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日
第22章 第22日
◎夫妻和平共處的方式之一。◎
溫霁忽然發現, 夫妻間要好好相處,并不像朋友那樣,高興了就約見面吃飯, 夜深了就各回各家。
而是要看感受, 看做這件事會不會覺得吃虧了。
就比如, 如果張初越早上起來做早飯,他會不會認為:憑什麽要我做給她吃,憑什麽她可以晚起。
但溫霁對張初越并沒有其他真實夫妻的期待感,他混成什麽樣她也并不在意, 所以很自由,犯錯也不害怕。
別的妻子總是被教育在争吵時多忍耐才能長久,而她不。
于是, 兩個人就針尖對麥芒了。
溫霁也不會說你讓一讓我, “讓”是弱者對強者的求,她覺得他們是平等的,都要講道理的。
“我忙一天了,哪裏有時間想。”
她小聲嘀咕了句, 察覺張初越的視線落在她的頭頂, 她又忍不住說了句:“至少給個晚上想吧。”
張初越沉“嗯”了聲, “電影你要是想看我就陪你看, 我想, 這也是夫妻和平共處的方式之一。”
他确實有好好思考, 溫霁就更不好冷臉說不想跟你和平共處了, 她這個人性格就是如此,只要對她好一些, 她就會開心, 無論前面吵得多厲害, 此刻都會笑道:“那你這算是取悅我嗎?”
話一落,張初越眉頭皺緊,很多時候溫霁說話都會惹得他燥怒,畢竟是第一次結婚,總得學會适應,如果他現在又說什麽重話,她肯定又不高興。
于是先低頭,此刻和她說話也是低頭:“嗯。”
溫霁果然高興了,眼睛亮亮的,看他:“如果和平共處的方式是取悅我,那我會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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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初越垂在身側的雙手陡然攏緊,溫霁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縱橫,似乎不大樂意呢。
溫霁輕眨眨眼:“其實人和人之間的相處都是互相給予,比如奶奶和外婆總給我做飯吃,那我也得送她們禮物,同樣的道理,你如果讓我開心呢,那我也會讓你快樂啊。”
張初越幽黑的瞳仁盯着她看,溫霁覺得他有些不對勁,抿了抿唇,繼續說:“當然,如果你覺得我們的和平共處是沉默,那我确實可以不說話,以後飯也可以不一起吃……”
“可以。”
他嗓音忽然一落,溫霁頓時愣住了,心跳驟緊,他的意思是可以保持沉默不相往來麽!
“張初越!”
“我可以取悅你。”
男人沉甸甸地落來這六個字,轉身走出了門。
留溫霁呆楞在原地。
她長這麽大,願意哄她開心的人沒有幾個,确切地說,願意哄她高興的事并沒有經歷太多,中式父母不善言辭,而她又不是家中的獨生小孩,所以被默認懂事,不該要這要那的。
能讓她念大學,溫家在這個山裏已經是很幸福開明的家庭了。
就連這場婚事,也不是為了哄她高興而辦,而是為了長輩彌留的心願,讓她來兌現承諾。
晚上放電影的時候,溫霁看到張初羽來了。
很突然,她眼神下意識看向張初越,他斂下眉眼:“你好好看,我去跟他坐。”
溫霁一聽,下意識抓住他衣袖,說好是陪她看電影,怎麽就去陪堂弟了呢!
她就盯着他看,沒松手,也不說不讓他走。
張初越眸光輕落,他當大哥的,總是想都照顧好,哪裏有兩邊都讨好的事。
溫霁看着他坐了回來,在張初越這裏,她是可以被首選的。
張初羽就坐在最後一排,電影的光在變換的時候,從溫霁柔美的側臉掠過,而她的旁邊坐着位高大的男人,他們挨得特別近,那個人是他最好的大哥。
電影裏有個人摔了一跤,像個小醜,大家頓時都笑了,而他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便覺得眼眶濕了起來,他真是個傻子。
張初羽挪開視線,電影裏的歡樂不是他的,反派的慘狀才是他的結局,等故事收場,張初越卻和溫霁落落大方地過來跟他打招呼。
這時候張初越說:“一起走,我們先送你回奶奶家。”
這條路坎坎坷坷,石頭遍布,雜草叢生,張初羽覺得自己要被埋葬在這裏了。
到了奶奶家,溫霁進去堂屋和老人家喝茶,奶奶樂呵呵地在看抗日劇,說:“我最近在追劇,電影就讓初羽去替我看了,回頭可別賴我對組織活動不積極。”
溫霁讓奶奶的話逗笑,給她添茶,但她老人家閑不住,從紅木椅下拿了個餅幹盒出來,說:“好吃的蛋卷,趁幾個小調皮蛋睡了我們偷偷吃。”
溫霁拿了一根出來,一咬下碎了零星蛋卷,驚豔道:“鹹的!”
