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06

Chapter 06

石佳緒到家的時候，石媽媽剛好出去買菜了。

其實石媽媽找她也沒有要緊事，純粹是叫她回家吃飯。

石爸爸見只有石佳緒一個人回來，顯得有些困惑。

“阿健呢？”

“出差了。”

“自從你們訂婚後，他就沒來過了。”

“可能是工作忙吧。”

“可能？”

石佳緒暫時還不想讓她和曾楚健的問題驚動到父母，于是連忙填補漏洞：“他最近跟了一個大項目，經常要加班，一直都沒有時間休息。”

石爸爸看了看石佳緒，沒有再問下去。

這時候門鈴響了，來自樓下大門的門鈴，是石媽媽回來了，她說忘了帶鑰匙。

石媽媽肯定是買了很多菜，石佳緒便直接下樓去幫她。

石佳緒快步下樓，隔着鐵門依稀看到了石媽媽的身影。

她連忙開了鎖。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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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

和石佳緒同時開口的，還有另外一把聲音。

石佳緒心裏一驚，看向石媽媽的身後。

石媽媽回頭，笑逐顏開，“智銘，你剛好今天也回家吃飯？”

“是啊。”葉智銘上前一步。

石佳緒緊張地和他對視。

他說：“真巧。”

——

石佳緒和葉智銘之所以會有長達二十年青梅竹馬的緣分，一方面是因為他們恰巧一直都是同班同學，另一方面，石家和葉家是鄰居的關系。

葉家是在石佳緒六歲那年搬過來的。

搬來的第一天，葉家就親切地過來給石家打招呼。

石家和葉家都是只有一個孩子，正好同齡，接下來還分配到了同一間小學。

石佳緒小時候很害羞，面對新來的鄰居，只敢躲在石媽媽的身後。

聽到聲音，她偷偷探頭。

她這個高度，剛好對上了一個男孩的視線。

男孩的臉白白淨淨的，像一粒湯圓。

不知道咬下去是什麽味道。

石佳緒天馬行空地想着，男孩向她伸出了手，“我叫葉智銘。”

石佳緒在母親的鼓勵下，終于勇敢地走了出來。

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葉智銘的手。

“我叫石佳緒。”

“石佳噓。”

“不對。”石佳緒認真地糾正葉智銘的發音，“是石佳緒。”

“是哪個噓？”

“思緒的緒。”

“思緒是什麽意思？”

這下難倒石佳緒了，她只聽過父母是這樣介紹過她的名字，但實際的意思，她好像也沒有認真記在心上。

葉智銘卻笑得無比燦爛。

“噓噓，很高興認識你。”

——

二十年前初遇的情景在石佳緒的腦海中浮現起來。

她沒想到自己的記性這麽好。

以前很多事情她都忘記了，偏偏還記得六歲那一天的細節。

葉智銘喊她“噓噓”的聲音，仿佛也還清晰在耳邊。

但其實葉智銘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過她了。

剛開始石佳緒不喜歡這個稱呼，因為就像大人哄小孩子上廁所的聲音，但葉智銘一直這麽叫，她糾正不過來，漸漸也習慣了。直到兩人上了初中，開始有了性別意識，葉智銘才終于改口叫她的名字。

連名帶姓，就像她叫他一樣。

然而在當下，石佳緒最怕葉智銘叫她。

平日葉智銘工作忙，不像她周末經常跑回老家吃飯，以至于葉媽媽也不時會抱怨，見石佳緒的次數比見自家兒子的還要多。

所以今天石佳緒回家，是沒有料到會撞上葉智銘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恰巧葉爸爸今天晚上有一場同學聚會，只剩下葉媽媽和葉智銘兩個人在家，石媽媽索性把他們邀請過來石家吃晚飯了。

從小到大，石佳緒和葉智銘總是在一起打打鬧鬧，于是三個大人都心照不宣地把石佳緒隔壁的座位留給了葉智銘。

當葉智銘坐下時，石佳緒下意識地把頭扭到了另外一邊，傻乎乎地盯着什麽都沒有的牆壁。

可就算眼睛沒有看到葉智銘，但身體上的其它感觀還啓動着，她依然可以清晰感受到身旁葉智銘的氣息。

就像昨天晚上一樣，那麽近。

一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激烈盛況，石佳緒就臉紅燥熱，她連忙埋頭吃飯。

飯桌上，只有三個大人在侃侃而談。

葉智銘一向話不多，但面對着石佳緒，他的嘴會變得很貧。

不過今晚的情況不一樣了。

石佳緒忍不住瞄了葉智銘一眼，他悠然自在地夾着菜，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一分和她相似的窘迫。

