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平靜

平靜

夜幕裏滴入的黑藍色染料逐漸擴散成淺色,最後拉出一道道火紅色的朝霞。

執筆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指甲修剪成圓潤的弧度。男人穿着被打理的沒有一絲褶皺的黑色襯衣,沒打領帶,扣子扣到喉結下方。金絲眼鏡襯的他本就深邃的眉眼更加深邃。

新聞推送來一條信息——幾月前在湛南路肇事逃逸林某現已自首,其中受其項目拖累的工人工資也全部到賬……

南竹節在文件最後一頁簽上名字,擡頭看了一眼。林廣最終還是選擇了他給的第一條路,他給律師發消息。

[盜取商業機密,以及偷稅漏稅的所有證據一并交上去。]

[好的。]

完成今日工作後,南竹節照例打開監控視頻的手指頓了一下,南榮房間的攝像頭早就被拆掉了。

他按下手邊的按鈕:“紀冷在房間裏嗎?”

那邊回答:“在的。”

“給紀南霜送回去。”

“好的。”

“老板,這是城南那塊地的建設方案。”牧雲起說。

昨晚和南竹節聊完工作就被趕到了二樓的客房,折騰一通之後還要在早晨回工司取文件。牧雲起想,可能這就是騙小少爺的報應吧。

書房門開着,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南竹節動作一停,擡眼看牧雲起。

牧雲起打個哈欠:“怎麽了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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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拿回去讓他們改。”南竹節指着方案中的一處,拿起手邊的咖啡抿了一口。

南竹節說的聲音太低,牧雲起彎腰:“您說什麽?”

那道腳步聲停下來。

“這裏還需要改。”南竹節的語氣神态都和平常無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衣服包裹下的身體緊繃,甚至因為供血不足而導致手腳冰涼。

牧雲起聽清後直起身:“诶,小榮醒了!”

南竹節邊整理袖子邊轉身:“醒了?早餐在廚房熱着,還想吃別的東西的話讓廚師給你做。”

南榮手背在身後,露出笑容,語氣輕快:“不用了,我随便吃點就行,用不着那麽麻煩。”

“那我就先走了。”

有南榮在的地方牧雲起從來不會叫他老板,南竹節颔首。

牧雲起和南榮一起下樓了,南竹節站在落地窗前,熟練地點煙。

天際的雲霞散去。南竹節拿起手裏的煙按滅在左手手心。

樓下。

喝粥拿碗的那只手一疼,南榮似有所感地望向三樓。

過完生日後,南榮就搬進了南竹節在學校附近的房子,而當初說好會和他一起住的南竹節卻一直沒有住進來,就連見面次數都在變少。

剛開始還會來給他做幾頓飯,有時候是他哥有時候是南哥,到後來南竹節幹脆請了一個做飯的阿姨,連面都不見了。

[哥,明天元旦晚會,我有節目]

[你會來嗎?]

屋裏沒開燈,南榮盤腿坐在沙發上,等南竹節的回複。

[最近忙]

南榮一下洩了氣。

[哦]

元旦那天下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南榮在禮堂門口從天亮等到天黑,那個他想等的人,連影子都沒看到。

回到那間房,南榮刷了一下朋友圈。牧雲起發了九宮格,配文[帶他來吃喜歡的法餐。]

……還挺忙。

南榮扔掉手機睡覺,睡迷迷糊糊時南竹節打來電話。

“哥?”

“嗯,明天放假了吧,要回來嗎?”

“不了吧,學習挺忙的。”

南竹節沉默許久,挂了電話。

日子就這麽過去,轉眼到了春節。南榮收拾好衣服準備回家,等電梯的間隙習慣性地點開牧雲起的朋友圈。

牧雲起剛發一條朋友圈——

[新年,帶他回家。]

電梯上耒了,南榮沒動,他站在原地給南竹節打電話:“哥,你在家嗎?”

明知道答案,心還是不可抑制地沉下去。

南竹節那邊很吵:“不在。”

抓着手機的手緊了緊,南榮聽見自己說:“過年我不回去了,學校只放幾天假,來回挺麻煩的。”

“那你過年去哪?我去陪你吧。”

陪他?陪牧雲起還差不多。

零點到了,外面炸開一朵朵煙花,南榮仰頭看去:“真不用,紀冷早就邀請我去他家過年了。”

南竹節聲音涼涼的:“随便你。”

南榮挂斷電話,緊接着又一個電話打進來。

“南榮,新年快樂!”紀冷笑着跟他說。

遠處的廣場上擠滿了人,很少有落單的。南榮圍着圍巾亂逛:“新年快樂,三亞玩的怎麽樣?”

“爽翻了!”紀冷說,“南榮你真應該一起過來玩。”

南榮笑了笑,挂斷電話。

新年很快過去,南榮一頭紮在學習裏,兩耳不聞窗外事,有時候也會去公司找南竹節,但見的都是[南竹節],于是慢慢地他就不去了。

二月底,紀冷被保送至京都的消息下來,紀冷徹底解放,放飛自我。

四月份紀冷離校前請他吃飯。

紀冷和他一起吃着火鍋,詢問他和他哥的事被他三言兩語帶過。

“這就對了,你們是親兄弟,不會有結果的。”紀冷得意地說,“你看,我這招好吧,只要離他遠遠的你就能恢複正常。”

“對了,你哥和牧哥現在怎麽樣了?”

“別動我的年糕,吃你自己的。”南榮用筷子打開他手,“已經見家長了。我上周還見他們去電影院看電影。”

紀冷啧一聲,感慨了一下。

“南榮,我在北京等你。”見南榮不說話,紀冷又起了疑心,“你……不會還要留在這吧?”

“不會,你別多想。”南榮喝一口冰水,“我可能會出國或者去外地。”

“行,要是來北京的話通知我一聲。”

“好。”南榮垂眸,眼裏劃過一抹郁色。

六月,畢業典禮。

[南竹節]果然來參加了。

南榮帶着他又逛到那條林蔭道:“好看吧。”

[南竹節]卻笑不出來,他擔憂地問南榮:“你和他怎麽了”

他知道南榮的性格,南竹節對他不管不問的話南榮根本不可能這麽平靜。

“南哥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麽?”南竹節解釋,“自從他知道有我之後,我就再也不能通過他看外面了。”

南榮了然:“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吵了一架,我不肯服軟而已。”

“真的?小榮,別騙我。”

南榮笑起來:“我騙南哥幹什麽?閑得慌啊?”

[南竹節]放下疑惑,揉他頭發:“沒有最好。”

高考那天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南榮在走進考場的那一刻回頭。南竹節靠着車門,和牧雲起一起站在傘下望着他。

南榮轉頭。

這次考試發揮的很好,考完的那天天氣放晴,南榮最後一次回了學校,不知不覺走到了林蔭路後方的湖邊。

湖中間泛開一圈圈的漣漪,南榮定睛看去,原來是一只鳥掉進去了。

那只鳥黑色的羽毛在陽光下泛着青色的光澤,此刻沾染上水竟然已經飛不起來了。

漸漸的,鳥掙紮的頻率越來越低,不多時,湖面重新歸于寂靜,南榮雙手插兜,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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