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吵架
吵架
“小紀阿姨,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幫我告訴媽媽,讓她不要傷心,我會很乖的。媽媽一定要把我的骨灰帶去家鄉,我特別喜歡旗裏的一片湖,我希望媽媽把我的骨灰灑在湖裏,我要像魚兒一樣自由的在水裏游。”小姑娘似乎已經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死了,她扭着頭認真地看着紀紹棠,把遺願就這麽輕輕松松的說了出來。
半個月前,紀紹棠來查房的時候,小朋友還悄悄告訴她,不想死,想永遠奔跑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看藍天白雲。
小姑娘又開口了,脆生生的聲音,“小紀阿姨,如果我能活着回到家鄉,我一定會送你一只小羊羔。你知道嗎,剛生下來的小羊羔特別可愛,軟軟的,小小的。正好現在是羊羔出生的季節,每年這個時候,草原上會降臨一堆這種小天使,我真的特別喜歡。我多麽希望爸爸能讓我抱着它們睡覺啊,可是他從來不允許。”
紀紹棠看着小姑娘眼睛裏多出來的一點神采,沒什麽反應。
她天生就木納,對于情緒的感應也不是很敏感。她能感受到對方的悲喜,卻只有那麽一點點。
或許小羊羔是小姑娘的光,但是這并不是她喜歡的物種。
病房裏多情的實習生已經在抽鼻子了,紀紹棠看着才八歲的小女孩,只嘆了口氣。
手裏的病歷越捏越緊,紀紹棠站起身,轉身離開病房。
生老病死,本來就是人間常态。“死”在一個才八歲的孩子身上尚且還遠,但是生病的小姑娘卻已經思考了這個問題。
急性白血病,一個要人命的病。
一個實習生看不下去,走上前摸了摸小姑娘圓溜溜的腦袋,說:“小古力,你一定會好的。你會在草原上自由的奔跑,你也能有一只能抱着睡覺的小羊羔。”
古麗巴哈爾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說什麽。
但願吧。
人至耄耋,尚且想着再貪念這人間的光陰,偷得餘生。沒有人真的覺得活着不好,只是有些人不得不死。尚且一個八歲的孩子,又怎麽會不貪戀生呢?
一輪查房結束,除了古麗巴哈爾,再沒有讓人難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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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紹棠回到辦公室,主任都已經下班了。辦公室裏就剩下一個和紀紹棠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男醫生。
看到紀紹棠進來,對方收了自己手裏的工作,走過來遞給紀紹棠一塊巧克力,說:“我看你今天狀态一直有些不對,昨天又失眠了嗎?”
紀紹棠沒有接巧克力,只擺了擺手,“我不太喜歡吃。”對方只能尴尬的收回手。
紀紹棠将病歷整理好,“昨晚沒有失眠。”
年輕醫生叫徐天,28歲。因為年輕又帥氣,在一衆醫生護士裏面頗受歡迎,患者也喜歡他。
徐天:“那就行。非必要時刻還是不要吃安眠藥助眠,對身體不好。”
紀紹棠:“我知道了,謝謝你徐醫生。”
禮貌又疏離的對話,徐天沒在上趕着和她搭腔,一邊脫了白大褂一邊朝門口走去,大概是準備回去了。
。
傍晚。
賀顏深駕車到了秘書定的餐廳,坐在包廂裏百無聊賴的玩手機。
游戲進行了一半,趙明誠才姍姍來遲。
後者帶着一身的社會氣息,一屁股坐在賀顏深對面的座椅上,“小賀總終于肯賞臉吃個飯了?”
賀顏深挑眉,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這話應該我說才對。”頓了頓,他又說:“趙總,你來遲了。”
趙明誠根本不把他一個黃毛小子看在眼裏,幾句客套話說完就端起了架子,“公司裏有事,我也走不開。小賀總今日請吃飯,怕不是單純的吃飯吧。”
賀顏深一笑:“當然。”
趙明誠翹起二郎腿,“不知道小賀總找我有什麽事?”
賀顏深又呷了口水,“趙總,不如你先吃點東西,我們慢慢聊。”
趙明誠擺擺手,“行,正好我也沒吃晚餐。”
賀顏深看着對方大魚大肉往嘴裏塞,只坐在一邊默默喝着白開水。
估摸着趙明誠喝的差不多了,賀顏深一杯水也喝完了。
他摁亮手機看了眼,八點四十五分,趙明誠吃了半個小時。
“小賀總,行了,有什麽事說吧。”他自信的認為,賀顏深一定是有什麽工作上的事求他。
賀顏深放下杯子,随意坐着,說:“趙總,聽說你有個妹妹,叫趙蘭?”