“當然,”
奶奶眼神得意地看她:“鹹蛋黃做的,好東西,初越幾個兄弟都不愛吃甜,就這個能吃點。”
她舌頭舔幹淨嘴邊的蛋卷碎,說:“那我去叫他們進來吃吧。”
兩個人在後院給奶奶劈柴,溫霁覺得應該找個理由把張初越帶出來了。
月明星稀,院子裏融融一盞暖色的煤油燈,兩道長影在水泥地鋪成的院中平行而立。
劈柴的是張初羽。
張初越笑了聲:“這柴再劈下去,能用到十年後。”
張初羽還在砍,說:“十年後我也比你年輕,奶奶的柴還是我來砍給她燒。”
張初越過去把他手裏的斧頭奪了過來,自诩年輕的少年根本護不住斧頭,于是整個人突然崩潰了:“這個你就不用跟我搶了吧!”
溫霁逋走到屋後的拐角,張初羽的嗓音傳來,她步子一頓,下意識去找張初越的背影。
“我沒有跟你搶,柴已經劈夠了,如果你有什麽要發洩,可以沖我來。”
張初越語氣沉靜,倒顯得他這個堂弟沖動幼稚了,張初羽臉色緊繃,眉頭鎖着,唇邊卻扯出一絲笑,說:“我能有什麽發洩的啊,把斧頭還給我。”
大概是那一個“還”字,讓張初越愈加抓緊了斧柄,站在夜色裏宛若一道牢固的木樁,對張初羽說:“不行。”
“我就要我的斧頭!”
張初羽發飙了,張初越忽然箍住他的肩頭,五指似鉗爪,沉聲道:“初羽,你是不是後悔了?”
一句話,頓時令這夜裏的另外兩個人愣住。
張初羽去拿斧頭的動作收住,沉默了不知多久,就在溫霁以為他們就要在月下化成樁子時,張初羽笑了聲:
“你是我哥,讓給你,我不後悔,我永遠記得你被你爸媽趕出來的那天,你跟我說你不會再回去,現在你和……”
張初羽喉嚨咽了下,艱難吐出那兩個字:“嫂子……結婚了,應該就不會被打回原籍了吧?”
他還小,他不懂張初越那些規則,而且現在什麽年代了,還定親?只有農村才這麽不開化!
“不是讓。”
張初越嗓音磨出低沉的語調,仿佛要沉入這漆黑的水泥地裏,他對張初羽說:“溫霁可以自己選擇,而不是被讓。”
張初羽少年心性,脫口而出:“那就當我可憐你!”
溫霁靠在灰磚砌成的牆壁上,腳下踩着幽幽土地,寂靜中有蟲鳴鳥叫的聲音,她在這道聲裏回了張初越的家。
她回房剛洗了澡出來,就看到張初越匆匆趕回來的身影,溫霁就站在前院連着後院的通道裏,能看見張初越,但他一進來就沖着屋裏的光進去,喊:“溫霁。”
她透過客廳開向前院的窗戶看見他去敲她的房門,便應了聲:“我在這。”
平靜的,仿若尋常的語氣。
張初越剛才從祖母的後院離開,就聽見奶奶說溫霁剛才去後院找他,沒一會兒便說要先回去了。
她聽見他和張初羽說的那些話。
此刻因為跑回來,他呼吸還劇烈地起伏着,但明明情急,真看到溫霁卻有些近鄉情怯,不知該如何開口,問她聽見了什麽。
溫霁說他:“一身的汗,還不快去洗澡?”