葉智銘注意到她的目光，轉過頭來，“想要？”

石佳緒驚慌失措，險些打翻了飯碗。

幸好三個大人談得雀躍，沒有理會。

石佳緒的嘴一張一合的，像是在低聲念叨着什麽。

葉智銘配合地側耳傾聽。

“大庭廣衆之下，你居然提這個？！”

葉智銘笑了出來。

石佳緒想瞪他，又不敢看他。

葉智銘伸手，夾了一塊肉到石佳緒的碗裏。

“我只是問你是不是想要吃肉而已，我看你這麽盯着我，以為你很想吃。”葉智銘說，“怎麽，大庭廣衆之下，還不能問你想不想要吃肉？”

會錯意的石佳緒逞強道：“不可以。”

葉智銘輕飄飄地說：“也不知道你想什麽去了。”

石佳緒急得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腳。

葉智銘哼也不哼一聲，反而還嚣張地把腿伸了過來。

石佳緒氣上心頭，于是狠狠地踩了下去。

“唉喲！”

石佳緒定定地看着呼痛的石爸爸。

石爸爸眼角泛淚，茫然地問：“佳緒，你幹嘛踩我？”

石佳緒有口難言，也不知道葉智銘什麽時候把腳給收回來的。

——

除了那一小段的插曲，晚餐還是相安無事地結束了。

石佳緒和葉智銘之後再也沒有過交流。

葉智銘和葉媽媽也只是在石家坐了一會兒，然後就回去了。

石佳緒興致不高，早早地回房休息。

石佳緒還沒有睡意，百無聊賴之下，居然自虐地翻起了曹希的朋友圈。

曹希是一個在朋友圈裏熱愛分享生活的人，自從她去了旅游，發朋友圈的次數更是頻繁。她聲稱是和大學時期的朋友一起去的日本，然而在衆多的照片裏，卻連一張朋友的照片都沒有。

曹希的每一個朋友圈都發了愛心的表情。

所以很多人都在評論問她，是不是和葉智銘提前度蜜月去了。

曹希一概沒有回複。

石佳緒這時才注意到，葉智銘沒有點贊或評論曹希的任何一個朋友圈。

石佳緒越翻越久，最近的幾個月，葉智銘都宛如在曹希的朋友圈消失了一樣。

難道……葉智銘也察覺到了異樣？

但石佳緒轉而又不太相信。

她是憑着女人的直覺和敏銳，才逐漸判斷出了曾楚健出軌，以及曾楚健的出軌對象是曹希。

假設葉智銘和曹希之間有什麽風吹草動的話，她作為他們兩個共同的好友，不可能沒有打聽到任何消息。

迄今為止，石佳緒都不明白，為什麽曹希會去動自己的男朋友。

當初如果不是有曹希的推波助瀾，石佳緒恐怕也不會和曾楚健在一起的。

——

石佳緒是在大學畢業後才認識的曹希。

兩人成為朋友的契機，和平常人不太一樣。

石佳緒大學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一直做到了現在，當年她入職時，正好是接替準備辭職的曹希。