此言一出,趙明誠完全僵住了。
趙蘭入獄之後,他們家已經和她斷絕聯系,和紀紹棠姐妹倆也不再往來。十年過去了,幾乎已經沒人記得趙蘭是他們趙家的千金了。這個時候,賀顏深突然就提起這件事,趙明誠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職場上混久了的老狐貍很快就反應過來,“對,但是家妹不在b市已經很多年了。”
賀顏深坐起來了一點,道:“紀國航曾經是你妹夫吧。”
賀顏深和紀紹柳的事趙明誠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點的。b市商界公認的金童玉女并不只是傳言。紀紹柳又是自己妹夫出軌的小三的孩子,不過一個小三上位的人的女兒,開始會有人看不起。但是十年後,趙家和紀家那些破爛事早就埋在時間的塵埃裏了。現在提起紀家,人們只知道他們有個叫紀紹柳的女人,卻不會記得紀紹棠和紀希白也是紀國航的孩子。
人就是這樣,現實也是這樣。當你風光無限的時候,很多人都上趕着做舔狗。同樣的,跌落塵埃時,願意再捧着你的又有幾個人?
想當初,趙蘭是何等風光的嫁給紀國航,就是何等卑微的進了監獄。
趙明誠腆着肚子:“不是,他們已經離婚了,算不上我妹夫。”
賀顏深當然知道這些,他這幾個問題不過是多此一舉。然而他還是要問,他說:“趙總也不用瞞着我,據我所知,令妹明年就會出獄。趙總,我們都是生意人,利益最大,你說是吧?”
趙明誠連連點頭,如果剛來的時候他不把賀家這小子放在眼裏,但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賀顏深又笑了笑,“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既然這樣,我直說了,趙總,我希望明年趙蘭出獄的時候,你能把她接回家,并且要給她接風洗塵,讓b市的人都知道。”
趙明誠傻了:“這……”
賀顏深:“一切費用我出,但是要以趙家的名義。”
趙明誠:“小賀總為什麽要這樣做?”
賀顏深:“這你就不用問了。趙總不做賠本的買賣,你做好這件事後,我可以在某個項目上對歐尚有特別優惠。趙總,不用我再多說什麽了吧。”
這很令人費解。賀顏深是紀紹柳的男朋友,而紀紹柳是紀國航小三的女人,但是賀顏深希望趙家把原配風風光光的接回家?這簡直就像一場家庭倫理劇,任誰都不會覺得賀顏深是站在趙蘭這邊的,只會覺得賀顏深又要做什麽。
賀顏深不在乎別人怎麽想,他想做什麽從來不跟別人解釋。話說到之後,賀顏深站起身,“趙總,想好就給我打電話。”
直到賀顏深走後,趙明誠還是一副恍恍惚惚的狀态。接回來,他妻子肯定不同意,他們都已經斷絕關系了,那可是上過報紙網絡的,接回來不是公然打他們趙家的臉嗎?可是不接回來,賀顏深給的那些利潤他可是一分都拿不到。
趙明誠陷入兩難境界,天平卻在倒向賀顏深。
。
紀希白打架抽煙喝酒泡吧蹦迪打撲克樣樣都占,唯獨學習倒數,天資愚笨。紀紹棠時常對他覺得力不存心,不想管又不得不管。如今已經是高三下學期,紀希白還玩的這麽瘋,若不是紀紹棠逼着他去上學,恐怕人家連學校都不會再去。
賀顏深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竟然很支持紀希白各種惡習,還是不是拿錢資助紀希白鬼混。
但是再多想一下,紀紹棠就明白了,他們沒有一個人希望她和紀希白好,所以想盡辦法要毀了他們。
紀紹棠看着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的紀希白,內心已經沒有任何希冀了。她到廚房給自己煮了點面條,坐在餐桌前吃完。
紀希白大概也是餓了,走了進來,問她:“我的呢?”
紀紹棠搖頭:“我以為你吃了,只給我下了一碗。”
紀希白摔凳子不幹了:“紀紹棠你什麽意思?你為什麽自以為是,你就不會問問我嗎?做你弟弟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如果不是你非要從爸那兒把我帶出來,我會像現在這樣連吃都吃不飽嗎?”
紀紹棠放下筷子,“随你怎麽想。”她已經不再試圖去告訴弟弟,他們的爸爸是怎樣一個禽獸了。只有她知道也沒關系。
紀希白:“你給我去下面條!”
紀紹棠:“冰箱裏有面,你自己愛吃不吃。我沒有義務為你做什麽。”
紀希白:“你!”
紀紹棠冷哼一聲:“半個月後你就十八歲了吧,既然覺得跟着我這麽倒黴,這麽憋屈,半個月後就搬出去吧,我不會再給你生活費,也不會再照顧你。”
“好啊你,你就等着這一天呢是吧。紀紹棠,你太讓人惡心了!”
“惡心?紀希白,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除了媽給你那一張臉你還有哪點能讓我看上,能讓紀家看上?你以為紀國航真是你爹,宋瑤真是你媽,紀紹柳真是你姐呢?你以為賀顏深給你錢就是對你好?你知不知道他們不過是換了一種方法讓你過的就像陰溝裏的蛆蟲?紀希白,你長成這個樣子,我有錯,你就沒錯嗎?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宋瑤是害媽媽坐牢的兇手,紀國航和媽媽結婚沒多久就找了小三,你不聽我有什麽辦法?啊?我能怎麽辦?你已經媽媽是如何愛你的了嗎?”情緒像打開閘門洩洪一樣噴湧而出,然而紀紹棠微弱的控訴紀希白一句都沒聽進去。
紀希白:“你別拿媽媽說事。既然你這麽想,行,紀紹棠,我們斷絕關系,我從今天我就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