穗子。”

柚木梓馬輕輕地回答她。這時候，柚木雅的聲音傳來：

“哥哥，高階小姐到了。”

“來了。”

柚木梓馬朝香穗子點頭，少女深呼吸一口氣，醞釀情緒，然後拿出以前和內田老師一起參加晚宴的大方得體，在柚木詢問的眼神下，她微微颔首，然後邁着穩妥的步子走進被慢慢拉開的門。

那一瞬間，她的氣質有了變化，不是平常的那種帶着散漫，悠哉的，而是端莊，又帶着她特有的俏皮的氣質。

柚木梓馬看着她的背影，聯想到成衣店發生的事情，眼裏彌漫上一絲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