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一向深居薨星宮,從來不理世事的天元大人突然要見夏油希望,這是讓所有對天元大人有一定了解的咒術師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
天元大人,是出了名的不管事,除了在星漿體事件上能讓他刷一點存在感外,咒術界大事小事都與他無關。
但現在,他想見夏油希望。
夜蛾正道無法拒絕,但以着天元大人一貫的風格,應該不會為難一個小孩子。
前往薨星宮的路上,夜蛾正道簡單跟夏油希望科普了一下天元大人的身份和地位,再三囑咐這孩子千萬別拆了薨星宮。
夏油希望哼哼哈哈地應了,藍色的眼珠滴溜溜直轉。
夜蛾正道帶着夏油希望乘坐升降機,直抵高專最底層。
這座筵山,明面上只有山麓上坐落着一座咒術高專,但山體內部已經被挖空,在裏面建造着比高專還要恢弘壯麗的殿宇,便是天元大人所在的薨星宮。
走過長長的參道,眼前豁然開朗,一棵纏繞着白色注連繩的禦神木立在中心,四周環繞着一座座神社建築和木制長廊,正是薨星宮本殿。
想要進入本殿,觐見天元大人,還需要繼續向下,一直走到禦神木的根部,本殿內的天元大人允許了,才能夠通過那裏的特殊結界。
夜蛾正道正想帶人往下的時候,夏油希望連忙拽住夜蛾正道的袖子,一本正經、狀似貼心地說道:“我自己去就好,夜蛾叔叔,你回去忙吧。”
五分鐘前,得知天元大人要見他的夏油希望面臨了兩個選擇,而這兩個選擇都建立在他要拖住夜蛾正道的偉大使命上。
選擇一,撒潑打滾拒絕去見什麽天元大人,拒絕去薨星宮的同時也間接地拖住了夜蛾叔叔,防止他自己去薨星宮打媽媽。
選擇一,乖巧懂事地跟夜蛾叔叔去見天元大人,但在大門口的時候将夜蛾叔叔扔下。理由很充分,畢竟天元大人要見的是希望大人,沒說要見夜蛾叔叔。
夏油希望權衡了一下,覺得選擇一事後可能會挨媽媽的揍,他果斷選擇一。媽媽和老爸已經溜進薨星宮裏搞事嗎,他去還可以幫助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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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剛走到參道盡頭,夏油希望就執行了自己的貼心計劃。
“可是……”夜蛾正道猶豫,雖然他認為天元大人跟咒術總監部的高層們不一樣,夏油希望去見他一定會安安全全,但心裏覺得是一方面,事實如何是另一方面,他其實有些不放心夏油希望。
雖然這孩子的實力能夠約等于特級咒術師,爆發起來應該擔心的是天元大人的薨星宮……
“放心好啦。”夏油希望擺了擺手,手一擡,召喚出了所有飛行咒靈中最漂亮最帥氣的虹龍,在夜蛾正道阻攔不及下,騎着虹龍就飛向了薨星宮本殿那棵禦神巨木。
夜蛾正道:“……”
他怎麽放心啊,在薨星宮本殿外怎麽能召喚咒靈代步啊,一路走下去才能夠表達對天元大人的敬意啊!
但孩子還小,累了在所難免
……
說起來,那條鱗片泛虹光的白龍,是不是有些眼熟?
夜蛾正道一巴掌拍在額頭上,他就知道學生都是讨債的,學生家的崽子更是最強讨債鬼!
***
別看夏油希望騎着虹龍直奔禦神巨木下方,但他小眼神始終往夜蛾正道那裏瞟,生怕胖達他爸一個激動,跟着跳下來,說什麽也要陪他進薨星宮。
萬一夜蛾叔叔在薨星宮中跟媽媽撞了個正着就不好了,他一點都不想媽媽挨打。
好在,直到夏油希望收起虹龍,一頭紮進禦神木下方的結界門時,夜蛾正道也沒有這麽做。
熟悉的、被什麽東西濾了一下的感覺後,夏油希望陡然出現在一座慘白的宮殿中,還未等他看清楚周圍的情況,一雙手就卡在他的胳膊下,然後猛地往天上一抛。
“啊!”夏油希望一個壓根不怕高的人都被這突然一手吓得驚呼一聲,藍色貓眼瞪得溜圓,不存在的尾巴毛都炸開了。
接住,再抛。
而這時,夏油希望終于看清那個不經他允許就将他抛高高的家夥是誰了。
混蛋老爸!
