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習慣
第四章：小習慣
他回過身，她擡頭看他，眼裏清澈得能倒影一切，包括他。
她努力加大音量，擔心人多吵雜他聽不見：”住院不行，約時間看診吧。“
他卻突然笑了，他不在意看診時間，他只在意她終于不再将那生得極好的面容藏進頭發裏了。
”這回兒肯看我了啊“。
她頓住了，紅唇露出若影若現的兔牙。
自己不愛與人對視的小習慣被發現了，使她頓時有些尴尬，因為這股膽怯是自卑導致的，不過他的語氣态度良好，讓她不覺得這個直白的揭穿帶着惡意，反而像朋友之間的玩笑。
目光對焦在他臉上，此時她才發現，他的右眼下有顆淚痣，随卧蠶一同隆起。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因為一個對視而笑得那麽開心，她只知道，在光照到的那刻，那慘白的臉頰透出些許微紅。
她希望他并未察覺。
回到家，拿出鑰匙準備開鎖的她察覺不對，臉上本未散去的溫熱頓時被冷意占據，恐懼席卷全身。
她發現，門把手向下垂，門變得弱不禁風似乎一推就開，她意識到家裏有人，而且此人必定惡意滿滿。
好在此時，對門的女鄰居溫玉桑碰巧要下樓倒垃圾，溫玉桑30來歲，與丈夫結婚在這兒定居，是個熱心腸的傻大姐，多次不怕生的和陳依依打招呼，兩人多少也有些熟悉。
見她一個人站在門外她好心詢問：”陳小姐，你怎麽站在這兒不進去啊？“
她的出現讓陳依依安心不少，也從中找回一絲理智，她趕緊走向她，顫顫巍巍道：”我家裏有人..."
她說得不完整，使溫玉桑會錯意，以為她家裏來客人了，覺得自己嗓門太大吵到自家客人了，便小聲道歉：“哎喲...不好意思啊陳小姐，我嗓門太大了..."
Advertisement
陳依依：”？“
沒時間和她争辯，這會兒溫玉桑的丈夫和其他住戶大多在外工作，陳依依擔心破門而入之人還在內埋伏，這會對她們兩個女生不利，便拉着她走向電梯。
電梯裏，她不敢松懈，拿出手機報警，警方表示警局離這兒不遠，最快到達只需10分鐘，聽到這兒她才得以放心。
挂了電話，她告訴溫玉桑：“我家的門鎖被破壞了，有人進了我的家，我已經報警了，安全起見你現在跟我待在一起比較好。“
溫玉桑聽後也吓着了，急忙告訴她：”我不久前剛回來，那時你家的門把就已經壞掉了，還被風吹開了呢，我有往裏叫你幾聲但都沒有人回應，所以我想着你應該是出門找修鎖的了才沒聯系你。“
這樣看來，此人應該早已逃之夭夭，她思考了會兒，問：”樓道裏有沒有安裝監控？“
慶幸是有的，但警方并未确認兇手破壞門鎖的動機，于是本想直接到保安室調監控的他們還是打算先回屋查看。
3位警察走在前面，陳依依和溫玉桑在後面帶路。
門內的玄關通至客廳滿是髒亂不堪的腳印，所有能放物品的抽屜和櫃子都被打開并粗魯的翻亂。
一位警察和溫玉桑在門口待命，其兩位則跟着陳依依到其他卧室查看。
房子的格局簡單，兩間睡房一間廁所一間浴室，廚房是直接通向客廳的。
他們家族有個規矩，往生者生前使用的房間必須關閉不能随意打開進出，他們認為是對死者的尊敬，于是陳依依便将父母的所有遺物放置在內并鎖了起來，鑰匙則被她帶在身邊保管，但此人毫不客氣，直接将房門撬開，所有值錢的物品被他們一一帶走一件都不留，包括陳依依房內的物品。
警方在确認房裏确實沒人後才到一樓的保安室詢問。
