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02
Chapter 02
周末，曾楚健陪石佳緒回了一趟老家。
石佳緒的老家就在本地，稍微偏離市區，路途有些遠。石佳緒在大學畢業後為了工作上下班方便，搬了出來一個人租在一間小公寓裏。
基本上，在放假的日子裏，除非要和曾楚健約會，石佳緒都會回家陪父母。
這次回家的主要目的，是要正式向石爸爸和石媽媽報備兩人結婚的事。
石佳緒在答應曾楚健的求婚後，第二天就已經向父母打了招呼，這次曾楚健前來，也就是簡單地走一下流程。
曾楚健從來沒有在石家過過夜，原以為這次以未婚夫的身份前來能有所改變，但家教嚴格的石爸爸依然沒有松口的意思，以免讓曾楚健感到尴尬，石佳緒只好說有事要和曾楚健一起離開。
曾楚健的車是外來車，只能停在小區外面，于是他說先去取車。
曾楚健出門後，石佳緒看着面色不善的石爸爸，打開天窗說亮話，“爸，你是不喜歡我和阿健結婚嗎？”
照理來說，她和曾楚健交往了三年，石爸爸和石媽媽也和曾楚健打過不少次的照面，她的父母一直都很好說話，對曾楚健的态度也不錯，但今晚卻意外的有些冷漠。
石爸爸沒有回答。
石媽媽說：“你爸爸不是不喜歡，只是，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石佳緒噎了噎，“你們為什麽會覺得我沒有決定好？”
“結婚是阿健的意思吧？”
“嗯，生日那天，他求婚了。”
“沒錯，你和阿健是交往了三年，按照世俗的想法也到了适婚的年紀和時機，但我們不管外人怎麽想，作為父母，我們只想你過得開心和幸福。你之前從來沒有說過想要結婚，你跟我們聊的都是想努力工作、想去旅游的事，在你的規劃裏結婚是放得比較遠的，這下卻突然間就定下來了。我們是擔心你可能是因為無法拒絕，就倉促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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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過和阿健結婚的。”
“但剛剛在聊關于結婚的話題上，只有阿健是盡興的，你話都不多一句。”
“我可能只是心态上一時沒有轉換過來吧。”
“說實話，我們之前也有和阿健的父母見過面，他家裏的觀念感覺相對傳統的，你和他結婚以後，恐怕也會面對一些世俗的壓力，到時候，你想放開心态去做自己結婚前還沒有完成的事，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我會和他溝通的。”
石佳緒一路見招拆招，石爸爸這時候終于開口了：“你無愧于心就好。”
石媽媽跟着說：“我們不是想否定你的決定，既然你是深思熟慮過後的，我們都會支持你。就算是結婚以後，你也永遠是我們的女兒。”
石爸爸又義正言辭地說：“他敢欺負你，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石佳緒想笑又想哭，但想到曾楚健可能已經在樓下等她了，只好匆匆抱了抱父母就離家了。
——
下樓的期間，石佳緒整理好了情緒，果然一推開門，就看到了曾楚健的車停在路邊。
他或許等得有點久了，一邊在玩着手機。
他太過入迷，沒有注意到她已經下來了。
石佳緒發現他的嘴角帶着笑意。
然而手機是豎向拿着的，他不像在打游戲，手指也頻繁地敲着屏幕，似乎是在和什麽人聊天。
石佳緒沒來由地決定避開車頭，特意繞着車尾走到副座，悄無聲息地拉開了副座的車門。
曾楚健吓了一跳，失手把手機摔到了座椅下。
石佳緒伸手想幫他撿起手機，他卻十分敏捷地搶先把手機撿了起來，她的手指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碰手機一下。
因為有了突如其來的小插曲，曾楚健當下故作鎮定的神情特別明顯，“你們這麽快就聊完了？”
石佳緒“嗯”了一聲，其實也不快，将近半個小時了。
看來他并沒有等得不耐煩。
甚至，還有點意猶未盡？
剛才距離有些遠，她只看到了曾楚健的确在和別人聊着微信，并沒有看清楚對方的頭像。
其實聊微信是很正常的事，何況曾楚健在工作上也有許多業務來往，他那個隐隐約約的笑意可能是出于工作進展順利的反應。