出手之前難道就不能提醒一下嗎!
五條悟在這個時候居然還不忘嘲笑他一句:“哈哈哈,傑你看,小鬼的小臉都吓白了诶。”
短暫的靜默之後。
“嗷嗷嗷,你混蛋!”夏油希望嗷地一嗓子在半空中扭過身,他撲向五條悟,嗷嗷地沖他打了一通貓貓拳。
可惜被五條悟提前拎住衣領子,任他拼命撲騰踢腿沒能打不出半點傷害,還被五條悟嘻嘻哈哈地嘲笑了一通。
夏油傑:“……”
希望長得那麽像悟,看他變臉跟悟自己變臉有什麽區別,悟到底在欺負個什麽勁兒啊。
夏油傑無奈伸手,一手一個,熟練地将這父子倆鎮壓下去,卻還要得體地微笑,對正前方的類人生物說道:“讓您見笑了,天元大人。”
措辭十分禮貌,但夏油傑看向前方的目光卻有些複雜。
薨星宮本殿之中,傳說中擁有術式「不死」的傳奇咒術師天元大人正坐在禦座之上。一年半之前,星漿體保護任務交到他和悟的手上時,夏油傑還想過會不會有機會觐見天元大人,還一次為借口讓悟改自稱。
現在,悟的自稱就跟自家崽子的習慣似的,時而“我”時而“老子”,端得是随心所欲,而天元大人,他們終于見到了。
跟夏油傑想象得一點都不一樣。
通過不斷同化星漿體來刷新身體數據而從千年前活到現在的傳奇咒術師,他的大前提應該是“咒術師”,而不是現在這副樣子。
宛如枯木的身軀包裹在白色的長袍中,不規則的長方體腦袋上,生着兩對上下對稱的紅色眼睛,他的醜陋很有咒靈的特色。
八月份的時候,他遇到九十九由基,她還說不必在意星漿體的事情,說天元很穩定,不是還有一個星漿體就是新的星漿體在天內理子死的時候誕生
了。
這似乎是一件好事,畢竟他們任務的失敗并沒有影響到薨星宮中的天元大人,咒術界也很穩定,但夏油傑心中仍有些芥蒂,仿佛小理子的死沒有任何意義。
直到今日,他和悟闖進薨星宮中,天元大人初始并不想見他們,這裏的每一寸結界都在排斥他們,即使是六眼也看不到前進的方向,但就很突然,排斥一下子消失了,他們見到了天元大人。
确切地說,是沒能跟星漿體進行同化儀式,選擇了“進化”這條路,讓術式重塑身體卻失敗成現在類似咒靈存在的天元大人。
沒有新的星漿體,也沒有很穩定,之前放出去的穩定消息,不過是糊弄其他有心之人而已。
而見到天元大人的那一刻,夏油傑隐約明白了他之前為什麽抗拒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的「咒靈操術」在蠢蠢欲動。
對于咒靈操使而言,咒靈就是他們的獵物。
他現在完全可以調伏天元大人,進而掌握那覆蓋了整個日本的天元結界。
這對于一心想要改革咒術界的夏油傑而言,有着莫大的誘惑。
夏油傑克制地移開了眼。
五條悟啧啧稱奇,繞着天元大人轉了好幾圈,要不是夏油傑及時出手,五條悟都想伸手戳天元大人一下試試手感了。
天元大人倒是對夏油傑很感興趣的樣子,看了他好幾眼,然後在五條悟提出要拿走高專忌庫中收藏的那七根宿傩手指時,他沒說同意不同意,而是提出要見一下夏油希望。
天元被咒術界視作全知全能的咒術師,雖然事實沒有那麽誇張,但他确實知道很多秘聞。更何況,這一代六眼和咒靈操使是同期,關系極好還有了一個兒子的時候,并不是秘密。
天元原本對夏油希望沒有什麽興趣的,不管那個孩子有多大的潛力,都與他無關。但見到夏油傑後,确切地說,是感知到了夏油傑身上沾染的氣息後,天元終于來了興趣。
所以才有了天元召見夏油希望這件事。
五條悟和夏油傑沒有阻止,他倆人就在這裏,崽子被帶過來,他們還護不住一個崽子嗎!