正常來說，作為交接工作的兩個人，關系也不會太過和諧，而且相處的時間也并不長，并不容易産生感情。

偏偏石佳緒和曹希很聊得來。

在交接工作期間，曹希也不會小心眼地給石佳緒下絆子，有板有眼地教導着她，對于社會經驗還很淺的石佳緒來說，至今依然無比感激當初曹希的耐心教導。

曹希會告訴她，公司的哪些人不能惹，讓她好好防範。

私底下的閑聊，她們也相當投契。

直到曹希正式離職了，石佳緒依然保持着和曹希的接觸，逐漸成為了深交的好友。

後來曹希帶着想要減肥的石佳緒去了健身房，就是在那裏，狗血地遇見了曾楚健。

起初石佳緒對健身房裏來搭話的男人都帶着戒心，她默默地在一旁塞着耳機鍛煉着，然而過了幾天，曹希就和曾楚健熟絡了起來。

每次離開了健身房，曹希都會叫上曾楚健和她們一起吃飯。

起初石佳緒以為曾楚健是對曹希有意思，每次三人同行時，石佳緒都會稱職地扮演好一個配襯的角色，任由他們兩個聊得火花四濺。

直到某一次，曹希再次叫上了石佳緒和曾楚健碰面，當時正值夏天，光是走到戶外，炎熱夫人高溫就讓人難受，偏偏那天路上堵車，石佳緒和曹希不得已晚到了将近半個小時。

一看到曾楚健，石佳緒就發現當天的他臉色不太對勁。

後來聊了幾句，才知道他最近為了工作通宵了好幾天，但盡管這樣，他還是頂住了疲憊在這樣的天氣來和她們見面。

石佳緒當時心想，他還真的是很喜歡曹希。

石佳緒見曾楚健不停流汗，給他遞了一瓶水，他笑了笑，嘴唇都是白的，接過水的時候瓶蓋掉在了地上，他下意識彎腰去撿。

因為這樣的一個舉動，他就倒在了地上。

石佳緒和曹希吓了一跳，她們想去扶起他，發現他已經不省人事。

曹希不知所措地問石佳緒怎麽辦，偏偏他們現在身處偏遠的戶外，周圍連一個可以求救的人都沒有。

石佳緒當下也很慌亂，她打電話叫救護車，可也不知道救護車到底要多久才能來到。

眼看着曾楚健的臉越來越白，呼吸也越來越微弱，石佳緒擔心時間拖得越久，曾楚健的情況會越危險。

石佳緒問曹希：“你會做人工呼吸嗎？”

曹希一驚，“學過是學過，但只有理論知識，實際操作的話……我說不準……也不敢。”

石佳緒也是，人工呼吸如果操作不當的話，對曾楚健的情況恐怕是會雪上加霜。

可現在能救他的人，也只有她們了。

石佳緒下定決心，一邊默念着操作的步驟，認真地給曾楚健做人工呼吸。

石佳緒至今已經忘記了細節，但她記得當時的她，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的聲音，她很緊張，也很害怕，但更重要的是不想讓一條活生生地性命在她的眼前流逝。

最後救護車順利來到了，曾楚健也得救了。

一起經過了一場生與死，石佳緒也感覺到她和曾楚健之間的距離無形地拉近了一些。

曾楚健從醫護人員那裏得知了石佳緒替他争取過搶救的時間，似乎從此以後，看待石佳緒的眼神也變得不一樣了。

不過石佳緒不想橫插一腳曹希和曾楚健的發展，曹希卻看穿了一切，她告訴石佳緒，其實最初曾楚健想要認識的人就是她。

曹希說，她已經幫石佳緒好好地鑒定過曾楚健，他是一個值得交往的男人。

現在石佳緒回想起來，也不知道當時曹希是怎麽鑒定的。

然而石佳緒非常相信曹希，聽了曹希的話後，石佳緒才嘗試着和曾楚健發展。

他确實對她不錯，為人也成熟。

石佳緒覺得，也許，年長的男人更加适合自己。

石佳緒和曾楚健在一起後，石佳緒自認沒有冷落過曹希，曹希卻常說感到寂寞，要石佳緒禮尚往來地介紹男人給她。

石佳緒向來沒有什麽異性朋友，除了唯一的青梅竹馬葉智銘。

石佳緒當時也沒有想過真的要撮合葉智銘和曹希，只是她和曾楚健的關系已經穩定了下來，她想着也差不多要介紹給葉智銘了，曹希聽說過葉智銘，但也一直沒有見過，于是才促成了第一次的四人會面。

這一見面，曹希就說對葉智銘動了心，主動對葉智銘展開了追求。

雖然曹希總是叫石佳緒幫忙，但石佳緒不喜歡插手葉智銘的感情事，所以也從來沒有理會過。

當石佳緒和曾楚健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曾楚健漸漸展露出了控制欲稍強的一面。彼時曾楚健和葉智銘也成為了朋友，石佳緒也不止一次說過她和葉智銘絕無可能，曾楚健雖然嘴上說相信她，卻依然不允許她和葉智銘私下單獨見面。

石佳緒被曾楚健看得緊，那段日子，她感覺四個人的關系成為了一種奇怪的平衡。她眼睜睜地看着曾楚健或曹希和葉智銘越來越要好，而她和葉智銘明明是認識得最久的人，卻在有了男朋友和新的好朋友之後，迫不得已和葉智銘的關系越來越疏遠。

石佳緒想過，也許這就是答案。她和葉智銘，本來就是會在人生中遇到更加重要的異性，期間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她有她的曾楚健，葉智銘也會有他的她。

某一天，曹希興奮地告訴石佳緒，她終于追到了葉智銘。

石佳緒表達了恭喜。

卻不想，這不是四個人幸福的開端。

而是背叛的萌芽。