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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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縷光射進卧室,天還蒙蒙亮。

許初薏就是被這道光給照醒的。

她家卧室加了層遮光簾,除非日上三竿,否則是見不着光的。現下,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她不适應,下意識睜開了眼,發現自己并不在家。細細回想一會兒,才想起昨晚酩酊大醉,還是文婉給她救的場。

眼前還糊着,好不容易揉開了眼。

這場景,怎麽那麽熟悉

許初薏頓時一驚。

這不是虞山苑,周柯為的公寓嗎!

瞌睡蟲瞬間跑得沒影了,她先檢查了身上衣服,完好整齊。下一步,就開始回憶自己是怎麽來的。可想了半天,思路到酒桌上倒下的那一刻就沒了。

她狠狠錘了記腦袋,又嗷嗷痛得直叫。

剛叫兩聲,她又吓得趕緊捂住嘴。

周柯為卧房就在隔壁,要是驚動了他,可不就是大麻煩一樁了。

她還記不起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理智告訴她,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逃跑絕對是最佳方式。

赤着腳,許初薏拎着高跟皮靴,掂着腳尖,輕悄悄往外挪。

可剛跨上樓梯,就聽到後面有人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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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宿一晚,連招呼都不打聲就走”

被他發現了。

許初薏“噌”地一下,紅了臉。

回頭看他之前,她還不忘理智地整理了下儀表: “抱歉,昨晚我喝多了,不記事。可能是文婉拿錯了鑰匙,開錯了門……”

話音未落,許初薏就猛地一頓。

文婉……

一定是文婉。

只有她知道,周柯為虞山苑的公寓在哪兒,也只有她知道,鑰匙是跟許初薏的家鑰匙綁一塊兒的。許初薏家跟虞山苑就是兩個方向,根本串不到一塊兒,不用細想,就知道文婉是故意的。

雖然她知道,文婉是有意撮合她和周柯為。可周柯為如今有家室,何以晴也來了南城,當着正房的面搶人,許初薏可真做不到。

周柯為的卧房半敞着,瞧不見裏頭的情況。

要是何以晴在卧室裏,場面可真不好收場。

哎,她真是被文婉坑慘了。

許初薏故意壓低了聲音,跟蚊子叫似的, “昨晚打擾你了,如果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周柯為像看出了她的心事,一腳踢開了房門, “就我一個,不用那麽小心翼翼。”

床上空的,裏頭沒人。

許初薏松了口氣。

可轉念仔細想想,她又覺得周柯為這話有畫外音。

難不成是何以晴不在,想跟她發展些別的關系

許初薏從小就是耿直性子,不擅長玩偷雞摸狗的事兒,周柯為這話,讓她有點慌,她又開始找借口: “昨晚落東西在南城藝術中心了,我得趕緊去取。”

“別诓人,你助理會收拾好的。”

“那我家裏有急事。”

随便尋個說辭,趕緊就溜。

然而,還沒等她撒開步子呢,身後男人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這次,他的話題掐住了許初薏的脖頸,她走不得。

他扯起的嘴角,故意壓制的弧度, “你不想問問孩子的事嗎”

“什麽孩子”許初薏裝不知道。

“嘟嘟。”

許初薏焦躁地捂住額頭, “天哪,昨晚我到底都說了什麽”

“你說了很多。”

“……是嗎”

周柯為不介意提醒她, “你說,你喜歡對着電話叫為哥,好像這樣就能等到我的電話。你還說,你想我,經常夢見我。你還說,你介意嘟嘟的存在,嫉妒何以晴。”

他邊說着,邊走向她。

最後那幾句,幾乎是壓在她耳邊說的。

從他開口起,許初薏的臉就紅了,半句話沒聽完,已經紅到了脖子底下。

她不敢再聽他說下去,制止道, “你別誤會,那都是胡言亂語。”

“不都說酒後吐真言嗎”

“我……”

他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脖頸裏,燙着她細嫩的皮膚,許初薏慌張地踉跄了一步,險些摔下樓梯,所幸周柯為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氣氛頓時更暧昧了。

周柯為到底是不忍心見她這慌張模樣,說出了實情。

“嘟嘟不是我的孩子。”

“什麽”許初薏一愣。

“何以晴不是我妻子,她是我合作夥伴的妻子。”

“那昨晚”

“她只是想激一激你。”

許初薏突然委屈, “原來那麽多酒都白喝了。”

周柯為驀地笑了,問她, “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什麽”她沒理解。

周柯為在她跟前站定,居高臨下地望着她,說出的話,擲地有聲——

“初薏,我單身。”

這句話的意思,許初薏真的聽懂了。

她甚至還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意思是,願意回到從前”

周柯為沒回答,只是說, “你昨晚說你愛我了。”