咒靈的身份,在咒靈操使面前的限制實在是太大了。
“無妨。”臉上生出兩對眼睛的天元緩步走下臺階,他認真地看向夏油希望,片刻後,他慢慢地笑了起來,四只眼睛明亮至極,他篤定地說道:“孩子,你去過夜之食原。”
被媽媽按着,夏油希望只能憤憤地瞪了五條悟一眼,然後他看向天元,态度十分自然地點頭道:“我是去過那裏。”
他并沒有因為天元的外貌而驚詫排斥,他見過的醜咒靈多了,倒是覺得眼前天元這樣的挺好的,起碼臉上那兩對眼睛很對稱,看着不難受。
——說你呢,眼睛都不對稱的兩面宿傩!
天元看向夏油希望的表情越發溫和,語氣也格外輕柔地問道:“你能給我說一下那裏的景色嗎?”
有心在媽媽面前做一個尊老愛幼的好孩子——這可
是天元大人诶,夜蛾叔叔說他活了上千年,不會有比他更老的老古董了吧——夏油希望用着自己并不豐富的詞彙和豐富的肢體語言,将夜之食原裏的景色描述了一遍。
當然,他之前走過伏黑惠影子式神的召喚通道那件事沒提。
“夜之食原裏的時間恢複了流動?”天元大人四只眼睛明顯瞪大了一瞬,神情有些憂慮,又有些向往。他默默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那七根宿傩手指可以交給你們處理,不過,你們要當着我的面處理掉一根宿傩手指,讓我确定你們有能力徹底毀掉它們。”
說着,他擡起手,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出現了一道小門,他将手伸進去,從中拿出一根用符紙纏得密密匝匝的特級咒物,正是宿傩手指。
“束縛。”夏油傑沒有接特級咒物,而是嚴肅地提出這個要求。天元是出了名的不管事,但他們上門後,他這樣子也不像是徹底不管事的樣子,總不能因為他們是他唯一的例外吧。
果然還是立下束縛保險些。
“可以。”天元很幹脆地點頭。
之後的流程就非常順暢了。
這裏是天元的主場,布置一個可以隔絕特級咒靈氣息的結界,輕而易舉。
夏油希望對直死之魔眼的運用越發純熟,他瞪着藍紫雙色的眼眸,下刀時完全感覺不到曾經的身體負擔,一刀斬斷了特級咒物內部的束縛後,他握着小刀躍躍欲試,覺得他還可以再砍兩刀。
可惜,他媽媽和混蛋老爸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特級咒靈兩面宿傩再次現世。
還是那麽得不可一世、猖狂至極,可惜,他那逼死強迫症的四只眼睛再看到夏油希望的時候,神情立刻就變了。
【是你!】
顯然,這個新現世的兩面宿傩還記得那個給了他後心一刀卻在概念上将他殺死的小咒術師,當即就要抹除掉這個存在即可能毀掉他複生計劃的家夥。
當然沒成功。
因為五條悟已經一臉興奮地沖了過去,然後跟特級咒靈兩面宿傩噼裏啪啦地打了起來。
慢了一步沒能搶怪成功的夏油傑:“啧。”
夏油希望的眼睛眨都不眨,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兩道不斷碰撞、攻擊的身影,小嘴微張,看得那叫一個目不轉睛,小手都攥成了拳頭,表情既緊張又興奮。
那可是兩面宿傩啊,花禦打不過,再加上小貞子和小魔也沒能取得勝利,但現在,他被揍了。
要不是記得正将兩面宿傩壓着揍的家夥是他那個總是跟他搶媽媽還欺負他的臭爸爸,他早就高舉雙手,大聲歡呼了。
夏油希望不否認自己慕強,喜歡強者,崇拜強者,所以當初在找回小魔的那個晚上,五條悟的高調亮相和虛式「茈」的絢爛光彩讓他看直了眼,小心髒砰砰亂跳。
那這份喜歡崇拜的前提裏,沒有搶媽媽之仇怨,欺負自己之惱怒!