“溫霁。”
他逋要開口,溫霁就繼續去洗她的衣服,大件的可以放洗衣機,但內衣褲她會特意放到木盆裏手洗,張初越看見她揉搓着貝殼白似的胸衣,住了嘴。
回房裏拿衣服,聽話地去後院沖澡了。
她就坐在小馬紮上洗衣,張初越就隔着一個簾子脫衣,夜裏什麽也看不見,但偏偏是這種看不見,一旦去想象便欲說還休,朦胧又旖旎,溫霁搓得手指都紅了。
夏夜的風吹來也是熱的,許是溫霁洗了通澡又洗衣服,忙得出了汗,等她把衣服晾好,張初越掀了簾子出來。
他只穿了長褲,胸膛上還滾燙着水珠,手裏捏着髒衣,看到溫霁還沒倒掉水的木盆,說:“水別浪費了,我洗衣服。”
溫霁背對着他把最後一件背心挂好了,出聲:“嗯。”
回頭,看見他把衣服埋進了剛才洗過她貼身衣物的水中。
她指尖還滴着水珠,潮濕的夏夜裏怎麽也幹不了,她要進屋,忽然聽見張初越說了句:“都聽見了?”
溫霁心跳才恢複,咚咚地敲着胸口。
張初越在搓衣服,一件襯衫幾乎要被揉爛,溫霁“嗯”了聲,問他:“當初和我訂婚的是張初羽?”
男人一掌攏住衣服,流水全從他指縫間淌出,他說:“過來我這。”
溫霁同手同腳地朝他走近,聽見他又道:“給我倒點洗衣液。”
兩個人難得相安無事,溫霁知道什麽情況說什麽話,這時候肯定不會講:為什麽要我給你倒。
張初越攤開了白襯衫的衣領,溫霁小心地倒下洗衣液,他低頭探來,嗓音沉烈:“手別抖啊。”
她真的在抖。
溫霁索性倒了一大瓢,夠他洗了。
衣服在水裏一搓,全是泡沫,張初越氣極反笑:“難怪聽話給我倒洗衣液,就這麽不想給我幫點忙?”
溫霁低頭看那一盆的泡沫,手就伸進去戳了戳,說:“你別轉移話題。”
“沒什麽好解釋的,如果回到開始,你會選我還是他?”
溫霁沒想到張初越這麽直白!
她還以為這家夥會生氣又把她壓沙發上發作一次,于是道:“我喜歡有求于我的,這樣顯得我有價值,而不是單單因為我是女生,剛好可以做妻子,男人結婚總歸是百利而無一害。”
張初越嗤笑了聲:“年紀小,道理多,其實戀愛都沒談過。”
溫霁:“……”
她玩心一起,伸手在水盆裏攪弄泡沫,好讓張初越再洗個十遍八遍,忽地,一道大掌在纏繞浸濕的衣物裏抓到了她的手。
溫霁瞳孔一睜,擡頭看他。
“所以你選我麽?”
溫霁眸子裏映着張初越深遂的臉龐,這樣硬朗無所不能的男人,剛才卻對張初羽說“謝謝你可憐我”。
怎麽會這樣,她總以為這件事已經順理成章地簡單辦成了,長輩高興,他們如何想并不重要,但她沒預料到背後還有彎彎繞繞的不得知。
溫霁小聲道:“反正最後都會分開的,但我不喜歡可憐誰這種話,張初羽這樣說話比你還讨厭。”
說到這,她擡起眼睫快速瞟了張初越一眼。
她小時候就總是被“可憐”,那種感覺很難受。
張初越在水盆裏的大掌攏住她左手,泡沫粘粘乎乎的,又滑得很,嗓音朝她落:“所以你選我。”
溫霁的指尖感覺到他收緊的力道,十指連心,現在她五指被牽住,麻了半顆心。
她頓時顧左右而言他:“你、你怎麽不洗衣服了?”
他目光在夜裏看她:“我在想今天問你的事,恐怕你想一晚也給不了我答案,失眠了又賴我。”
溫霁又被他催進度,整個人慌張了起來,藏在水盆裏的手想掙脫,但這一動他也跟着動,游着追她似的,掌心貼上她手背,硬朗骨節撥開她緊合的指縫扣入,問她:
“我們雖然整天争吵,但我喜歡你有話直說,讨厭張初羽的話也不藏着。”
水盆上波紋蕩漾,溫霁不敢掙紮太大的動作,生怕泡沫水溢出,只忍着臉紅地哼唧了聲:“你說話就說話,抓我手幹嘛!”
男人硬長的手指在水下穿過她的指縫,粗糙指腹壓在她手心敏感處,看她:“只是想問你,這種程度的接觸,你讨厭嗎?”
作者有話說:
越哥:循序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