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話療

話療

笑着與季飛池招手告別,卷耳凝重的目光放在歐陽旦身上。

電梯前往第三層還需要一段時間,歐陽旦距離死亡也只有一段時間。

卷耳就看着歐陽旦周身的生命氣息一點點下滑。

歐陽旦渾身無傷,好像就是她想死,所以生命力逸散以達成自然而然的死亡。

沒有求生意志,缺少活下去的念頭,歐陽旦的死亡估計就是這檔子事兒。

但歐陽旦莫名平靜。

她大概不在乎生命的消逝吧。

“怎麽突然想死?”卷耳問的很直白。

他與歐陽旦相處有些時間了,心知并不需要彎彎繞繞,直接問是最好的選擇。

歐陽旦身上沒力氣,癱坐在電梯裏道:“渾身痛,心裏累。反正沒得治,死了算了。”

卷耳卻道:“你在為趙書華難過?”

歐陽旦靜默一瞬。

歐陽旦:“有點。”

然而趙書華死了很久了。

這地方沒有可以處理屍體的東西,又是夏夜,估計趙書華在第七層的屍體已經招來一堆蚊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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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的,歐陽旦想想那副場面就覺得難過。

趙書華的屍體現在估計已經被寄生了很多蟲卵,再過一會兒,屍體上就會爬滿蠕動的蛆蟲什麽的,趙書華的屍體就是蟲類最好的溫床。

要是他們遲遲未能走出建築找來人幫忙收屍的話,可能還會有各種各樣的菌落生長。

啊不能再想了,越想越惡心。

歐陽旦搖頭。

歐陽旦早就自己選擇了不治療,因為即使治療她也沒有多久可活。她原本打算離開醫院後随便找個地方等死,誰曾想趙書華會找上門來照顧她。

如果沒有趙書華的悉心相顧,歐陽旦能肯定——自己早就沒了。

而趙書華也是想要帶她出來旅游才會被綁架來參加百萬美元角逐賽,由或者當天晚上,如果歐陽旦沒有說她聽見了外面的聲音,趙書華也不會想去一探究竟,招惹上集團。

“我沒聽懂,招惹集團?”卷耳發問。

歐陽旦:“哦,我沒跟你講嗎?我和趙書華在小島上旅游,晚上聽見奇怪聲音好奇去看,然後看見了舒雁子和集團的其他人,見證了他們的犯罪現場。”

好奇心害死貓,集團不能讓自己的罪惡被傳遞出去,所以綁架了他們小情侶,将他們洗去記憶送進建築中,只待折磨致死取樂。

歐陽旦神色懊惱。

她道:“如果我沒有生病沒有要來旅游沒有聽見外邊的聲音,我和趙書華都不會遭遇這種事。”

越是這麽想着,歐陽旦的負罪感就越重,腦子裏的疼痛越加強盛。

趙書華剛死的時候,第七層尚有危機,馬不停蹄來到第六層後遭遇機器人喪屍的迫害。暗算共機關一色,生命與死亡齊飛,歐陽旦壓根沒有時間想有的沒的。

一路逃難到第五層時,歐陽旦才算真正有時間歇下來。

卷耳和季飛池在一旁打地鼠的時候,歐陽旦漆黑的視野裏什麽也沒有。

那些被危機感壓下去的難受姍姍來遲。

渾身痛,腦子更痛。可歐陽旦知道自己不能說出來,平白叫別人擔心。

別人不是趙書華,不會無條件關照她。

歐陽旦看不見周圍的東西,趙書華死前的情形一遍遍在歐陽旦腦子裏播放。

好粗的混凝土,好多的鮮血,好難看的死亡。

趙書華死在第七層,沒有人給他收屍。說不準第七層的牆壁天花板地板還在移動,把趙書華的屍體壓在小小的空間裏,壓成薄薄的一片。

歐陽旦頭痛的時候趙書華再也不會關切地牽着她的手,為她按摩太陽穴了。

那些融入歐陽旦日常生活的肌肉記憶随着趙書華的離去開始反噬她。

人死不能複生,趙書華被砸穿腦袋是這樣,歐陽旦腦子裏有腫瘤也是這樣。

“笨。”卷耳道,“你不怪集團綁架你們,你在這裏自怨自艾?”

歐陽旦也明白這個道理,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集團,而不是身為受害者他倆。可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會不自覺将親近之人的死亡怪罪在自己頭上。

要是能這麽輕易原諒目睹親密之人死去的自己,就不會有幸存者情節了。

本來歐陽旦就沒錢不想活放棄了生命,失個憶誤以為自己為了前來參加角逐賽,賽程中努力向下,後來有想起來這不過是個騙局,而趙書華死了——

給了希望又被打碎,親密的人死去,其中滋味多番,歐陽旦承受不住。

“哦,你的想法是這樣。”

卷耳拍拍她的肩,這樣就算安慰了。

“不過你放心,自殺是犯法行為,我會努力活着的。”歐陽旦言。

說的好聽,你看卷耳信不信吧。

卷耳當然不信。

不止卷耳,被留在第四層休憩的季飛池也不相信歐陽旦。如果卷耳季飛池放心歐陽旦一個人待着的話,他們何不選擇将歐陽旦留在第四層呢?