至于摔了手機後表現出來的慌亂，可能……是因為這個工作洽談上有什麽不能公開的機密……
其實，這些看似充滿道理，實際生硬無比的理由，石佳緒自然是無法完全說服自己的。
車廂內的氣氛過于安靜，石佳緒的臉上看不出來什麽表情，曾楚健偷偷瞄了她幾眼，內心忐忑不安。
曾楚健試探性地打破沉默，“剛剛爸媽跟你聊了什麽？”
改口得真快。
石佳緒簡單地概括：“就是一些囑托的話。”
“他們擔心我會欺負你呀？”
“嗯，有點兒。”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爸媽好像不太想我們結婚？”
“他們只是覺得有點兒早。”
“這還早？”曾楚健口直心快，“你都二十六歲了。”
石佳緒不應答。
二十六歲，是事實。
就好像她曾經十六歲，以後有一天也會三十六歲一樣的自然。
她不覺得二十六歲是她生命中一個特別敏感的數字。
她想，這話幸好不是在她的父母面前說，不然他們就會覺得曾楚健更不讨喜了。
曾楚健逐漸意識到剛才語氣的冒犯，過了一會兒，又此地無銀地補充道：“我是說，我都快三十歲了，再不結婚就晚了。”
石佳緒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表面無動于衷，“叔叔和阿姨催了你很多次了吧？”就像每次和曾楚健的父母見面時，她也總會收到各種明面暗面上的提示。
“他們一直希望我能在三十歲前成家立業。”
石佳緒雖然和曾楚健家的想法不一致，但她理解。每個家裏的需求和渴望，都各有不同。她作為曾楚健的女朋友，曾楚健的父母當然會把期盼寄托在她的身上。
曾楚健想改善氣氛，又換了一個話題：“你知道嗎？我有的好兄弟，還說我們是模範情侶。”
“誰？”
“那天你有見過的。”曾楚健說了一個名字，但石佳緒對他不太熟悉。
石佳緒失笑：“我居然以為你只有葉智銘一個好兄弟。”
“智銘也是好兄弟，可我是因為你才認識的他，才和他交好的，和那些認識好多年的好兄弟感情不太一樣。”
“我跟你不一樣，感情不論長短，我和小希雖然也只認識了三年，但我心裏稱得上是好姐妹的人只有她一個。”
過了幾秒，曾楚健又說：“我剛認識你的時候，知道你有一個青梅竹馬，其實是有些退卻的。”
石佳緒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不過她也不感到奇怪，青春期開始後，她和葉智銘經常會被別人誤以為是一對，但謠言很快就會不攻自破。
畢竟她和葉智銘真的沒有在一起過。
“那後來是什麽讓你認清現實的？”
“就像你說的，感情不論長短，你和葉智銘交情那麽久，如果對對方真的有意思的話，應該早就在一起了。”曾楚健又瞄了石佳緒一眼，“對吧？”
石佳緒聞言，莞爾一笑：“我想起來，當初小希想去追葉智銘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
曾楚健見石佳緒露出了笑容，也跟着笑了笑。
曾楚健開車即将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往左轉是通往石佳緒的公寓，往右轉是通往曾楚健的公寓。
曾楚健問：“你的大姨媽走了嗎？”
“沒有。”
曾楚健沒有搭腔，在十字路口來到之際，曾楚健往左打了方向盤。
石佳緒不為所動。
不久後，石佳緒的公寓到了。
曾楚健停了車，沒有關掉引擎。
石佳緒解開安全帶下車，也不做挽留。
“晚安，佳緒。”
“晚安。”
曾楚健的車揚長而去。
石佳緒收回目光，不緊不慢地上樓了。
——
女人一旦起了疑心，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
石佳緒對伴侶有充足的信任，但她的信任，也不是無緣無故就從天上掉下來的。
石佳緒開始了對曾楚健的留心觀察，然而除了那一天晚上的細微不合理外，近段時間的曾楚健都沒有過出格的行為。
他沉浸在了策劃婚禮的事情上。
仿佛任何情侶都逃不開這一個魔咒，面對衆多繁瑣的細節，從來都不吵架的石佳緒和曾楚健，也一次又一次地為此産生了不太愉快的争執。
“我覺得我們的角色好像反過來了。”有一次，曾楚健及時止住了吵架的苗頭，卻洩氣地說出了這一番話。
石佳緒冷靜下來，反問：“什麽意思？”