夏油希望覺得自己心情有些複雜,可惡,為什麽他的爸爸那麽喜歡欺負他,一點都
不靠譜!
如果夏油希望直接問出來,五條悟絕對會大笑三聲,然後說:當然是有趣啊。
當然,以着夏油希望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問出這個問題的,他圍觀了一會兒,既高興又郁悶,幹脆一把抱住夏油傑的大腿,将臉蛋埋進夏油傑寬松的燈籠褲中。
眼不見為淨!
夏油傑揉了揉夏油希望的頭發,目光不離戰場,不斷分析着兩面宿傩的能力,假想此刻戰鬥的是他,那他應該如何對付兩面宿傩。
一根手指的兩面宿傩對于他和悟而言當然不足為慮,但兩面宿傩在戰鬥中展現出來的咒術運用和戰鬥經驗卻讓夏油傑心底微沉。
一十分之一的實力都如此,若是全盛時期……哦,全盛不了,他家崽子之前就已經徹底捅死了一根手指。
五條悟跟兩面宿傩噼裏啪啦打得聲勢浩大,好似勢均力敵,實際上,五條悟更多的是在試探兩面宿傩的招式,看看這位千年前的詛咒之王能拿出什麽手段。
兩面宿傩何等敏銳,五條悟那點心思,他很快就摸透了。
【真見鬼。】兩面宿傩抱怨了一聲,那張逼死強迫症的臉上卻露出了格外肆意的笑容來,【咒術師還是這麽難纏啊。】
三分鐘後,五條悟拎着兩面宿傩的腦袋回到夏油傑的面前,沒有墨鏡遮擋的蒼藍色六眼漂亮得驚人,他口中說道“可惜沒有逼出宿傩的生得領域”,但飛揚的眉眼,眸中濃濃的得意和笑意,真的是……像極了成功給主人打獵歸來的小貓咪。
夏油傑因自己不怎麽合時宜的想象而彎起唇角,他看着五條悟,竟完全忽略了拎在五條悟手上的宿傩腦袋。
兩面宿傩:【……咒術師。】
等他恢複身體,一定要……
然後他那四只眼睛就對上了挂在夏油傑腿上的夏油希望。
夏油希望撇了撇嘴,一臉的嫌棄。
他沒有強迫症,但真的讨厭不規整的東西。
兩面宿傩:該死的咒術師小鬼!
夏油傑沒有出神太久,他知道五條悟将兩面宿傩腦袋帶回來的意思,他對着兩面宿傩伸出手,咒力運轉。
即使輸給了五條悟,連腦袋都被對方給扯了下來,臉上始終沒有什麽驚怒神色的兩面宿傩的表情終于變了,血色的瞳孔猛地收縮,不敢置信又極為惱怒地說道:【咒靈操術?!】
終于意識到自己處境的兩面宿傩簡直是暴怒,但是,術式「咒靈操術」對咒靈堪稱天克,僅剩下一顆腦袋的重傷狀态,他完全無法抗拒「咒靈操術」的全面壓制,很快就被夏油傑搓成了一顆黑色的咒靈玉。
夏油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将那顆咒靈玉用力地塞進嘴巴裏,奮力咽下。
難吃是真的難吃,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也可能是千年前的詛咒之王過于臭名昭著,非一般咒靈可比,這顆咒靈玉出奇得難吃,從口腔到舌頭再到喉嚨口,滑過的每一寸地方仿佛都麻痹了。
但只要想到這顆咒靈玉代表着什麽,
夏油傑的精神又格外亢奮,仿佛全身都湧動着力量。
然後,五條悟伸出手指,蹭去夏油傑眼角沁出的淚水。
“好澀啊……”五條悟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手就被夏油傑一巴掌拍下,還被瞪了一眼。
夏油傑對五條悟怒目而視,亂說什麽呢,不提那邊站着一個天元,他們倆的崽子就挂在他的腿上呢。
夏油希望瞪圓了眼睛,他死死盯着夏油傑微微泛紅的濕潤眼角,急急地說道:“媽媽哭了!”