保安大爺告訴他們，剛才确實有兩位不屬于這裏住戶的人來過，他們說是來找陳依依的，大爺當時聽了本打算通知陳依依下樓接人，但那兩位表示陳依依讓他們自行上樓，大爺出于對陳依依的信任便沒多懷疑，沒想到卻意外引狼入室。
通過監控加上陳依依的指認，此人正是她的大伯及大伯母。
有了證據，警方立即出警抓人，被抓到時兩人正在家中清算收刮來的財物，被帶回警局後大伯咬死不認，大伯母卻為了減少罪行直接招認。
兩人早年在家啃老習慣了因此十分看不起比自己努力的人，而他們看不起的人正是家中最小的兒子陳父。
陳父自小就不受家中長輩和後輩待見，長大後的他便比常人努力自己在外打拼，有不少積蓄，長大後的他不計前嫌多次借錢給曾經看不起自己的家人。
久後，家中老人去世，陳父也遭遇意外，沒人再借錢給他們，卻沒讓他倆良心發現，反而迷上了賭博，不但敗光家産還欠了債，走投無路的兩人盯上陳父陳母的遺産，那天之後，兩人多次在陳依依家附近徘徊，确認她今天不在家後以找自家侄女為由闖入打算将所有值錢物品盜走渡過難關。
聽後，衆人都覺得奇怪，現代滿路的監控和進出記錄，他們竟還如此膽大包天。
大伯母抹着眼淚，悔恨道：“都怪那家夥，進門前我就提醒過他找找附近也沒有監控，他望了眼天花板說沒有就推我進屋了...”
兩人因入室盜竊被捕，判5年有期徒刑，因初犯被允許3年緩期。
忙完一切回到家已晚上8點，進門前，她望了眼電梯前的監控，正對着她家大門。
警方歸還了她所有被盜走的財務，她走進父母生前的房間，将物品一一歸位。
放着放着，她蹲下，撿起地上被打碎而掉出相框的相紙。
雪花片片，結團落下，染白整片世界，一家三口裹得厚厚的，擠在一起用相機記錄下只屬于他們的瞬間。
她記得，在那之後父親常常拿着這張照片坐在沙發上反複觀賞。
她會坐到他身邊，問：“爸爸，你怎麽又再看一樣的東西。”
他告訴她：“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張照片。”
她百般不解，他卻不再針對此問題回答，而是告訴她自己童年的遭遇，也許是家裏孩子多，也或是他是領養來的，家裏的孩子從前到現在就沒對他善良過，待他成年，他就開始獨自一人到不認識的城市打拼。
粗糙的手摩挲着照片上的人，那是他此生摯愛。
他說，他這一生最感恩的就是遇見了他的妻子。
他不計前嫌，卻也不是未曾難過，但從相識，心動，确認，交往，結婚，到現在，他發現自己其實過得并不痛苦，如果兒時的不幸是為了積攢運氣遇見她，那他願意。
陳依依的眼睛很漂亮，圓潤，清澈，炯炯有神，但她父親的更加靈氣，充滿向往。
那時依媽也走了過去，放下手中盛着水果的盤子，打趣道：“又跟孩子說你那陳年往事呢。”
依爸握着她倆的手，滿眼笑意道：“你們才是我的家人，我自己選擇的家人。”
所有不幸都終将散去，終會有人救贖你糟糕的一切，如果沒有，那是神明的失誤，不是你的錯。
随後，他告訴陳依依：“依依，要珍惜人生的每一個瞬間，這樣你才會知道活着的美好從而更珍惜身邊的人和事物，包括你自己。”
此時她早已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卻不想實行。
她知道珍惜意味着什麽，他會告訴她這些，想必當時就在為離別做打算，但沒想過分別會比預想中的快。
不過幸好，在離開之前牽過她的小手；感受過她的體溫；聽過她的聲音；聽過她啞啞學語，磕磕絆絆走向自己，叫的那句：“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