“正常不是都是新娘特別在意婚禮的事嗎？但我們卻反過來，所有關于結婚的事，挑日子、拍婚紗照、婚禮、蜜月什麽的，通通都是我在考慮，而你只是聽一下給點意見就算了。”
“憑什麽新娘來考慮這些事情就是正常的？”
“我不是想和你吵這個。”曾楚健捂住額頭，“我是覺得，你缺少了參與感。”
“實話實說，我覺得辦不辦婚禮，不重要。”
“不可能不辦的，我父母很看重這個，辦得越大越好。”
“行，那婚紗照呢，我覺得不一定要出國拍。”
“你們女人不是都喜歡出國拍婚紗照？”
石佳緒笑了一下，“究竟還有誰跟你提過拍婚紗照的事？”
曾楚健沒有看她，盯着婚禮的計劃，“我聽公司的女同事說的。”
“你是工作忙嗎，下個月你還要出差，哪裏來那麽多時間出國拍婚紗照。”
“這麽說，你不介意了？”
“不介意。”由始至終，她也從來沒有提過要拍婚紗照的事，“我覺得我們最近都有點累了，不如等你出差回來後，我們再好好談這些事吧。”
“……好。”
就是在這一次的争執後，曾楚健沒有留下來和石佳緒一起過夜。
第二天，石佳緒在他的車上，發現了一條不屬于她的長發絲。
第一次發現這條長發絲，石佳緒還是保持着理智，畢竟他順便載過同事或客戶一程也不是不能理解。
第二次發現的時候，石佳緒也沒有發作。
後來，有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石佳緒對這款長發絲的顏色、長度、粗細、發質甚至已經深入內心，她不可能認錯，通通都是來自同一個女人。而且每一次出現的時機，恰好都是在她和曾楚健争執過後的第二天。
說是偶然，也太過湊巧。
石佳緒只能把這個看做是對方對她的挑釁。
先不論曾楚健是否真的有異心，但這件事起碼說明了，他有一個頻繁見面的女性，卻從來沒有向他的未婚妻提起過。
石佳緒以前沒有想過曾楚健會出軌。
她是一個一心一意的人，所以，她也願意相信她喜歡的人，也會對她一心一意。
然而，她似乎太天真了。
石佳緒甚至想不到曾楚健如果真的出軌了的話，他的出軌對象又會是什麽人。
比她漂亮？
還是比她溫柔？
如果他真的對她有所不滿的話，又為什麽要和她結婚。
石佳緒突然發現，其實她也不夠了解曾楚健，就像曾楚健不夠了解她一樣。
這段日子，她一直把這些事盤踞在心裏，加上籌備婚禮日複一日的煩躁，以及對提前到來的婚姻暗湧的情緒，已經讓她心力交瘁。
因為不能确定，所以她也無法向任何人啓齒。
可是現在她真的累了。
至少她想要向一個信任的人傾訴，如果那個人可以在她迷茫的時候，指點一下方向就好了。
石佳緒打開微信，置頂的人有五個。
首先排除了當事人曾楚健。
然後，石爸爸和石媽媽也不可能。
最後，剩下的是葉智銘和曹希。
葉智銘毫無疑問是值得信任的，可是，他同時也是曾楚健的好兄弟，石佳緒不想他難做，所以也不能去找他。
那麽，就只能是曹希了。
雖然曹希和葉智銘是情侶，但如果好朋友要求她保密，她肯定會優先選擇站在好朋友一邊吧？
石佳緒在對話框裏斟酌許久，打了的字删了又打，不停重複，依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石佳緒的手指在屏幕點來點去，不小心點進了曹希的朋友圈。
她随意拉了一下，最近的曹希發朋友圈的次數有些頻繁。
而且大部分的朋友圈都沒有文字表述，只有一個表示愉悅的表情。
有些拍的是她公寓外的風景，有些是她的晚餐，有些是她的精致自拍……
石佳緒點開了曹希今晚剛發的朋友圈，是一個愛心的表情，照片是她的晚餐，燭光牛扒，加上紅酒，何其寫意。
評論有人調侃曹希和葉智銘在撐擡腳，曹希跳過了沒有回複，而是回複了其他的評論。
石佳緒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直覺，她放大了照片。
紅酒杯裏有模糊的倒影。
可以看到曹希舉着手機，以及她身旁的男人的部分軀體。
那不是葉智銘，石佳緒只看一眼就能肯定。
那個男人穿着襯衣，別了一條條紋款的領帶。
石佳緒仿佛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在撞擊着她的神經細胞。
震驚、憤怒、失望、悲痛……石佳緒分不清楚她的身體裏究竟夾雜着多少種情緒。
她認得這條領帶，因為是今晚曾楚健出門前，她親手給他戴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