夏油傑:“……沒有。”頓了頓,他微笑着看向夏油希望,認真地說道,“是眼睛進了灰塵。”
夏油希望:“哦。”好熟悉的話術。
五條悟卻笑了起來,說道:“傑你的眼睛那麽小,哪裏有灰塵進得去哈哈……嗷!”
卻是夏油傑一拳捶在了五條悟的胸口,物理打斷了他的笑聲。
緩了一會兒,終于從咒靈玉糟糕口感中走出來的夏油傑擡手召喚了兩面宿傩。
原本只剩下一顆腦袋的兩面宿傩在被夏油傑調伏後,身體在咒靈空間的一進一出後,已經恢複如初。他的神情格外陰沉,看向夏油傑的目光充滿了戾氣,顯然,他保留着完整的記憶和認知,但身體的主導權卻被「咒靈操術」束縛,不得不聽命于夏油傑。
夏油傑感應了一下他與兩面宿傩的從屬關系,便将他收回咒靈空間中。
“可以了嗎?”夏油傑看向天元,緩聲道,“剩下的宿傩手指,可以交給我和悟嗎?”
“可以。”天元颔首,他深深地看了夏油傑腿上挂着的夏油希望一眼,然後道,“不過,介意聽一個故事嗎?有關,很久之前,一位同樣擁有着「咒靈操術」之人的故事。”
天元講的與其說是故事,不如說是傳說。
一個擁有「咒靈操術」的咒術師,在通過調伏咒靈不斷變強,初始他是人們口中的百鬼之主,但随着時間的流逝,那個咒術師越來越強,收集的強大咒靈越來越大,原本虛無一片的咒靈空間開始變化,它開始變得像是一個真正的世界。
他的那些咒靈不再是被收藏在咒靈空間中,而是生活在咒靈空間中。原本被調伏後就失去成長潛力的咒靈們開始進化,變得更聰明,變得更強大,也不那麽像咒靈。
終于有一日,那個世界變得足夠龐大,不僅能夠容納咒靈,還能夠允許其他人類短暫踏足,那裏成為了人們口中的神域,而那個空間的主人則變成了人們口中的神明。
是夜之主,是月讀尊。
而那些被他調伏的咒靈則成為他的從神。
這個國家神話傳說的一部分,被奉做三貴子之一的月讀尊,最初只是一個人類的咒術師。
初聽天元的講述時,夏油傑只覺得匪夷所思,但很快,他想起之前夏油希望跟他說的那個詭異世界裏的筵山還有被夏油希望取走空殼,然後成功激活了數據的虹龍。
毫無疑問,那個天空是扭曲藍色的世界,就是夏油傑的咒靈空間。
那麽,夏油希望之前因為特級咒靈禪院十影的契約種子前往的那個天空為扭曲紅色的龐大世界,為何不能是過去某位咒靈操使的咒靈空間?