“是,是嗎”

她害羞臉紅,他認真點頭。

“過去的就都一筆勾銷吧。”周柯為說。

“真的可以嗎”

“要不然呢跟你這麽耗着”

他笑眼裏全是寵溺, “初薏,你可不就是仗着我愛你。”

直白的愛意從他口中釋放,不是第一次了,可當下,許初薏的心髒仍舊止不住地狂跳。從前,所有的愛意都是隐忍的,迫于青梅竹馬的關系無法言說,介于他的未來前程而必須壓抑。

到今天,互相的喜歡,能當面言明,已是跨越了層層阻撓。

許初薏感動地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下意識地,跟從前一樣,蹭了蹭他的懷抱,整個人跟貓似的,躲進了他的臂彎裏。

他溫柔地在笑,她不滿他此時的鎮定,拿手就去撓他的腰窩,卻被他搶了先機。

許初薏一彎腰,從他的臂膀裏逃出來。

可還沒逃開半步,就被他揪了回去。

“偷了東西還跑。”

“我,我沒偷東西。”

周柯為将鼻息全吐在她的耳垂上, “初薏,你偷了我的心,還想跑”

說完,趁她不備,他就捏住了她細軟的腰肢。

輕輕一掐,她就躲在她懷裏求饒。

她鬧,他笑。

虞山苑裏,仿佛回到了兩年前的時光。

只不過,周柯為和許初薏不再是從前那份克制的親昵,而是毫無保留的男女之間的喜歡。

一低頭,周柯為就能看見她酣暢的笑臉。

他覺得,值了。

想通一切,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他只問了自己兩個問題。

一,是不是還想她

二,舍不舍得她再像香港那回一樣作踐自己

答案已然很分明。

與其看她走投無路做出傻事,倒不如一輩子讓她躲在自己羽翼底下。

這是周柯為最篤定的想法。

*

離開虞山苑後,許初薏回了公司大本營。文婉看她還穿着昨晚的衣裳,叽叽喳喳地在問情況。想起之前誤把嘟嘟當成周柯為的兒子這事兒,許初薏紅着臉說不出話,借了上廁所的功夫就溜了。

許初薏至今還留着何以晴的電話。

她聽周柯為說過,何以晴明天上午就要回美國。這兩年時光,她雖然不清楚其中經過,但仍舊能猜到,何以晴對周柯為的幫助是極大的。

何以晴要走,再見也不知是何時。

許初薏猶豫着,要不要跟她見個面。

心想着,兩年過去,她指不定就換了電話,許初薏懷着嘗試一下的心理,撥了過去。

沒想到,才兩秒就接通了。

那頭傳來何以晴疑惑的聲音, “許初薏”

她有點不好意思,咬咬牙,說: “是我。”

“有事”

“沒事。”

“沒事你打我電話幹嘛”何以晴還是那副老樣子,任何時候都是理直氣壯的, “趕緊挂了,我還得整理東西準備回美國呢。”

許初薏這才說: “其實是有事的。”

何以晴然地笑了, “我還有整20小時上飛機,撇開睡覺時間,就只剩13小時,我給你半小時時間,我家樓下咖啡館見。”

“好。”

半小時後,許初薏準時抵達咖啡館,卻沒見着何以晴人影。

又過了五分鐘,才見何以晴風塵仆仆地推門進來。她一身黑色香奈兒套裝,推門時,那指甲光禿禿的,沒染色,沒點綴。兩人相視一笑後,她在她對面的卡座裏坐定。

大概是剛才跑急了,何以晴額頭沁了細細的汗,她随手從袋子裏掏出了濕紙巾,掖了掖。

“有什麽事”何以晴問。

許初薏卻不回答,只靜靜看着她笑, “你變了。”

“怎麽說”何以晴笑笑。

“你以前很注重時間觀念。”

“想下樓那會兒,嘟嘟來了個視頻,沒辦法,耽誤了會兒。”

說起孩子,何以晴的眼裏滿是寵溺。

許初薏又說: “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紅色,說這顏色最耀眼。”

“現在也是,只不過……”

“不過什麽”

何以晴上下打量自己一眼, “現在嘛,有了嘟嘟,紅色衣服不耐髒,都換黑色。也不做紅指甲了,嘟嘟還小,喜歡啃人手指,指甲油和點綴物不幹淨。”

許初薏捧着咖啡杯溫手,由衷說: “能感覺出來,你現在很幸福。”

“你也很幸福啊。”

許初薏害羞,沒說話。

何以晴啧着嘴, “周柯為那人精似的家夥,死心眼喜歡你那麽多年,能不幸福”