卷耳一一掃過歐陽旦倦怠的眉眼、狼狽的身形。

就算現在拉個不明就裏的路人來,也會認為歐陽旦命不久矣。

從內而外散發的死氣騙不了人。

歐陽旦目前的精神狀态岌岌可危呢。

“振作一點,至少走出建築,只有三層了。”卷耳道。

歐陽旦難道不想見見綁架她與趙書華的幕後真兇嗎?

“集團綁架你們,不止是因為洩憤吧,就地格殺不是更有性價比?”卷耳道。

家裏發現蟑螂,第一反應是打死而不是砍斷蟑螂的腳、将蟑螂放進籠子裏吧。

同樣的,不想讓犯罪證據傳播出去的話,直接殺了如歐陽旦那般不小心闖入的人不是更好,何必多此一舉大費周章送進建築中取樂呢?

這是一種折磨的手法,非心理變态/深仇大恨不會采用的手法。

歐陽旦猛地擡頭,下意識看向卷耳,卻忘了自己早已目盲。

“你難道不好奇集團到底為什麽要讓我們都進入建築嗎?”卷耳繼續誘導着。

“為什麽……?”歐陽旦喃喃。

不想犯罪證據被傳播出去,那就殺掉、毀掉,活着的人無法保守秘密,死去的人最能信任。

将他們統共是個人投入這棟花費心血築就的建築中,不是白白給了他們生變機會嗎?

要知道就連螞蟻在火海中都會抱團以求最大限度的生存,集團又怎麽敢不設置任何監管人員,将他們洗腦确認失憶後放入建築?

別說什麽監控、什麽快要搞死所有人的機器了,只要出了點差漏,就會有人活下去,集團的罪行就再添一筆。

白白增添不可控性。

天底下哪個大傻蛋會幹出這種事?

除非集團,別有所圖。

雖然卷耳的記憶還是空曠一片,但足以他推斷出些事情。

他們十個人肯定觸犯了集團的利益,給集團帶來了巨大的損失。而歐陽旦所謂的犯罪證據,很有可能不痛不癢,至少不會是足以撼動集團的證據。

因為惹怒了集團,所以集團不想讓他們好過,以折磨他們為樂;但又因為沒有掌握關鍵性把柄,集團不會将他們視為心腹大患,故而不會對他們趕盡殺絕。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他們會失憶後來到這裏。

“那……”歐陽旦想說什麽。

卷耳:“所以現在重中之重不是等死。”

歐陽旦立刻接話道:“而是走出建築幹翻集團。”

她似乎燃起了鬥志。

她決定要幹到集團,搞清楚自己究竟哪裏惹到了集團要遭受這樣的待遇。

不說突然不想死了,只是找到了可以轉移怨恨的東西,心裏的負擔一下子減輕,歐陽旦開朗不少。

電梯“叮”一聲。

第三層到了。

白牆,消毒水,空曠的走廊。

這便是第三層的模樣。

生老病死,古往今來,“病”往往是是生活中所有人都難以面對的字眼。

遠古時代沒有豐富對抗病痛的經驗,大多數人會死在一場寒冷冬日中;古時候雖有一定手段,但管理難、病痛多,醫療條件受限治病難且貴;現代社會人口激增,醫療更是難上加難。

不過在社會的進步中,醫療條件不足已經是過去的事情,而現在則是人人得到治療機會,人人能夠治病。

不過即使是在科技高速發展的21世紀中期,醫院的設備也不見得精進多少。

有需求才有供應,由于機器人走進千家萬戶,各類傷害事件急速下降,人民生活安康幸福,沒有難治的新型疾病出現,這才導致了醫療科技産品的停滞不前。

又或者說,集團的從中作梗,讓一大堆身有抱負的好孩子失去了發光發熱的機會。

單單一個集團縱使錢財再多,也無法阻斷醫療發展的道路,可如果牽扯上了更多的東西,就不一定了。

歐陽旦看不見醫院的擺設,但能夠聞到刺鼻的氣味。

“生老病死主題之一,‘病’?”歐陽旦猜測道。

她難免又開始陰謀論。

衆所周知,歐陽旦腦子有病,生理意義上的。

很難不讓歐陽旦懷疑這第三層是針對她設計的。

不得不說人的第六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準确無比,超越了所有的時間與空間,不講道理地預知未來的事情。

第三層,4號選手歐陽旦宣告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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