夏油傑嘴唇緊抿,心髒砰砰直跳,他确實因為天元的話而心潮澎湃,但不至于失了冷靜。他想了想,直接道:“即使咒靈操術的空間有潛力成長為神域,想來也需要大量時間來進行積累。”頓了頓,“天元大人,你專門講這個故事,不是只想分享一個遠古傳聞吧。”
“确是如此。”天元颔首,“那位月讀尊究竟花了多少年才将咒靈空間化作神域,為未可知,但他以人類咒術師的身份行走世間的時候,必然已經打破了人類百年的壽命限制。”
天元的語氣唏噓:“我本以為夜之食原早在千年前,月讀尊不再回應信徒時就已經沉寂,不成想,那個神域還活着。只有活着的神域才能夠接納新的成員,只有被神域接納……”
他才能再次轉化形态。
天元還是人類的時候,他的術式是「不死」,但不死不代表身體不會衰老,當他的身體衰弱老邁到瀕臨死亡的時候,他的術式會反補身軀,進化成非人的存在來達成另一種“不死”。
當年,他、不,确切地說,應該是她。
她生于一個人鬼混雜、妖魔鬼怪橫行的時代,每時每刻都有人類在死亡,天性悲憫的她在意識到自己的特殊力量後,自然想要幫助其他同胞。
她無法在實力上對抗那些肆意獵殺人類的妖魔鬼怪,便想着在防禦上加成。她一門心思鑽研結界術,終于制造出了那個時代最強的結界,建立起來了一方庇護之地。
後世的咒術界便以此為雛形建立起來。
時間進入到平安時代初期,天元認識了一個女性咒靈操使,頗有一見如故之感。她之前并未聽說過「咒靈操術」,但認為好友的術式潛力極大,日後必成最強大的那一批咒術師之一,卻不想沒過多久,神道下達神谕,聲稱好友是逆神之罪人,人人得而誅之。
天元不敢明面上與神道勢力抗衡,只得暗地裏予以幫助,可惜,好友還是死在了各方圍剿之下。
彼時勢力最大的是神道,他們要誰死,出力的不只有神道方面的勢力,更有其他想要讨好神道的勢力。
好友死前以秘術傳遞來了一個情報,一個為何她一個咒術師會莫名其妙成為逆神之罪人的原因。
——從神可被「咒靈操術」調伏。
這意味着什麽?
天元也明白了。
有關術式「咒靈操術」的情報為何這麽少,除了這個術式本身就很稀少以外,最大的原因便是,真正挖掘出這個術式威力還憑此登頂世界的神明不希望其他咒靈操使複刻祂的成神路。
只是,即使成為了傳說中的神明,亦終有衰落之時,平安時代後期,一場轟轟烈烈的圍剿詛咒之王失敗複又将之奉為神明的鬧劇之後,神道消隐,咒術總監部的前身咒術司逐漸取代神道力量。
天元沒有掌權的心思,她的初心從始至終都是
保護,而在發現曾經的朋友因權勢而面目全非之時,她心中雖然失望,卻無法放下責任。
在她的身體第一次走向末路,術式即将重塑身體的時候,天元并沒有抗拒的意思,反而主動将天元結界的控制權交到其他人的手上。進化有危險,萬一重塑後的意識對人類懷有惡意,那其他人的處境就糟糕了。
倒是其他人不願天元冒險,破壞現在的平衡,搞出來一個主動獻出身體來供她同化刷新身體數據的星漿體,再來一個負責維護每一代星漿體必然與她同化的最強護衛六眼,構成了命運的鏈條,維持住了咒術界的局面。
天元默許了那次同化儀式。
再後來,戰國時代,咒術界出現了新的咒靈操使。
不過這一次,再沒有神道勢力冒出來,指責他是什麽逆神的罪人了。
久不問世事的天元默默圍觀了那位咒靈操使的一生,再次确認了她的判斷:「咒靈操術」的初級潛力是特級咒術師,高級潛力是一域主神,但想要達成後者,咒靈操使必須在保留原術式的情況下,想辦法打破壽命的桎梏。
從人到神,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天元稍微感慨一番就放下了。
然後是六眼五條悟降生,天元了然,又到了舉行同化儀式的時間。
沒多久,她就發現這一代還有咒靈操使降生。
跟她無關。
直到要舉行同化儀式的時候,伏黑甚爾突然出現,殺死了星漿體天內理子,斬斷了命運的鏈條。
在此之前,天元從來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一點咒力都沒有的人,在天元結界之下等同于不存在。
其實,死了一個星漿體,不代表沒有其他星漿體可用,天內理子只是所有星漿體中資質最好的那一個,但天元卻覺得,命運既斷,那麽,自然就到了接受進化的時候。
她選擇了進化。
可惜失敗了。
不過,即使失敗了,她依舊靠着之前的手段,保留了自我的意識,除了會被咒靈操使克制得很慘,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同?