許初薏更說不出話了。

何以晴知道許初薏的性格,在感情這方面是極為害羞膽怯的,所以才會在誤會嘟嘟是周柯為的兒子後,明明喜歡周柯為,卻也克制着自己,不去打擾他的生活。

何以晴不再鬧她, “既然今天來找我,說明他都跟你說清楚吧。”

“嗯。”許初薏點頭, “嘟嘟的事兒,你的事兒都知道了。”

“挺好,什麽都解釋清楚了,接下來就看你倆了。”

許初薏抓着咖啡杯把手,緊捏着,隔了好一會兒,忽然擡了頭,文不對題地跟何以晴說了聲, “謝謝你。”

她的語氣炙熱且真誠。

何以晴明顯愣了一下,調侃她, “可別這麽跟我說話,我會惡寒。”

“可我還是得謝謝你。”許初薏認真看着她,眼角隐約有水花, “謝謝兩年前他最艱難的時候,你願意陪在他身邊,幫他站起來。看到現在兩年後,他過得這麽好,我真的一點都不後悔當年的選擇。”

“快別說了。”何以晴環顧四周, “要被我老公聽見,得找周柯為單挑。”

挺感人的氣氛下,何以晴忽然出了這句,許初薏沒忍住, “噗嗤”笑出了聲, “忍忍吧,咱倆再見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呢。”

“等周柯為跟你結婚,能不叫我和唐燃”何以晴反問。

許初薏一愣,這才想到,大三那年她和周柯為假結婚,領了證,低調地私下辦了小型的婚宴。後來,周柯為離開了,所有人都以為他倆離了婚。所以,這次“二婚”婚宴,該不該辦呢

剛想到一半,許初薏就忍不住敲了敲自己腦殼。

為哥都還沒開口呢,怎麽她心裏倒是想個沒完,真是恨嫁得很。

見許初薏不說話,何以晴故意拿她開涮, “喲,話都不說,這是不準備請我們夫婦倆的意思喽。”

“不是,不是。”許初薏趕忙搖手, “我只是在想,我跟為哥還應該辦婚禮嗎”

“哪能不辦嗎”何以晴瞪着眼睛,開始手舞足蹈, “你都不知道,周柯為每次提到,幾年前偷偷摸摸娶了你那事兒,都恨得牙癢癢。以我對周柯為的解,現在他有能力,有實力了,再讓你嫁他一次,他絕對得鬧得全世界都知道。”

何以晴拍拍許初薏的肩,跟她對了個眼神, “嘟嘟當花童,說定了。”

“好。”許初薏紅着臉答應了。

對着咖啡廳裏的落地窗,何以晴在感嘆。

“這大團圓結局,真好。”

聊得久了,咖啡涼了。

何以晴惦記着回美國的事兒,說要先走。

許初薏結完賬,跟她一起走出店裏,并肩走着。

“對了,兩年前你逼他離開許創的真實原因說了嗎”何以晴問。

“還沒呢。”

“那你說還是我說”

許初薏抿唇一笑,臉上是全然的雲淡風輕。

她說: “都別說了吧。”

“為什麽不說”何以晴反對, “他現在還誤會着你呢。”

“就當是秘密吧。”

許初薏目光遙遙地望着遠處,笑容赧然, “要他知道,因為我犯的蠢事,害我跟他蹉跎整整兩年,實在太丢臉了。”

何以晴沉默了一會兒,對許初薏說, “這事兒也怪我。”

“難能怪你。”

“我也蠢。”

何以晴嘆了口氣, “當年要不是我對周柯為那點求而不得的思想作祟,也不會上你繼母陳靜蘭的當。”

提及陳靜蘭的名字,許初薏猛地一怔, “什麽意思。”

何以晴娓娓道來, “當年她私下跟我透露,你跟周柯為是假結婚。我那時對周柯為存着滿心的愛慕,聽了這話,以為能鑽空子,打定了主意要拆散你倆。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心裏只有你,中途我也退縮過,可你繼母陳靜蘭卻拿出CBM的offer,告知我許創及許家對周柯為的薄待,當時我視周柯為為英雄,哪能受得住別人對他的輕視,所以我當時發了瘋似的,要帶他離開許創,離開你。”

許初薏認真消化了這段話,蹙了眉, “所以你的意思是,當年周柯為離開許創,其實也是陳靜蘭計劃的一部分”

“是。”

“目的是為了讓我孤立無援,讓她得到許創。”

“沒錯。”

許初薏驀地笑了起來。

她原以為,她先前所知道的,已經是陳靜蘭做過最大的惡。

卻沒想到,這背後竟掩藏着這麽多的秘密,連周柯為的離開,都是她蓄謀的其中一部分。

曾經的許初薏實在太單純,單純到願意毫無顧慮的信任每一個人。

可現下,面對狼子野心的陳靜蘭。

她握緊了拳頭,發了瘋似的想要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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