其實還是有不同的。
雖然她現在變得人不人鬼不鬼,雖然她已經接受了命運,放任自己成為那棵撐起咒術界的禦神木,還無視了一直在向她逼近的陰影,但在夏油傑身上感知到了久遠的、來自夜之食原內的氣息時,她還是心動了。
原來,将自己釘死在神龛後,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心底其實還殘留着一點私心。
她其實早已厭倦了這樣存在下去。
沒有将這段過去盡數告訴給來到薨星宮中的三人,只将有關月讀尊的神域以及她曾經的推測告訴給夏油傑,這是一個提醒。
神域複蘇,意味着神域之主尚在,月讀尊既然還活着,就斷不會允許其他咒靈操使存在。他們家現在兩個咒靈操使,一旦被月讀尊知曉,祂不會放過他們。
但見過夏油希望連束縛都能夠斬斷的瞳術後,天元更期待的是一個過去的咒靈操使與現在的
咒靈操使相争,若是夏油傑能夠勝過對方,說不定能夠吞噬對方的神域。
夏油傑的表情嚴肅起來,這不是他想不想争的問題,而是對方必不會放過他們。
“夜之食原這麽危險啊。”夏油希望默默抱住夏油傑的大腿,說起來,他第一次進到那個世界的時候,明明時間是凝固的,不過一出一進,時間就恢複了流動……果然有問題!
“除此之外,咒術界這千年來還一直潛伏着一個詛咒師,他叫羂索。”
被認定為“除了張開結界以外基本不會幹涉現世,樹木一般無心無欲的咒術師”的天元若無其事地向五條悟和夏油傑,外加一只夏油希望,揭開整個咒術師最大的陰影。
***
夏油一家子在薨星宮一待就是一上午,最終離開的時候,不僅拎着一兜子宿傩手指,還揣了一肚子的瓜,比瓜田裏的猹還要忙碌。
總結一句:炸裂,太炸裂了!
那位詛咒師羂索的奮鬥經歷真的是太豐富了,但更讓人心生複雜的是,明明對方幹的那些事,天元都看在眼裏,愣是沒跟任何人提起過,還真是避世得非常徹底了。
要不是他們想要放在高專忌庫內的宿傩手指,又不想讓夜蛾背鍋,所以闖了一次薨星宮,這驚天大瓜指不定要被天元憋到什麽時候呢。
說不定等羂索揭竿起義搞事情,都逼到薨星宮的大門口了,那位天元大人才想起來搖人阻止他……
某種意義上,這位天元大人真能沉住氣。
可惜,那個羂索據說同樣很擅長結界術,在防備天元上很有天賦,天元能夠根據咒術界發生過的事情推測出是羂索做下的,比如江戶時代拉着五條家主來了一場同歸于盡的禪院家主,比如一百五十年前加茂家那個搞出咒胎九相圖的污點加茂憲倫,都是他曾經使用過的身體。
但他目前在何方,她就不知道了。
唯一明顯特征是他占據的身體額頭處會有一道黑色的縫合線,那是束縛,無法消除。
只是,單憑這個特征,依舊無法确定那個羂索的位置,只能等他搞事的時候主動暴露出來。
***
暫且将羂索的事情放在一邊,夏油傑、五條悟外加夏油希望,開始處理到手的宿傩手指。
原本收藏在高專忌庫中七根宿傩手指,一根被夏油傑調伏,剩下六根。再加上五條悟之前從五條家拿來的那根,總共七根宿傩手指,也就是七個同款特級咒靈。
其實在薨星宮借個地方拆手指正好,天元的特殊結界比一般天元結界結實多了,但夏油傑不想暴露出「咒靈操術」的極之番能夠抽取術式。這樣的能力要是不小心暴露出去,夏油傑身上原本就不少的針對必然瞬間翻上幾十倍,忌憚程度不亞于五條悟的六眼。
原本咒靈操使能夠擺出無數個套路的咒靈組合就已經讓其他咒術師絕望了,再來一個百變術式,咒術總監部的高層們立馬就得發瘋。
咒術師只能有一個術式是常識,夏油傑卻能拿出上百術式,過分了,這是在刺激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